「夏雪。」冷半夏先打破了沉默,輕輕開口。
「半夏,真的是你?」夏雪想動,卻沒有動,他本就廢了雙腿,再與蕭寒羽對戰時受了重傷,現在已經與廢人無異了。
若不是心中裝著仇恨,裝著冷半夏,他一定不會活到現在了。
就算冥啟救了他的命,也不能隨時來照顧他,他只能拚命的活下來。
「你怎麼?」看著冷半夏雪白如霜的三千髮絲,夏雪的眸底閃過一抹心疼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這麼在乎這個小丫頭。
從六年前開始就念念不忘。
見夏雪盯著自己的長髮看,冷半夏不在乎的笑了笑:「沒有關係,頭髮而已。」
一邊走向前,蹲到夏雪的身旁,仔細的看過去。
自己還險些嫁作他的堂主夫人,想到及,鼻尖一酸:「都是我害了你……」
聲音有些哽咽。
伸出手撫了撫冷半夏的長髮,夏雪輕輕皺眉:「怎麼學會哭鼻子了,這麼多年,無論遇到什麼,都未見你哭過呢。」
手指輕柔的撫過冷半夏的長髮,一邊在她的臉頰上輕輕捏了一下,帶了幾分寵溺。
抬手擦乾淚水,冷半夏勉強擠出一抹笑,然後直直看著夏雪:「你恨我嗎?」
搖了搖頭,夏雪回答得十分乾脆:「不恨。」
他曾經不理解自己的舉動,竟然在那時替冷半夏擋了一劍,可是現在想來,那是自己潛意識的動作,因為他已經不知不覺愛上這個小丫頭了。
就是喜歡看她倔強的不服輸的樣子。
甚至刻進了心底,無法抹去。
笑了笑,冷半夏輕輕抬手搭上夏雪的手腕,替他聽脈,她現在有鳳凰之力,可以說是十分強大,換句話說,是可以隨心所欲。
夏雪卻順手握了冷半夏的手腕,下一秒,卻愣了一下。
「你……承了鳳凰之力……」是震驚,還有不可思議。
抽回手,冷半夏臉色一正:「是的,我本就是鳳凰神女,本應該承這份力量的,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醫好你的。」
她知道夏雪一直都想承了鳳凰之力,只有那樣,他才可以站起來。
才可以恢復如初。
「鳳凰神女!」夏雪還是重複了幾遍這四個字,他也聽說過一些傳聞,知道能最好承載鳳凰之力的便是鳳凰神女。
平常人若承載了此力量,最能惹來殺身之禍,因為任何人都可以從你的身體裡將這份力量取走,而鳳凰神女就不一樣,不到鳳凰涅槃,這鳳凰之力是永遠蟄生在神女的身體裡,而且……鳳凰心血能維持多少年,鳳凰神女就能活多少年。
「這是真的嗎?」夏雪想移動身子,卻又徒勞的定在原地,直直看著冷半夏,看著她的三千髮絲,卻是面容美麗依舊。
甚至更堪從前。
「是真的。」雪千孤接道:「放心,他一定可以醫好你。」
「怎麼會這樣……」夏雪輕輕搖了搖頭,他似乎並不高興這樣的結局,他不要冷半夏是什麼鳳凰神女。
他還要恢復如初後再與蕭寒羽再爭奪冷半夏。
他要娶這個丫頭的,從五年前就這樣想過。
「一切已成定局。」冷半夏也明白夏雪的意思,淡淡一笑,她也看淡了,也不得不看淡,一邊正了正臉色:「好了,我將鳳凰心血轉進你的身體裡,只要一滴,你便可以站起來走路了,不出一個月的時間你的武功就能恢復如初。」
這時的冷半夏倒是一副老沉的樣子。
夏雪沒有接話,他只是直直看著冷半夏,她那張沒有起伏的臉,讓他的心漸漸沉下去,只半年時間,這個丫頭就又變了一個人似的。
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可是冷半夏不說,他也不想問。
他怕聽到關於蕭寒羽的消息,那個他恨的男人。
自己的血劍堂毀在了他的手裡,自己愛的女人也一心愛著他。
看到夏雪不回答,冷半夏輕輕皺眉:「你在考慮什麼?不相信我嗎?」
如果不是因為她收存愧疚,現在她可沒有閒心來管夏雪的死活,她要快點離開這裡,去幫助蕭寒羽的。
離開這麼久,玉衡已經換了天,蕭寒羽的日子一定十分痛苦。
她只能默默祈禱,他能等到自己回去。
「當然不是。」夏雪扯著嘴角微微一笑:「只是好久不見,想好好看看你。」
或許以後這樣的機會不多了。
這樣的冷半夏,讓他連威脅她的機會都沒有了。
冷半夏也扯了扯嘴角,卻沒有笑,她身後的雪千孤則輕輕皺眉,這個男人的確不善,即使如此落魄,仍然傲氣十足。
能支持血劍堂這麼多年,當然會有些手段。
只是,他也不太明白,他怎麼會落得如此下場。
當然,只有冷半夏最明白,都是因為她罷了。
「那好吧,我動手了。」冷半夏不想耽誤太多的時候,直接上前,輕輕咬破自己的中指,將一滴血封印到了夏雪的額間。
夏雪的病情已經十分嚴重,只能用鳳凰心血來維持生命。
當然,還需要冷半夏再打通他的七經八脈,將內力灌輸到他的全身。
這樣才能讓他的雙腿行動自如。
這一切對現在的冷半夏來說,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了,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只是獻出鳳凰心血,會讓她的心微微有痛。
甚至腹中的孩子都似乎不滿,小腹也會微微收緊,帶了幾分痛意。
要知道這鳳凰之力不是全部承給了冷半夏的。
看到冷半夏微微蒼白的臉色,雪千孤有些急:「半夏,以後不能再這樣救人了,會害了你自己的。」
他們也不懂,如果鳳凰之力被神女腹中的孩子承了會如何。
所以現在,他怕冷半夏會有危險。
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夏雪,真的不值得。
「沒關係的,你知道嗎?我欠他兩條命。」冷半夏淡然一笑,一邊將手指點上夏雪的天靈穴。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這還不算什麼吧。
看著冷半夏緩緩恢復了臉色,雪千孤才沒有再說什麼,可仍然是心有餘悸,這樣,真的讓人太擔心了。
整整兩個時辰,冷半夏才緩緩收回手指,一邊憑空借力將夏雪推到了山洞裡的石床上,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如果我估計的沒錯,一個時辰後,我們就能出發了。」
她要帶上夏雪一起離開的。
這裡不是夏雪應該呆的地方。
冥啟沒有接話,雪千孤似乎鬆了一口氣,他不在乎什麼時候離開,他只要冷半夏平安無事就好了。
他只希望曾經救過冷半夏性命的人不會太多,那樣,他怕鳳凰之力只會毀了冷半夏。
「你剛剛承了鳳凰之力一個月,所有的力量還沒有完全與身體融合,這些日子要小心一些。」雪千孤本是不想開口說出來,可心底擔著,總歸不舒服,就緩緩道了出來。
點頭,冷半夏站起身,抬頭看遠山:「我明白,其實我已經記起了當年的一切,很多事情我都是知道的。」
她是鳳凰神女,當然比任何人都明白鳳凰之力。
「那就好。」雪千孤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能陪在冷半夏的身邊,陪她一起看著遠天。
現在已經是冬季,不過鳳凰嶺卻是四季如春的。
當然,山莊以外便不是了。
「冥伯伯,你去照顧如風吧。」看著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冥啟,冷半夏終於緩緩開口:「等我將事情做個了斷,一定會回來守護鳳凰嶺的。」
說得一臉認真。
冥啟歎口氣,點頭離去。
是是非非,非非是是,到底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他也說不清楚。
夏雪睜開眼睛,看到的便是洞口處滿頭白髮的冷半夏,心底還是酸了一下,然後,試著催動身體裡的內力,果然驟增了許多。
然後,再以雙手撐著床邊坐起來,試著動了動雙腿,竟然靈動自如。
如五年前一樣了。
心中閃過一抹興奮,他終於可以站起來了,終於可以去找仇人報當年的一劍之仇。
這些年,他躺在床上,積展了太多的恨與怨。
「我們出發吧。」現在的冷半夏不會去徵求任何人的意見,她只是想做什麼便做什麼。
如果夏雪不願意與自己一路,她也不會免強。
但是她不會讓他留在鳳凰嶺。
「好。」夏雪也不廢話,理了理大紅的衣衫,緩步走出山洞,他每走一步都很小心,這一天來之不易,所以,他一定要小心翼翼。
三個人從山莊出發一路向北,直奔玉衡國皇城。
山腳下,冷半夏讓雪千孤買了馬匹,為了快速趕往皇城,並沒有備馬車,山下已經有了厚厚的積雪,這個冬天看來很冷。
冷半夏有鳳凰之力在體內,並不會因為天氣的變化而感覺到什麼,只是馬背上的夏雪和雪千孤有些吃不消。
因為這樣,冷半夏才沒有一直趕路,而是路途在一家客棧打了個尖,準備第二日繼續。
「這裡是天山腳下了吧。」夏雪站在客棧門前,看了看熟悉的一切,只要走出這個鎮子,便是他們當年血劍堂的所在。
只是他知道,血劍堂再一次消失了。
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他險些一口氣沒提上來,他們夏家多少年的心血就這樣毀於一旦。
不過,後來他又一點點恢復情緒,血劍堂沒了,他還在,只要他在,就不會讓血劍堂這個名字在江湖上消失。
「是的。」冷半夏終是接了一句話。
因為這裡讓她覺得自己對不起夏雪,因為自己而死了那麼多人,有時候她還是怨蕭寒羽的,真的太狠太殘忍。
只是還有比他更狠更絕的,那就是蕭憶雪。
雪千孤也大概瞭解了夏雪與冷半夏,蕭寒羽之間的恩怨,一邊低垂了眉眼,有幾分不解,隨即還是下定決心一樣:「夏堂主,殺阡雪可是易容世家的後代?」
那些過往,害得冷半夏險些喪命的陰謀,一直讓雪千孤耿耿於懷,最初,他以為自己身下的女子真的就是冷半夏,那時他只想一死。
以謝褻瀆神女之罪,可是在天牢裡他漸漸也平心靜氣下來,仔細回憶當初的一切。
他知道自己中了****。
只是那時的冷半夏也中了****嗎?如果她真的是鳳凰神女,就不應該。
所以,他仔細推敲,前後分晰,才覺得事情的關鍵在於,床上的人根本不是冷半夏。
而背後之人,只是想讓蕭寒羽看到這一幕,不去管事實是什麼。
直到那天,雪千孤才算明白一切。
然後當他大顯神威,殺出天牢的時候,正趕上蕭憶雪謀權篡位,也剛好趕上去救下冷半夏。
不然,那一日,相信所有人都不會活著離開。
即使木傲城會放過他們一碼,那時的情況也根本等不到他的到來。
應該是蕭寒羽命不該絕,或者是冷半夏的命數已定。
「你怎麼知道?」聽到此,夏雪猛的轉身,直直看著雪千孤,這似乎是一個很多年的秘密了。
而且為了血劍堂,殺家已經發誓不再用易容術,更不會再使用****。
當時這樣,也是為了保證殺家的忠心不二。
因為殺家在江湖上的勢力實在太大,而且他們家族的實力也不可小瞧。
當時是殺家的女子一心愛上血劍堂的堂主,非君不嫁,才會有如此不公平的協議。
而這些年來,殺家的確做到了,而且一心護主。
看著夏雪的表情,雪千孤確定了一切:「殺阡雪,差點害死半夏。」
臉色不善。
「竟有此事。」夏雪也看向冷半夏。
依然看著遠方,冷半夏沒有看雪千孤也沒有看夏雪:「算了,都過去了,他只是……恨我毀了血劍堂,恨我……害死了你。」
連蕭寒羽都不在意了,自己為什麼還要在乎呢。
現在,她只想助蕭寒羽東山再起,救出自己的父親,然後,血刃蕭憶雪。
即使這中間有著木傲城,她也不想手軟了。
蕭憶雪必須死。
她已經做了太多了。
也毀了她冷半夏這一生一世。
「他……」夏雪微微蹙眉:「我死了,他應該是接任堂主的最好人選。」
心中還是有些顧忌。
「他怎麼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你知道,他……對你……」冷半夏緩緩抬頭,看著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夏雪,紅衣刺眼,映著遠方一片白色的積雪,倒像一抹傲然的紅梅。
配上絕代妖嬈的臉,的確是視覺上的一種享受。
這樣一個男人,莫說女子,男子也一樣會心動吧。
她理解殺阡雪會那樣做,只是她想毀掉背後支持殺阡雪的人。
不用調查,也知道,能隨意讓人在皇宮內走動,也只有蕭憶雪手中的那塊玉印了。
冷半夏這話倒是有些曖昧不明瞭。
「他與童歌依……」夏雪的眉頭越皺越緊了,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算了,這些事,等到見面,你再問他吧。」冷半夏搖了搖頭:「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
閃身便走。
是的,還有童歌依和阿呆,他們不知道怎麼樣了。
當時蕭憶雪在城中放毒,他們都沒有逃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