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半夏的聽力暫時是恢復了,只是不能聽到太過刺激的聲音,索性在宮中,有蕭寒羽下令在前,宮中也算是十分安靜。
雪千孤正式成為冷半夏的侍衛,每日寸步不離。
甚至兩個人誰也不能走出皇宮。
從前的雪千孤是自由的,自從到了醉芳齋,就成了御用侍衛,只能守著冷半夏,並且時刻保護她的安危。
其實所有人都知道這是蕭寒羽不想惹怒冷半夏的手段。
即制止了他們繼續興風作浪,又可以讓他們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一舉兩得。
「這個孩子,比他父親更有手段。」雪千孤和冷半夏緩步走到小路上,宮女太監都遠遠隨著,沒有人上前來。
「你才知道嘛。」冷半夏笑著接了一句:「老師,你如何看待眼下的情況?」
他們必須要想些辦法,不能這樣坐以待斃。
如果蕭寒羽沒有在半年內動身去鳳凰嶺,那麼,以她冷半夏現在的實力,別提救自己的父親,這個皇宮的大門她都出不去。
「等。」雪千孤卻只給她一個字。
看著眼前一臉淡然自信的男子,那冰冷的臉上,永遠都沒有過多的表情,卻並不會讓人感覺到害怕。
這個人一直都很奇怪,曾經聽木傲城說過,他的身份只有先皇知道。
甚至連現在的蕭寒羽也不知道,所以,一直都不敢重用他,卻又礙著先皇的面子,不好為難他。
他就是一個謎。
「等,我們的時間並不多了。」冷半夏有些急:「那人說,我父親會有危險。」
想到當年的蕭清兩次叛亂都被蕭寒羽拿下,最後落得個家破人亡,冷半夏怕的也是自己的父親會有那樣的下場。
自己還沒有替他洗清冤屈,就要死在異國它鄉,真的不值。
就算要報仇,也不必如此。
當年的冷家便一直支持蕭儀宣,現在到了天權國,自己的父親還是在為那個人賣命。
此時想想,蕭儀宣那溫文而雅的臉,無悲無喜的眸子,都讓她感覺恍如隔世,就是這樣一個人,害了冷家。
可是自己又無法去怨他。
形勢逼人,他不掙扎,只會被虎狼吃掉。
無奈,生在皇家的無奈。
「我知道。」雪千孤淡淡的接了一句:「一切都是天定。」
此時的雪千孤,倒不像一個武師,而像一個佛教中人。
冷半夏也不好說什麼,她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只能輕輕歎息,祈求上天了。
這些日子,她將過去在宮中這十二年裡發生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她的心底也漸漸有了一個大概的線索。
似乎一切都是因為自己。
不知是巧合,還是有人有意為之。
如果是有人為之,那麼,會是一個人還是另有其人。
對於蕭憶雪,冷半夏一直想將她查清楚,卻每次都會敗在她的手上,這讓冷半夏有些怕了,有蕭寒羽這樣可怕的弟弟,蕭憶雪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所以,冷半夏即使知道有些事情是她所為,也無法著手調查。
因為每一次,她只會讓自己陷得更慘。
「你怎麼看蕭憶雪?」突然冷半夏小聲的問了一句。
「蕭憶雪?」雪千孤愣了一下,輕輕蹙眉:「她已經安靜很多年了。」
「是。」自從血劍堂第一次被圍剿以來,她便安靜了下來,她這樣做,似乎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兒子木傲城。
「可是,半年前,有人放走了蕭儀宣,用的便是長公主手中的玉印,而這塊玉印剛好在龍乾殿,龍乾殿裡只有我一人。」冷半夏緩緩說著,過去的已經太久,或許最近的,雪千孤會知道什麼吧。
「我都知道。」雪千孤笑了笑:「傲城前些日子回來過,因為這件事,與長公主大吵一架,不過,現在的長公主似乎不想涉足宮中之事,對於當時之事,也沒有過多解釋。」
「傲城回來過?」冷半夏的臉色溫柔了幾分,於這個皇宮,於這個世界,木傲城算是冷半夏記憶裡最美好的存在了。
沒有勾心鬥角,只有快樂。
「是,在你回宮的前幾日。」雪千孤也一臉的慈愛,對於木傲城這個徒弟,他還是十分滿意的。
歎了口氣:「竟然錯過了。」冷半夏倒是很想再見他一面的。
「以後會再見面的。」雪千孤輕聲安慰她。
冷半夏也點了點頭,是啊,會見面的。
這些日子,冷半夏得不到任何消息,而蕭寒羽也一如繼往的溫柔體貼,讓她漸漸失去了戒心,只好像雪千孤說的那樣——等。
一晃一個月過去。
夏天的太陽當空照著,有些毒辣,冷半夏在林子裡的籐椅上倚著,兩旁宮女扇著扇子,臉上的汗珠仍然不停的落下來。
抬手擦了一抹汗水,冷半夏有些不耐:「皇上怎麼還不來?」
雪千孤倒是立在一旁,不見汗水橫流:「再等一等。」
安逸的日子總過得太快,冷半夏的筋脈被全部打通,承受了雪千孤的內力,身體卻大不如前,怕冷怕熱,十分嬌弱。
讓她自己也有些無奈。
不停的抹著汗水,冷半夏輕輕閉眼,努力讓自己平心靜氣。
林子前的綠葉一晃,冷半夏卻突然站了起來:「童歌依?」
然後大步走過去,不顧身後叫著追上來的宮女太監。
回到宮中,就沒有再見到童歌依,眼下看到他的影子,冷半夏竟然有些激動,她問過蕭寒羽,他只說他們都安好。
可是卻不讓冷半夏見他們。
「丫頭,不要急。」雪千孤也追了上來:「以你的腳力哪能追得上童侍衛。」
一邊扯了冷半夏的手臂。
停在那裡大口大口的喘氣,冷半夏的小臉通紅一片,汗珠如雨:「我想問問他殺阡雪怎麼樣了。」
冷半夏相信,即使殺阡雪恨死了童歌依,童歌依也不會放棄殺阡雪的。
唉,一個情字,害人不淺啊。
「皇上既然說放了人,就一定是放了。」雪千孤搖頭,一邊替冷半夏擦汗:「你就不要擔心太多了。」
這個丫頭,夠聰明,也夠狠,就是牽著的人太多。
多情,就是她最大的弱點吧。
蕭寒羽就是抓住了她這個弱點,這些年來,才讓她服服帖帖的留在宮中。
「可是夏雪……死了。」冷半夏的臉色暗了暗,這一點,她自己永遠也無法原諒自己。
雖然錯在蕭寒羽。
可是她即使怨蕭寒羽又如何,他們之間即使有再多的恩怨,她也無法對他做什麼。
有些無力。
「怪不得你,他即然敢去鳳凰嶺,就要抱著必死的心理。」雪千孤拍了拍冷半夏的肩膀,小聲安慰著。
這些日子以來,他以為冷半夏已經放下了執念,卻不想,她只是藏在了心底深處,隨時都會暴發出來。
特別是看到了童歌依。
雪千孤的話,冷半夏懂得,可是她無法從這裡脫掉關係的。
童歌依,她也無法面對。
卻又想知道他過得怎麼樣。
她知道,所有人不過是蕭寒羽手上的一顆棋子罷了。
根本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見冷半夏的臉色還是有些蒼白,雪千孤歎了口氣,然後扶了她向路旁走去,在一處樹下停了下來:「你知道嗎?要得到鳳凰之力,一定要在進山莊之前就將對手置於死地,這一點皇上並沒有錯。
夏雪是因為實力不夠,才會死在蕭寒羽的劍下,如果他不是損失慘重,亦或不是廢了雙腿,死的人也許就是皇上。」
說得十分認真。
本來蒼白的臉色更加慘淡,冷半夏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她直直看著雪千孤,看著他的眼睛。
此時此刻,她才想要瞭解眼前的人,他似乎對鳳凰嶺的一切更為瞭解。
而且他說得對,死的是夏雪,自己只有自責,如果死的是蕭寒羽呢?
她從未想過,也不敢去想。
他們之間恩怨糾纏這麼多年,除了當年,自己的母親慘死之時,她有過要殺他之意,卻也無法真正動手,自己對他,根本無法狠心到底。
說到底,是愛得太深。
渾渾噩噩的回了醉芳齋,冷半夏始終一臉的蒼白,沒有半點血色。
夏季的風吹來,讓空氣更悶熱了幾分。
蕭寒羽坐在大殿裡,看著跪了一地的百官,臉上帶了幾分肅殺。
「醉流玉出現在天權,你們有什麼主意?」
大殿裡靜悄悄的,無人敢接話,今天一大早,便有密探回報說醉流玉再次出現,七國無人不知,得醉流玉者得天下。
現在的天權可以說是蕭儀宣和冷冉在掌權,新登基的皇上不過是個傀儡罷了。
如果他們得了醉流玉,若真如傳說那般,天權最先吞掉的一定是玉衡,特別是他們之間還有著血海深仇。
當年的蕭清是死在自己手裡,蕭儀宣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而對於冷冉,蕭寒羽對他的瞭解少之又少,他不知道會如何。
又冷眼掃了百官一眼。
現在天權和玉衡頻頻交戰,已經讓百官心有餘悸,雖然雙方都沒有吃過大虧,這樣下去,對雙方也都沒有什麼好處。
如若如情報所說,醉流玉出現在天權,那麼,玉衡會面臨什麼,所有人都明瞭。
或許只剩了掙扎。
「皇上,老臣以為……應當讓冷皇妃出現來解決此事。」左相顫抖著站了出來,聲音也不大,有些顫抖。
他這樣說,也是私下所有人的意思。
如果真的要大難臨頭,能制止的,只有冷半夏。
「糊塗。」蕭寒羽猛的將面前的奏折摔了出去。
下面的百官又都低下頭去。
皇上的脾氣所有人都知道,喜怒本無常,手段狠辣,雖然沒有將左相如何,這個摔奏折的動作已經讓所有人噤若寒蟬了。
左相更是抖如篩糠。
童凌風緩緩站出,雖然童家因為童羅依一死低調了許多,卻依然掌管整個宗人府,權勢滔天。
「皇上,以老臣之見,為今之計,只有得了鳳凰家族的至寶才可以對抗天權。」
說得很緩慢。
他一向沒有什麼私心的,只是一兒一女都不爭氣,讓他的兩鬢已經斑白。
蕭寒羽也是念在他一心忠君,才沒有徹底毀了童家。
輕輕點頭:「不錯,只是現在戰火未斷,要得鳳凰之力談何容易。」蕭寒羽臉色緩了緩。
終於還有一個沒被嚇昏頭的。
「老臣願意親自帶兵出征,解邊境之急。」童凌風又上前一步,一臉正色。
「好。」蕭寒羽等的就是這句話。
他雖然重視童家,卻也懼怕童家。
要去鳳凰嶺,國中無君,只怕有心人會惹出些是非,如今童家調去邊境,便沒有大患。
其它的大臣都是他登基以來,先後提拔的,並沒有根深帝固,所以,即使他們想掀起什麼風浪,也不會太大。
上一次去鳳凰嶺時並沒有天權來襲,所以這一次,不一樣。
蕭寒羽不想放棄鳳凰嶺的一切,也不想讓玉衡國出什麼大麻煩。
不管醉流玉的傳言是真是假,只要得了鳳凰之力,他根本不懼怕一切。
長公主府。
蕭憶雪一身大紅衣衫,坐在正廳正首之處,下方一黑衣人單膝跪著:「長公主,此消息半點不假,皇上有意將鳳凰之力交給冷皇妃。」
「豈有此理,真是個沒用的男人。」蕭憶雪的臉色通紅,顯然被氣得不輕。
本來她以為那只是傳說,派人入宮調查,竟然確有此事。
她當然會生氣。
就算鳳凰之力直接讓蕭寒羽得了,她也不會如此氣憤,可是冷半夏,冷冉和那個賤人生的女兒,憑什麼讓她得到一切。
看到冷半夏,她就會想到班繡綿。
想到班繡綿,她只有恨。
這些年,蕭憶雪千方百計想害死冷半夏,可是就因為有蕭寒羽一力護著,才讓她活到了今天。
下方跪著的人沒有言語,只是輕輕低了頭。
「好,好,很好。」蕭憶雪緊緊扣著椅子兩邊的扶手:「既然本宮的皇弟要這樣做,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一邊對黑衣人低語了幾句。
黑衣人俯耳聽過,點頭離去。
蕭寒羽解決了心頭之患,心情更好了幾分,對於醉流玉一事,他並不放在心上。
剛剛在大殿上,只不過是給演戲給百官。
最主要的是演給童凌風。
他不得不忌憚童家。
因著冷半夏,他不能將童歌依問罪,便也不能將冷家問罪,這其實也是他的一塊心病。
雪千孤靜靜站在醉芳齋的門外,如青松一般,白色的緊身服襯得他十分幹練。
「皇上。」
「老師。」
兩人相互打過招呼,也不多說話。
冷半夏正在看關於數術的文章,這裡有蕭寒羽為她收集的全國各地的書籍。
只要她喜歡的,蕭寒羽都會想盡一切辦法弄來的。
宮女小翠見皇上下朝回來,福了一福便退了出去,準備去御膳房傳膳。
正走在小路上,四下無人,一黑衣人猛的上前,一個手刀砍在她的後頸上,便沒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