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寧靜。
冷半夏躺在榻上睡得十分安寧,現在的她只是等著蕭寒羽再次去鳳凰嶺,那時自己就可以恢復聽力,就可以擁有鳳凰之力。
那是可怕的力量。
是所有人都想得到的力量。
只是她不知道,蕭寒羽會捨得將鳳凰之力留給自己嗎?
門推開,一個人影緩緩走進來,兩旁的守衛都跪了下去。
來人正是蕭寒羽,半個月了,他始終忙於政事,忙著瞭解邊關的情況,再忙著收集去鳳凰嶺所需要的物品。
潛退了所有人,蕭寒羽將門輕輕關好,摸到床邊,藉著淡淡的月光細細打量床上的人兒,他無法讓自己放下這個女人。
真的放不下。
抬手輕輕覆上冷半夏的臉頰,很輕很柔。
冷俊的眼底也佈滿了溫柔和深情。
他愛她,即使她一次一次的傷害他們之間的感情。
沉睡中的冷半夏感覺到有人在自己身邊,猛的睜眼,眼底一片清冷,看到眼前的蕭寒羽,面色一僵,向床邊縮了縮。
覆在冷半夏臉頰上的手僵了一下,不過,蕭寒羽沒有收回,而是用了些力氣,順著按住了冷半夏:「半夏,你是我的。」
別想逃走。
蕭寒羽說得很輕,很慢,冷半夏看清了他的口型,輕輕閉眼,如果他們之間沒有冷家,沒有血劍堂,或許一切都是美好的。
現在的她真的無法原諒。
「你來這裡做什麼?」冷半夏終於睜開眼睛,決定面對眼前的人。
「你終於懇看著我了。」蕭寒羽的臉上更多的是疲憊,卻也帶了幾分無奈。
一邊說一邊俯下身,輕輕摟了冷半夏,讓冷半夏的身子更僵直了幾分,聽不到他說什麼,卻感覺得到他的溫柔。
溫熱的吻落在額頭,然後是眉眼。
見冷半夏就那樣直直看著自己,蕭寒羽一臉寵溺,只要冷半夏願意留在自己身邊,只要她願意面對自己,他心甘情願付出。
「我已經放走了殺阡雪。」蕭寒羽一字一頓,有意讓冷半夏看清楚他的口型,半個月來,他也明白,以冷半夏的性格,即使有殺阡雪,他們也無法回到從前了。()
不如讓她感激自己,他知道自己的狠激怒了冷半夏。
他想讓她留在自己身邊一輩子,而不是一時,所以他最終選擇了以退為進。
「他……還好吧!」冷半夏看懂了蕭寒羽的意思,終於臉色一緩,輕聲問著,見蕭寒羽點頭,才長長的吁出一口氣。
終是沒有再搭了殺阡雪的性命。
不然,她怕自己真的再也不敢面對任何人了,甚至不敢面對童歌依。
「放過童家……」冷半夏又輕聲說道。
夜色如華,兩人的眼底都帶了幾分清澈,如初見時一樣。
那時,他們還太小。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只有幾秒鐘,或許是很久,蕭寒羽終於緩緩點頭。
這些年來,他也知道冷半夏的脾氣,吃軟不吃硬。
而蕭寒羽在氣頭上時,卻經常會失去理智,才一次一次的激怒冷半夏。
見蕭寒羽點頭,冷半夏才放心的閉上眼睛,終於可以保住自己在乎的人了,現在的她,無法與蕭寒羽硬碰硬。
經過這些天的冷靜思考,她也在漸漸明白了什麼,也懂得如何對付蕭寒羽。
畢竟她現在需要他。
見冷半夏閉了眼睛,蕭寒羽的唇再次落了下來,他貪婪的摟著冷半夏,見她並沒有掙扎,手也緩緩滑進她的衣衫裡……
熟悉的吻,熟悉的溫度。
冷半夏竟是無法抗拒。
無法和好如初,卻也不像前幾日那樣冷戰,冷半夏和蕭寒羽的交流都是用筆紙的,兩人似乎是有意躲避某些話題,從不提過去。
日子倒也過得安逸。
此時已經是春末季節,夏初的艷陽十分溫暖,甚至有幾分炎熱。
御花園裡百花爭妍,冷半夏一身素色長衫,靜靜站在花叢中,面如桃花,比之百花更惹人眼。
蕭寒羽站在她的身後,只是靜靜看著她,也不言語。
遠遠看去,像是一幅極溫馨的畫。
有宮女從身後走過,冷半夏卻根本不知,只站在那裡發呆。
她想讓自己恨蕭寒羽,恨他對自己的殘忍,可是這些日子,他對自己卻只餘了溫柔。
讓她恨亦無法恨,愛亦無法愛。
畢竟心底已經有了結,無法打開的結。
輕輕握拳頭,冷半夏輕輕閉眼,覺得自己有些無恥了,竟然在利用蕭寒羽。
是利用吧。
利用他得到鳳凰之力,來助自己的父親。
可是自己雙耳失聰,也是因他而起。
正在猶豫間,一雙有力的大手攬上她的肩膀,冷半夏微微側頭,對上蕭寒羽溫柔的眼,和翹起的嘴角。
有多久,他沒有笑得這樣溫柔,這樣自然了。
「前幾日,蕭……儀宣又來攻城了是嗎?」冷半夏雖然在後宮,卻是對某些事情十分用心的。
特別是來自天權國的消息,她必須要在知道那邊的一切。
雖然見不到阿呆,可是要隨便收買一個小太監還是很容易。
畢竟有錢能使鬼推磨。
聽到這話,蕭寒羽愣了一下,他並沒有讓人隱瞞此消息,此時也沒有太過驚訝,隨即恢復一臉自然,輕輕點頭。
「損失嚴重嗎?」冷半夏繼續問。
對於天權國和玉衡國之間的戰爭,冷半夏知道也是因為自己。
可是她的心思現在無法全部放在這上面,關於蕭寒羽和蕭儀宣之間的恩怨,自己是托不了關係,可是更多的卻是關於權利的戰爭。
所以她可以理所當然的不聞不問。
搖頭,蕭寒羽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現在還不把蕭儀宣放在眼裡。
以他的戰術,還無法將玉衡如何。
如果不是因為要去鳳凰嶺,而割去了大部份的力量,區區天權,根本連邊境的天山都挨不到邊吧。
看到蕭寒羽的樣子,冷半夏倒是微微放下心來。
她不想現在出什麼情況,畢竟她能依靠的只有蕭寒羽了,當初的誤會並沒有解,她現在也不在意了,總會有機會的。
她還疑過蕭憶雪,卻無法拿到證據。
她就是要證明自己的清白,等得到了鳳凰之力,想做什麼,還是十分容易的。
每次提起蕭儀宣,蕭寒羽都是心底不爽的,不過,看到冷半夏那沒有什麼表情變化的臉時,他的心情又好了幾分。
他明白,即使冷半夏放了蕭儀宣,也只是念著當年的情誼,他們之間沒有愛情的。
有,也只是蕭儀宣的一廂情願。
得不到更多,這樣的冷半夏足夠了。
所以蕭寒羽也便不似當初那般斤斤計較。
不想好不容易維繫的關係再次破裂。
假山一角閃過一抹人影,淡紫色,宮女太監都沒有注意到。
蕭寒羽卻是眼底一寒,閃過一抹殘忍,只是低頭看到一臉安逸平靜的冷半夏,他只能輕輕皺了眉頭,沒有動。
暗衛一看到蕭寒羽看向假山處的視線,微一猶豫走了過去。
用過晚膳,蕭寒羽推說朝中還有些事情未處理,便離了醉芳齋。
冷半夏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點頭目送他離開。
蕭寒羽前腳離開,冷半夏便也出了院子,只留兩個宮女守在門邊。
她悄悄向御花園唯一的一座假山走去,很輕,並且有意避開守衛和宮女太監。
無聲無息的到了假山下,摸索著走進洞裡,在約定好的地方尋了半晌,卻什麼也沒有發現,不禁有些急,四下看了看,沒有任何人經過。
又翻找了一遍,冷半夏只能無奈的回了醉芳齋,一臉的不安。
一時間心情浮躁,不知道要做些什麼才好。
已經二更時分,蕭寒羽遲遲未見人影,冷半夏的心卻更加不安了。
似乎明白了蕭寒羽有什麼事情了,一定是被發現了。
在大殿裡來回踱步,冷半夏半點睡意也無,她聽不到任何聲音,只能焦急的四處張望。
看來,一切又要重新開始了。
手心有淡淡的汗水,實在無法靜下心來,她便吩咐宮女拿了酒菜,一個人到院子裡獨自飲用。
反正自己與蕭寒羽的關係已經如此了,再經歷一次也無所謂了。
自己這一次回到他身邊,的確不想再被動下去了。
更何況,遠在萬里的父親還在危難之中,那白鬚人並未說自己的父親為什麼會有難,會有什麼難,一切只能靠自己了。
但是眼下看來,唯一的一條外線要被切斷了。
她只有無奈和不甘。
只怪蕭寒羽太多疑,也太過聰明。
一抹人影遮了月色,冷半夏飲過一杯酒,輕輕抬頭,對上蕭寒羽星子一樣的雙眸,沒有想像中的盛怒,也沒有半點不快,與白日裡一樣,淡笑溫柔。
這樣的蕭寒羽讓冷半夏半晌也沒有回過神來。
如果說夏雪是妖嬈嫵媚,蕭寒羽就是瀟灑怡然,讓人忍不住心跳加快。
這些年來,這張臉,冷半夏看過無數遍,卻總也看不厭。
「明天開始,醉芳齋裡將會多一名守衛。」蕭寒羽將冷半夏扶到裡間,在宣紙上緩緩寫著。
對於這裡添一名守衛,冷半夏並不以為意。
畢竟現在蕭寒羽是每夜宿在這裡的,皇上的安全當然要謹慎。
見冷半夏只是點頭,蕭寒羽收了筆沒有多說什麼,溫柔依舊的抱起她,吩咐宮女備熱水沐浴。
第二日,不等蕭寒羽下早朝,冷半夏再次到假山裡面尋了一遍,依然是一無所獲,這一次,她不禁有些怕了。
看來,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情。
正要向外走,卻與迎面走來的小宮女撞了正著。
小宮女有些急,一邊下跪,一邊從袖子裡掏出一張紙,嘴上也不停的說著:「皇上宣娘娘回醉芳齋。」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冷半夏已經隱隱的感覺到,事情敗露了。
只能任憑處置了。
整理好心境,緩步回了醉芳齋。
看到蕭寒羽正站在樹下與一名白衣男子談笑風聲。
提著的心就那樣懸著,無法入下去,白衣男子的背影她看得真切。
看來,一切都無法逃過蕭寒羽的眼睛。
上前一步,很恭敬的拜了下去:「臣妾參見皇上,萬萬歲。」
對於冷半夏這正規的大禮,蕭寒羽並沒有愣住,而是笑了,停滯一下,上前扶她起來,一頁紙已經遞到她的眼前:「這就是朕昨日與你說的,醉芳齋新來的守衛。」
然後看著兩個人兩兩對視,並不再言語。
「雪老師。」冷半夏的肩膀顫抖了一下,終是有些無力,輕輕喚了一聲。
並沒有多說什麼,此時此刻,多說無益。
只看蕭寒羽到底要做什麼了。
「臣叩見娘娘。」
眼前的人正是曾經教習冷半夏騎術和箭術的雪千孤。
放眼整個皇城,冷半夏已經無人可以依靠,所以她只能找了他,卻沒有想到,聽說她要得到鳳凰之力來救自己的父親,雪千孤竟然毫不猶豫的答應幫助她。
並且將所有的消息通過冷半夏收買的那名太監傳給她。
只不想,那名太監沒有兩日便被調離了醉芳齋,最後,冷半夏便自己親自去接消息。
只不過,這才沒幾日,便被蕭寒羽發現了。
其實冷半夏和雪千孤現在傳送的消息,都是蕭寒羽知道的,只是這些消息都屬於皇家機密。
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雪千孤,冷半夏只能輕輕擺手,讓他起來,看來,自己的計劃還沒有實施便已經夭折了。
蕭寒羽,的確手段夠絕。
「皇上,臣想可以讓皇妃娘娘的雙耳暫時恢復。」雪千孤一臉淡然,沒有半點緊張之色。
而冷半夏只除了心底不甘外,臉上的表情也沒有什麼變化。
從小在宮中長大,她已經將自己練得刀槍不入了。
特別是離開了皇宮半年之後,她懂了更多了。
「真的?」蕭寒羽卻真的激動了,上前一步,握了雪千孤的手:「老師,請說。」
雪千孤是先皇指定的武師,雖然蕭寒羽並沒有師承於他,卻也會尊一聲老師。
「臣可以用內力先將娘娘的經脈打通,不過,能維持多久,臣就不能下結論了。」雪千孤一臉正色。
他這個人,始終無人能懂。
即使是每日隨在他身邊的木傲城也從來不懂。
「這樣已經很好。」蕭寒羽臉上的興奮是真的,冷半夏看得出來。
經過十二個時辰,冷半夏全身的經脈被打通,雪千孤耗盡了力氣,而冷半夏也痛得暈厥過去,她本不是習武之人,根本無法承受外來的內力。
一旁的蕭寒羽一度要放棄,卻又不敢打擾到雪千孤,如果此時打斷,怕是會讓冷半夏筋脈俱斷而死。
經過一天一夜,直到第二日天大亮,雪千孤才擦掉額頭的汗水,展顏一笑,那過於冰冷的氣質,蒼白的臉色,此時卻也有幾分顏色。
「臣盡力了。」雪千孤力氣耗盡,倒下之前,吐出四個字。
而蕭寒羽則上前抱過冷半夏,輕輕的喚著:「半夏,你能聽到了嗎?半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