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道理很簡單。」
搖晃的馬車內,蘇漣漪淡笑著對一旁李勝道。「水井的位置。村中人飲水所用的水井在村中人口繁密之處,左右都有房屋,加之家家戶戶養狗,想不動聲色地下毒並非易事。但田中只有百日裡有人,到了夜晚便沒人看守,在田中水井下毒便容易得很。
加之,一個村子的中流砥柱並非老人孩童,而是壯年男女,所以要在最短時間內造成最大恐慌,讓一個村子立刻陷入困境,便是對這些壯年男女下手。」
李勝順著蘇漣漪的思路想了下,而後一拍大腿,「是啊,若村子裡老人孩子病倒,年輕人該種田的種田,該幹活的幹活,最多是分出一些人手來照顧,但影響不是很大。但如果壯年病倒了,那整個村子就大亂了!」
漣漪點了點頭。
李勝奇怪道,「小漣,有一點我不解,你是怎麼知道馬家村人田間有井的?」
漣漪很自然地回答,「田間有井並非馬家村獨有,任何田間都有井的,這些井可以打水上來吃,若田地周圍無溝渠河流,更可以提水灌溉。」
李勝繼續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小漣你是姨娘身邊的大丫鬟,怎麼會知道這些?就連我這個長在城內的男子,都不知。」
漣漪瞭然,笑笑,「在被賣到元帥府前,我曾隨爹娘下過田,自然知曉。」思緒不自覺飛回了蘇家村,她也是種過田的,自然知道莊稼人的習慣。
忍不住又想到那時平靜的生活、和睦的家人。
時過境遷,平靜的日子竟也來越遠。
李勝對蘇漣漪的心思渾然不知,繼續絮絮叨叨地問著,「小漣,那剛剛你說的他們抓住了什麼什麼人的什麼弱點,是什麼東西?」
漣漪打斷自己思緒,對李勝耐心解釋,「奉一教為了快速拉攏信徒,其使用的方法十分巧妙。首先,將身強力壯、頭腦清晰的青壯年人毒倒,使整個村子運作停滯不前,而老人們因太過擔憂自己親人,便會失去理智。這個時候,出現了救世的聖女,老人們便會篤信。
其次,待年輕人解毒病癒後,老人們已成為了特殊的傳教士,向年輕人鼓吹天神的法力。年輕人們即便是不信,日日夜夜被自家家人洗腦,慢慢也就信了。最後,整個村子上下便徹底信奉奉一教。」
李勝恍然大悟,不由得對蘇漣漪拱手,「小漣,看你年紀輕輕,但心思竟然這麼縝密,我李勝佩服你!」
漣漪面色逐漸認真,搖了搖頭,「不,並非心思縝密,而是我已知了結局向前推測罷了,真正縝密的是做出這些事之人,難道……是那個聖女?」
說著,漣漪不由得想起了在張神戶家看到畫像中的女子,那女子艷麗,面容雖滿是憐憫,但其眼角的鋒芒卻被畫師捕捉。
李勝突然笑了起來,而後道,「在我心裡,最厲害的女子便是小漣了,小漣定是比聖女厲害。」
蘇漣漪哭笑不得,「別拿我和一個下毒的女子比較好嗎?」姑且就當是聖女所為了。蘇漣漪心中默默對未來的對手有了防範的心裡。
在馬車即將進入東塢城時,李勝又有了問題,「小漣,那毒你可以解嗎?」
漣漪謹慎答道,「我可以用一些方法稀釋病人血液中的毒性,緩解中毒症狀,但若是真正找到解藥,還需一段時間。」
「小漣悲天憫人,為何今日不幫馬大叔解了毒?」李勝道。
漣漪笑笑,「為何要解毒?如今我們要打入奉一教內幕,捧著他們還來不及呢,怎可拆他們的台?」
馬車已入了東塢城,在離近李家的路口,李勝下了車,而後馬車一路向而行,去往徐府。
……
傍晚時分,東塢城北部一座偏僻的宅子,低調、毫不顯眼。
宅子周圍有有眾多荒宅,雜草叢生,樹木茂密,在晚風下,簌簌作響。
宅子大門上掛著牌匾,上有兩字「孫府」,斑駁的紅色大門緊閉,門外掛著兩隻燈籠,其中一隻不知何原因已滅,只留另一隻,別樣詭異。
在樹叢的掩蓋下,一群黑衣人躲在其後。這些身材高大男子隱藏在樹後,毫無聲息,與整個夜色融為一體,皆是武功高強之人。
「大人,屬下已查清,二皇子此時正在這宅子之內。」說話之人聲線低啞語調沉穩,雖蒙著面,但一雙眼卻透露著幹練。此人正是御史崔鵬毅。
崔鵬毅在朝中有御史之職做掩飾,實則是皇上手下暗衛組織影魂的骨幹,其地位僅次於影魂首領。
而影魂首領,正是赤虯元帥雲忠孝的二子雲飛峋。
夜色濃了,圓月初上,皎皎月光灑下,透過枝葉照在黑衣為首之人銀色的面具之上,面具被月光映得閃亮,更顯得面具下僅露出的一雙眸子深邃神秘。
「大人,行動嗎?」崔鵬毅見首領望著大門半晌不語,又輕聲追問了句。
他們幾個月來從京城追蹤到東塢城,只為誅殺逃亡的二皇子一家,而這二皇子夏胤征十分狡猾,用替身做誘餌與妃子們一同居住,想借影魂的手造成被殺死的假象,後被識破。
狡兔雖有三窟,但也逃不過獵人的雙眼。
而面前著毫不起眼的宅子,便是二皇子夏胤征的藏身之處。
「他們有多少人。」銀色面具之下,傳來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音色雖清澈動聽,但冰冷得猶如千年寒霜。
崔鵬毅答,「這前前後後的荒宅實則隱藏的都是精兵,足有三百人。」而他們一行只有二十人。
二十與三百,極為懸殊的差距,但對於影魂來說,二十人已足以。
崔鵬毅有些激動,不僅是因為即將完成皇上下發的任務,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即將結束幾個月的風餐露宿及遠離家園。「大人?」
雲飛峋的眼更為深邃,雙眉皺了皺,「撤退。」
崔鵬毅一愣,「撤退?」
與崔鵬毅相同,一旁的影魂衛也是一愣。
雲飛峋未多做解釋,周圍眾人只覺得一陣微風,再一轉眼,人已經不在。
黑暗中,崔鵬毅捕捉到雲飛峋的身影,先是錯愕,而後從心底湧發強烈的憤怒,黑色面罩之下牙齒狠咬,憤怒無從發洩,最終狠狠一拳砸在了樹幹上,偌大的樹幹被砸得轟鳴。
一旁影魂衛一驚,趕忙壓低聲音道,「崔大人,您息怒。」
崔鵬毅瞬間便找回了理智,警惕地向周圍看去,看到無人發覺他們行蹤方才鬆了口氣——剛剛他確實衝動了。
「走。」短促的命令後,一眾人也瞬間消失。
……
夜晚,裝模作樣地伺候了徐姨娘休息,蘇漣漪溜了出來,在白日裡與司馬秋白約好的隱蔽地點集合。
當蘇漣漪到時,司馬秋白已「蹲」了多時。
「有什麼進展嗎?」漣漪也很自然地「蹲」了下來,兩人藏在低矮的樹叢中。
「有。」說完有字,司馬秋白的臉紅了,好在月光雖涼,卻也沒照出來他的紅臉。
「說說。」漣漪渾然不知。
司馬秋白暗暗咬了咬牙,想到今天為了師父交代的任務,硬著頭皮和姑娘們周旋,有種賣身的感覺。「就目前得到的信息,許府宅內沒有奸細。徐府老爺也不是好惹的,之前曾經潛入過鬼鬼祟祟的人,但隨著徐府裁剪人員,那些人都被趕了出去。如今徐府的下人們都是幾代在許府為奴,很多都是家生子。」
「可靠嗎?」漣漪問。
司馬秋白低下頭,「應該……可靠,是伺候徐家老婦人的悅兒說的。」
蘇漣漪撲哧一笑,伸手狠狠拍了司馬秋白的肩,「司馬御史好樣的,男子漢能屈能伸,回頭我和皇上美言,一定會好好提拔你的。」
司馬秋白哭笑不得,「師父,別說了,弟子無地自容。」
玩笑過後,漣漪收斂了笑容,正色道,「悅兒跟在老夫人身邊,又是管家的家生子,知道些內幕不為過,但未必為真,接下來還得辛苦司馬御史親自去探查。」
司馬秋白點頭,「師父您放心,有我司馬秋白在,定會保證徐府裡裡外外乾淨。但師父,您那邊怎樣了?會不會有危險?師父,要不然我們偷偷派人回京城稟告皇上吧。」
漣漪搖頭,「暫時應該不危險,稟告皇上也不是什麼妙計。畢竟官家在明,這些邪教在暗,即便皇上派人來也是無能為力,這些邪教會打游擊戰,更會蠱惑百姓進行抵抗,最終受苦的還是無辜百姓。」
司馬秋白歎氣,「弟子明白師父的意思,邪教在暗,我們就要成為暗中之暗,是嗎?」
「嗯。」漣漪肯定。
「但還是太過危險!」司馬秋白焦急。「難道就沒有其他的萬全之策?」
漣漪站起身來,伸手撫了撫衣裙,「既要剷除邪教又不能傷及無辜,若司馬御史有好方法,我們便按御史的方法,但在這之前,便委屈你們先聽我的了。」
司馬秋白明白蘇漣漪的意思,很是慚愧,自己堂堂一名男子非但想不出什麼好方法,還對漣漪郡主屢屢阻撓,這不是添亂又是什麼?
「師父您放心,只要您的命令,無論對錯,弟子都會遵從。」司馬秋白由衷道。
漣漪抬頭看向天空明月,「我對東塢城百姓十分愧疚,因東塢城一行我拖延許久,只因自己一些無關緊要的私事。如今既然我來了,就定會想辦法除去邪教,還百姓一個安居樂業的家園,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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