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臨風是破雲子的關門弟子,當時破雲子收他為徒的原因不是看中葉臨風資質過人是個修行的好苗子,而是因為在一個風雨大作,天雷響徹八荒的雨夜,破雲子撿到了不到四歲的他。
十年前一個狂風暴雨肆虐的午夜,時而伴著響徹八荒的驚雷,似魔神在演奏一首毀天滅地的魔曲,轟隆隆的雷聲好似鑽心的釘子,刺入耳膜。
暴雨傾盆,嘩嘩地拍打著山間茂密成林的竹子,山上流淌下來的泥水如宣紙上隨意潑灑的墨汁,肆意奔走。
破雲子因事耽誤了時間而沒有找到住宿的客棧,獨自漫步在三思山的腳下。
黑若涅的天空沒有一盞星燈,走著走著,倏地一道光閃過,極為短暫的照亮了整個夜空,繼而又是一聲驚雷,之後便又是狂風大作,大雨傾盆而下。
於是破雲子便匆匆跑進了一個山腳下的茅草屋,茅草屋中有一個小童,之後便遇到了葉臨風,那時葉臨風才三歲多。
看著一個修行者模樣的人狼狽的闖進了自己簡陋的家,小傢伙慌張的往後退了幾步,異常警覺的用他那雙俊美的丹鳳眸瞪著破雲子,而手裡則握著一柄看似古舊的短劍。
小童身形雖小,眼神卻異常堅毅與勇敢。
破雲子見此局勢,心想莫要讓這小孩童起了敵意,免得他把小童給嚇著,連忙調整被雨淋後狼狽不堪的樣子,轉而使自己的目光變得溫和起來,同時用溫和的語氣說了幾句外面雨大想在此借宿一晚的客套話。
他想這個小傢伙的年紀太小,自己所對他說的或許聽不懂。
沒想到這個小傢伙卻比一般年紀大小的孩子要懂事的多。
小傢伙在確定了對方沒有敵意之後便慢慢的收起手中古舊的短劍,示意破雲子關上茅草屋內簡陋的門,卻沉默不語。
簡陋的茅草屋內更加簡陋,僅有三件物什:一張破舊的木床,一把破舊的木椅,還有一張同樣破舊的矮腳書幾。
破雲子的目光迅速的掃過這些個物什,最終目光落在了那張破舊矮腳書幾上以及書桌上一堆同樣破舊的書。
葉臨風尷尬的坐在吱呀吱呀的木床上,然後用手指了指茅草屋內僅有的一把椅子,示意破雲子坐下。
破雲子在那把木椅上坐了下來,覺得茅草屋內的氣氛有些尷尬,於是便開始與葉臨風搭訕聊天。他心想不管這個小傢伙聽不聽得懂,但至少能夠使自己不再尷尬。
「小傢伙,家中只有你一人嗎?怎麼不見其他人?」破雲子為打破尷尬的氣氛說道。
「不知道,我的記憶裡只有我跟花花。」葉臨風說起這件悲傷地往事,蹙了一下眉,幾滴淚珠在眼眶裡打著轉。
聽到這句話,破雲子連忙說了一聲對不起,之後便不再做聲,頭皮發熱,在心裡埋怨自己又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約摸過了好一會兒,破雲子感覺到小傢伙一漸漸的從悲傷之中緩了過來,就又跟他攀談起來。他隨意問了一句,「孩子,你之前說的花花是誰,怎麼沒見到呢?」
葉臨風從悲傷地表情中脫離出來笑了笑,明亮的雙眸微彎,早先緊抿的嘴唇變得舒展起來,露出了齊整而潔白的牙齒,而後笑著說道:「花花是我家養的貓,在記憶裡他便與我相依為命。」
這時破雲子才看到床頭邊被窩裡毛茸茸的小腦袋,正呼呼的緩緩喘氣,壓在身上的單薄被褥也緩緩地一起一伏,似在酣睡。
破雲子看到這種景象大笑,面龐頓時變得有了許多褶皺,就連眼角的皺紋也深深的顯現出來,以往平直而寬闊的眼眸變得彎成了月牙。他在心裡暗自想到:好一個懶貓,不過倒是有幾分靈性。
見到小孩童的境遇如此的糟糕,破雲子發自內心的為他哀其不幸,他在想要不要收他為徒,免得他煢煢孑立而無所依靠,畢竟他才三歲多大的年紀。
但是很快就釋然,吃苦就對己身的磨練,他從這個小傢伙的眼神與舉動中看得出他的積極樂觀與堅強,看的出他對生活的熱愛。
你若愛,生活哪裡都可愛。你若恨,生活哪裡都可恨。你若成長,事事可成長。
小童舉起黑黑的小手,朝著土灶上比他的手還要黑的鐵鍋伸去,小心翼翼的拿了半塊窩頭,拿在手裡就像拿著玉娃娃生怕掉在地上而摔碎,緊緊的握著。之後他又掀開同樣在角落裡的暗紅色破缸的缸蓋,取出一小塊醃菜。
他大口的吃著小小的半塊窩頭,嘴裡嚼著醃菜,好似在美美的品嚐著人世間最美味的珍饈,絲毫不在乎簡陋的茅草屋內還有一個人。
破雲子奇怪這個小童為何在午夜吃飯,難道是夜宵,他想應該不會,因為他認為生活在這種窘迫的境況不會如此。
小童吃完之後接著就坐在了床頭邊的破舊矮腳書几旁,如饑似渴的吮吸著古舊的破書中的知識。此時他的雙眸是多麼的明亮,似要把古舊破書上的每一個字都深深的刻進心裡,如得珍饈,陶醉其中。
「原來如此,這個小傢伙雖生活窘迫,卻十分的好學,讀書讀的竟然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破雲子在心中稱讚道。
接著他就做了一個決定,這個決定自此改變了葉臨風的命運,也改變了整個修行界的命運。
破雲子雖已在修行的漫漫長途中有所成就,但一路走來的艱辛是普通人無法體會的。想到這裡他不禁用手輕捋下巴上的灰須,悵然慨歎道:「人生浮世,如輕塵棲弱草耳,況吾已年過半百,五十有五,於修行途中小有所成,卻難以再進,雖心有不甘,亦無他
他法矣,唯聽天由命耳。今與你相遇,實屬有緣,汝願否拜入吾門下?」
聽到這句話,葉臨風的內心並沒有起多大的波瀾,因為他年紀尚小,還是天真無邪的孩童時代,對於修行之類的詞不是多感興趣,當十年後葉臨風再想起這件往事的時候一定會覺得自己太無知了,當年說要收他為徒兒的人可是混元仙宗九十九代掌門被稱作撥雲見日破十三的破雲子啊。
想到能夠填飽肚子不再與花花過那苦日子,葉臨風的內心與表情雖然沒有太大的起伏,但是他的那一雙丹鳳眸卻變得異常明亮。
「我願意!」葉臨風那時還是個孩子,聽到如此令人驚喜的話,自然高聲叫道,十分情願。
「你叫什麼名字啊?」破雲子捋著鬍子悠然說道,裝出一番為人師長的樣子,就像是來拯救萬物生靈的救世主一樣話中滿懷關愛與呵護,聽了直教人起雞皮疙瘩,臉皮厚的比那城牆還厚,或許他的臉皮修煉了玄門至上的功夫,以使得臉皮刀槍不入。
「葉臨風。」小童回答。
「嗯,有葉而臨風,輕揚揚兮,不錯不錯,就收你為關門弟子吧!」破雲子繼續無恥的說著,完全忘了他的那幾房姨太太讓他在回混元仙宗的途中買點什麼胭脂水粉。
行過拜師禮之後,他們打算等雨停了再收拾東西回混元仙宗,當然說實話也沒有多少東西可收拾的。只不過是難得撇開了他那幾房姨太太,好借此機會清靜清靜。
次日清晨,破雲子走出茅草屋,嗅著滿山的泥土的腥味,不知怎的卻倍感親切,雨雖已停歇,山風卻未停,陣陣被雨水洗刷過的山風,直吹的破雲子倍覺精神大增、神清氣爽。
略微收拾了一下,這就準備上路,去往混元仙宗。
在臨走時不知為何破雲子卻把之前葉臨風手中握著的古舊短劍給收走了,顯得有些謹慎。葉臨風這時還小,有些事情還不明白,破雲子也就沒對他做深入的解釋,只是對他說這柄古舊的短劍陰寒氣太重。
葉臨風跟師父破雲子他們聊著一些往事,諸多感慨,往事如在昨日,至今歷歷在目。
「四師兄我前些日子已經見過了,正是他跟我一起把妖王傲天的陵寢給挖的,現在又去挖別的祖墳,我去五師兄的藥房看看,好久沒見那個魔怔,真有點想他,另外再跟他討要幾粒丹藥補補身子。」
葉臨風端起淡青色的茶杯猛灌了幾口熱茶,而後起身前往五師兄孫草的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