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西村,位於天都南城之外十里的地方,花傾染方向感雖然不太好,但是,對天都乃至天都附近的一草一木倒是熟悉得很,因此,跟著那些人倒也不怕跟丟了。
難民大概五十人左右,衣衫襤褸,頭髮散亂,面黃肌瘦,在花傾染看來,他們保持這個狀態最起碼有大一個月以上了。
一個月的時間,可以讓這些人從東臨與天瀾的邊緣之地走來天都了,可是,卻也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是不是天瀾與東臨邊緣的居民。
很快,官兵們便是將這些難民押送到了朝西村,奇怪的是,朝西村原本有的居民竟然都不見了。
花傾染躲在朝西村前面不遠處的樹林裡,遠遠的瞧著,卻發現朝西村似乎提前被清空了,這下,便是更加證實她心中的想法了,這些官兵將難民趕來這裡,並非安置,而是劫殺。
「莫將軍,我們是要留幾個人下來看管這些難民嗎?」先前守著那些難民的官兵之中的小隊長問那後來傳口諭的小將。
那姓莫的小將沉沉一笑,到了那小隊長旁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一臉燦爛,道:「你不錯啊!回頭告訴太子,嘉獎你!」
「這倒不用!」那小隊長微微弓著身子,對莫將軍很是恭敬的道,「小人為太子做事那是心甘情願的,不用嘉獎,不用呢!」
莫將軍瞭然的點頭,忽而,眼中閃過一絲神秘的光芒,湊近小隊長說道,「那太子殿下若是要這些人的命,你也會幫忙了?」
小隊長身子不由得一顫,抬頭看向莫將軍,擔憂的問道:「為什麼?這些人……只是難民啊,為什麼要殺啊?」
莫將軍頓時滿臉的不高興:「你問這麼多做什麼?」
「小人越矩了,小人不問了,小人遵命。」小隊長臉色一白,趕緊的低下頭道。
莫將軍從腰間掏出一個藥瓶,遞給小隊長,道:「你,把這個下到給他們準備的食物裡,之後,再一把火燒了這裡,神不知鬼不覺的。」
「這……」小隊長顫巍巍的接過藥瓶,額頭不停的冒著冷汗,卻還是點頭應聲,道,「小人領命。」
花傾染的目光落在那藥瓶之上,遠遠的看著那小隊長轉身,而那莫將軍臉上卻是浮現一絲冷意。
那姓莫的將軍她自然是認識的,亦是蕭麒的親信。
花傾染緩緩走過去,一直走到那莫將軍的面前。
莫將軍原本是在村外等著小隊長的消息,卻猛然看見花傾染走來,頓時嚇得一跳,一把握上腰間的佩刀刀柄,厲聲對花傾染道:「什麼人?來做什麼?」
花傾染冷眼掃了他一眼,只道:「讓我猜猜,這些難民是從哪裡來的……」
「你……」莫將軍看著她風輕雲淡的模樣,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開口。
「從南邊來的,該不會……蕭麒抓了這些難民的丈夫或者兒子吧?」花傾染輕笑著猜測道,「抓去做什麼呢?讓我猜猜……蕭麒在鏡湖的南邊造了一座宮殿吧?」
「你是什麼人?」莫將軍警惕的問道。
花傾染自然是瞎猜的,但是,卻也知道自己猜得*不離十,這些難民有著天大的冤屈,無非是他們的丈夫或者兒子被莫名的征走,再也沒有回來,他們心中有憤怒,有不甘,便是想著來天都討個公道。
可是,他們這一路,已經走了一個月了,蕭麒的人不可能沒有半點感覺,所以,很可能有旁人在暗中幫助這些難民,讓他們神不知鬼不覺的到了天都,於是,蕭麒慌了,惱了,便是派人來斬草除根,殊不知,這樣只會讓他暴露得更快。
花傾染低低的笑著,心中卻是歎著,蕭麒果然已經慌亂了。
莫將軍見花傾染半天不說話,不由得惱了,一把拔出佩刀朝著花傾染砍來。
花傾染眸中冷光一閃,伸手,幾道銀針便是順著手中那小機關發出,扎入莫將軍的身體裡面。
莫將軍生生的停住了腳步,手上的佩刀也落在了地上,手捂上自己的腰部,卻發現上面是三根銀針,又不好伸手去按。
「你……你用暗器?」莫將軍聲音跟著有些顫抖。
花傾染冷笑,道:「這銀針有毒,你若想活,便去請蕭麒過來,就說,我在等他。」
「你……你是誰?」莫將軍怔怔的問道。
「嗯,告訴他,是故人。」花傾染冷冷的看著莫將軍一眼,轉身便是朝著朝西村裡而去。
如她所料,進去朝西村之後,她便是直接去找小隊長。
朝西村中的房屋大多是些木屋或者茅草屋,有的都已經荒廢多時了,難民們便找到中間那幾家看上去相對還比較新的木屋,一個個的都呆在那幾間屋裡。
花傾染的到來,讓官兵們略感驚訝,他們正要開口趕人,花傾染卻是出示了御賜金牌。
官兵們齊齊跪倒,就連那小隊長都趕了過來,著急的跪了下來。
花傾染也不想跟他們做什麼解釋,只徑直走到那小隊長面前,朝他伸出手,說了兩個字:「拿來!」
小隊長渾身一顫,卻還是小心翼翼的從懷中拿出那個藥瓶,遞給了花傾染。
花傾染接過藥瓶,打開瓶塞,輕嗅了下,眸色不由得一涼,這東西,吃死人之後,能讓人直接化成水……看來,沐子蓉還真狠,連這種毒都貢獻出來了。
不過,現在就算沐子蓉把畢生所學的毒都搬了出來,也救不了蕭麒,蕭麒的一切,已經無力回天了。
她重新將瓶塞塞上,冷眼看了那小隊長一眼,說道:「看在你動作沒那麼快的份上,先饒了你,帶著你的人,站在這附近,好好守著。」
「是!」小隊長緊張的應聲著,讓其他十幾名官兵都起身了,齊齊的將難民們所居住的房子都守好了。
花傾染走到其中一間屋子裡,那些難民紛紛抬頭,用企盼的目光看著她。
花傾染到了這屋裡,看著這些老人、婦人、孩子,心中不由得柔和了一些。
「你是素素姑娘?」花傾染正想著,忽然聽見一道柔弱的女聲。
花傾染循聲瞧去,便是瞧見一個身材乾癟的少女站起了身,不可置信的看向花傾染。
「你……」花傾染看著那少女,有些納悶,但是,卻也是很快就想起來了。
這少女,是她曾在獨孤正的鬼樓救出來的,最開始那個得了病被醫好的那姑娘,可是,才沒多少日子不見,她怎麼瘦成這樣了?
「素素姑娘,你又救了楚翹一次,楚翹感激不盡!」少女說著,便是對著花傾染跪了下來。
「快起來。」花傾染上前,將楚翹扶了起來。
楚翹的臉色很是蒼白,但是,卻是佈滿塵土,憔悴不已,昔日那個清麗的模樣,也再也看不見了。
楚翹淚流滿面,看見花傾染,不免又是很激動。
花傾染輕聲問道:「出什麼事了?」
楚翹便是一邊哭泣,一邊說道:「我們是天瀾邊疆白雲鎮蒼柏村的百姓,一年前,我爹跟我大哥被一隊官兵強行抓去做工了,再也沒有回來。我上次之所以會去南安,就是因為聽見旁人說爹爹和大哥去了南安我才去的。上次蒙素素姑娘相救,我好不容易回家,沒過多久,卻忽然有人要來燒村,要將我們趕緊殺絕,幸好幾位壯士救了我們,我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後來,聽那幾位壯士說,我們的家人是被朝廷的大官抓走了的,我們若想討回公道,就必須要來天都告御狀……」
花傾染聽了,便是安慰了幾句:「楚翹,你別擔心,一定會沒事的。」
「素素姑娘,能看見你就太好了,我知道,你一定會有辦法幫我們的,你一定要替我們做主啊!」楚翹哭著便是朝著花傾染跪了起來。
其他的難免見楚翹跪下,也都跟著跪下,對著花傾染磕頭。
「姑娘行行好,幫幫我們吧!」
「姑娘要為我們做主啊!」
……
花傾染心中不由得一陣難受。
她知道,這些人千里迢迢來了天都,卻從來就只是他們的工具。
她不知道是不是蕭墨離的人護送他們來了天都,但是,顯而易見,護送他們的人樂於見他們被蕭麒的人殺死,然後,好利用這一點,讓蕭麒徹底垮掉。
蕭麒現在是毫無退路了麼?必須要殺死這些難民麼?可是,不管他殺還是不殺,他已經注定是輸家了,而且,輸得一敗塗地。
「都起來吧,這件事,我會管的。」花傾染最終做了讓步,對難民們說道。
「多謝姑娘。」
花傾染皺了皺眉,心事重重的轉了身,走到了屋外。
然而,隔著小院,她卻瞧見那些被她吩咐守在門外的官兵們全都不見了。
她有些心慌的朝著小院門口而去,剛出小院,便是瞧見那些官兵都倒在血泊之中,脖子上均是一道明顯的傷痕,顯然是被人一劍封喉。
是誰?殺人居然如此無聲無息?
最主要,這殺人手法,竟然如此眼熟。
花傾染正想著,卻覺得身後一陣冰涼的氣息傳來,緊接著,一隻手掐上了她的脖子。
冰涼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越來越緊。
花傾染瞧了過去,唇角不由得蔓延起一抹譏誚的笑容。
「你這女人,幾次三番壞本宮的事,是活得不耐煩了嗎?」蕭麒怒氣沖沖的說著,面色鐵青,眼中更是冒著火,手上的力道也不由得加重。
不錯啊,掐住花傾染的人,正是蕭麒。
「你以為,你殺了他們,一切就都結束了嗎?」花傾染冷笑著說道。
「不,本宮忽然覺得,如果本宮殺了你,蕭墨離是不是就會痛不欲生?這樣……他該是什麼都不會在意了吧?」蕭麒忽而笑了笑,似乎在思慮著某件比較划得來的買賣。
他是對花傾染有幾分好感,但那不過是因著花傾染眼中流露出來的與沐子苒相似的氣質罷了!除去這些,花傾染只能是他的敵人。
「哦,是嗎?」花傾染輕聲的說著,脖子上不舒服的感覺倒沒有讓她生出任何害怕,反而,讓她的笑容更加燦爛。
「你都快死了,你還笑!」蕭麒發怒,不由得加重力氣,想迫使花傾染的求饒。
花傾染只是皺眉,望著他眼中的怒火,不由得輕笑,咳出了幾聲,卻是說道:「想殺我麼?好啊,就像……當初在新婚之夜一樣,再殺我一回吧!」
就像……當初在新婚之夜一樣,再殺我一回吧!
蕭麒聽到這句話,整個人驀地僵硬了,瞳孔不由得放大,怔怔的盯著花傾染。
花傾染感覺到脖子上的手似乎鬆了,不由得急促了呼吸了幾下,一把推開蕭麒。
「你什麼意思?你什麼意思?」從震撼中回過神來的蕭麒,卻是猛地上前,一把抓住花傾染的雙肩,不停的抖著她,追問道。
花傾染譏誚的看他一眼,「呵呵」笑著,說道:「怎麼?你不是一直好奇,我為什麼與你為敵嗎?現在知道答案了,你不是應該心滿意足嗎?」
蕭麒渾身顫抖得厲害,不由自主的鬆開花傾染,後退了幾步,臉上滿上驚恐,指著她,不住的搖頭,道:「你撒謊!你撒謊!夜無痕說你會醒過來,但是不是現在!你怎麼可能會是子苒?子苒不會這樣對我……」
花傾染看著蕭麒崩潰的樣子,心中卻是愈發的冰涼。
不會這樣對他?那麼她呢?她就活該被他那麼對待嗎?
「蕭麒你夠了!」花傾染冷喝一聲,道,「我已經不是沐子苒了,前塵往事對我而言,不過是過眼雲煙,我怎麼對你,你不是已經看見了嗎?」
蕭麒卻是大受打擊,聽不見花傾染說的這些,只是看著花傾染,不停的搖頭,口中不停的說著:「你不是她,你不是她,不是……不是……」
花傾染淡漠的看著他,不悲不喜。
原以為,這句話是多麼難說出口,可如今,居然也可以說得這麼簡單。
看蕭麒自責,看他發瘋,看他如此不敢相信,她的心,卻是一片坦然。
她曾經還以為自己若是當著蕭麒的面承認自己的過去,自己會痛,可如今看來,自己一點都不痛,可是,卻也沒有什麼開心的感覺,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平淡,就彷彿,他在她的記憶裡已經消失了一般。
她知道,那是因為,蕭墨離在她的心裡生了根,發了芽,所以,她的心,再也裝不了別人的一切了。
看著蕭麒,她便是動身,準備離開。
「子苒!」蕭麒卻是猛地上前,一把抓住花傾染的手腕。
花傾染不由得皺眉,很是反感的拽回自己的手,冷聲回頭看向他,說道:「蕭麒,你現在對我而言,只是個陌生人,所以,不要來煩我!」
「子苒,你變了。」蕭麒說著,眼中卻是閃過幾絲憂傷。
花傾染心情陡然變得很差,她不想死,不想蕭墨離因為她而受到傷害,所以,她賭了一回,說出自己的身份,讓蕭麒知道。
可是,她現在卻又覺得自己似乎錯了。
「我確實變了,我的臉,我的性子,全都變了,再說,這不都是拜你所賜嗎?」花傾染索性轉過身,面對蕭麒,直接說道,語氣中,慢慢的都是對蕭麒的諷刺。
「所以,那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為了報復我而做的?」蕭麒卻是苦笑一聲,說道。
「我做過的事太多,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花傾染冷眼瞧了他一眼,是啊,她為蕭墨離做了那麼多,針對蕭麒的事就更多了,她那記得清楚是哪一件?
「子苒,放下仇恨好嗎?我們可以回到過去的……」蕭麒悲傷的看著花傾染,有些哀求的語氣說道。
他現在,什麼都不剩了。
花傾染卻是失笑,像是聽見什麼笑話一般看向蕭麒,繼而是冷冷的說道:「回到過去?我們有什麼過去?你別開玩笑了!過去,你認為我跟夜無痕之間有見不得人的關係,問都不問我,就用那樣的方式殺了我……你現在跟我談過去?你是不是太好笑了?你對我……從來就沒有信任可言,你叫我,還怎麼相信你?」
蕭麒聽著,眼神不由得一黯,緩緩開口道:「這件事確實是我的錯,我願意彌補。可是,當初,我是親眼看見你被夜無痕抱進了房間一夜沒出來,加上沐子蓉不停的說著,你讓我怎麼想?」
花傾染只覺得有些累,很累很累,她不想再去糾結這些過去,因為這些,她根本就不在乎了。
應該說,所有與蕭麒有關的過去,她都不在乎了。
「子苒,本宮一直那麼愛你,所以……容不得背叛……對不起,本宮真的不是故意的,本宮也沒想殺了你的,是沐子蓉……是她換了毒藥……」蕭麒低著頭,有些無助的說著。
花傾染輕嗤一聲,只道:「過去怎麼樣,我不想問,也不想管。但是,現在,我告訴你,我愛蕭墨離,為了他,我願意做一切事,包括毀了你。」
蕭麒聽著,不由得渾身一顫,心中更是滿滿的震撼,緩緩抬起頭,看向她,道:「你騙人,你跟著蕭墨離,只是為了報復我,難道不是嗎?」
「報復你,根本就不需要跟著他!我只要回了天都,想收拾你,根本手到擒來,用不著蕭墨離!」花傾染想也不想的回道。
她對他瞭若指掌,根本不用蕭墨離就能毀了他了!
蕭麒不可置信的搖頭,眼中原本的神采奕奕,一瞬間變成了滄桑。
就好似,原本的意氣風發,忽然變成了笑話一場。
而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因為一個她。
「你別執迷不悟了!」蕭麒眼中忽然多了幾分寒冷,說道,「子苒,你真的以為蕭墨離就那麼好嗎?蕭墨離根本就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別說本宮,就算是父皇都根本無法掌握他,你覺得你真的可以嗎?本宮原本以為可以操控他,所以放任他在東臨自生自滅,可是,真實情況根本不是這樣!他人在東臨,可是,他暗處的力量早已滲透整個天瀾了!」
花傾染眸光中只是閃過一抹訝然,但她只是一笑,道:「那又如何?他對我好,傾盡一切,都只為我,這便夠了!」
「本宮對你難道不好嗎?本宮事事依著你,可你呢?你對本宮只有冷冰冰的順從,沒有笑容,就像是一個木偶,你從來都沒有愛過本宮,是不是?你是本宮的妻子,可是,你背叛了本宮!」蕭麒說起過去的一切,想著想著,卻是問了這樣一句。
沒有愛過,她確實,是沒有愛過。
「當我是沐子苒的時候,我沒有愛上你,但是,卻也沒有背叛過你。」花傾染冷笑,道,「如今,我已經不是沐子苒了。所以,你憑什麼說我背叛你?」
「你就不怕,本宮公開你的身份,天下人都恥笑蕭墨離霸佔兄嫂嗎?」蕭麒忽然發了狠,說了這樣一句。
花傾染微微瞇了瞇眼,看向蕭麒,淺笑道:「你覺得,誰會相信?沐子苒已經死了,誰會相信重生之說?蕭麒,你別天真了!你已經一敗塗地了,無論你做出什麼努力都是白費。」
「是嗎?」蕭麒低低的說著,許久沒有再開口。
而花傾染,倒是掃了一眼那些倒在血泊裡的官兵,看這傷口,倒不像是蕭麒動的手,那麼,難道說,蕭麒的身邊還有一個高手?
那人……她應該很熟悉。
「子苒……」蕭蕭麒麒忽而出聲。
「我叫花傾染。」花傾染冷冷的回了一句,轉過頭,卻發現他的表情已經恢復了正常,又像從前那般,陰冷中帶著幾分沉著。
花傾染不由得挑眉,看來,蕭麒這適應能力還真是不錯。
「好,花傾染。」應了她的話,喊了她的名字。
花傾染偏過頭去,冷冷的問了一句:「你想說什麼,便說吧!不過,我不會再幫你做任何事,我對你……最多留你一條命而已。」
她還活著,其他人死不死活不活跟她就沒什麼關係。
蕭麒眼中閃過幾絲不易覺察的疼痛,只道:「難怪夜無痕那麼肯定你會醒過來,原來,他早就知道你活著了。」
提到夜無痕,花傾染的心情又好不起來了,夜無痕雖是她師父,可是,他殺了外公,她原諒不了。
「夜無痕,是仇人,雖然,我不會找他報仇,但是,他永遠都是仇人。」花傾染冷哼道。
「你就那麼愛蕭墨離嗎?」蕭麒沉聲問了一句。
「與你無關。」花傾染冷冷的回了一句。
抬頭,瞧了瞧這天色,已是黃昏了,她似乎該回家了,不然,爹娘該擔心了。
「這些難民是無辜的,即便你殺了他們,很快也會有人查到你頭上。」花傾染冷冷的說道,「我走了。」
說著,她便是轉身,打算離開。
迎面,走來的是蕭墨離。
「傾兒。」蕭墨離瞧見她,不由得欣喜的喚道,眼中,滿是擔憂。
他聽到暗衛們的稟報說是看見花傾染跟著難民離開,他不知道有多著急,出了宮便是馬不停蹄的往這裡趕,生怕花傾染出什麼狀況。
花傾染瞧見蕭墨離,不由得停住了腳步。
抬頭看著蕭墨離,明明知道自己心中有著思念,眼中也有著不捨,她卻不敢應。
她害怕,再次回到蕭墨離的身邊,就再也沒有機會離開,然後,將所有的悲傷留給他。
她做不出來,她害怕。
一個多月以來,這是她第一次清醒的面對蕭墨離。
她就那般立在那裡,盡量保持著臉上的平靜,清冷無雙。
「傾兒。」蕭墨離又喚了一聲,直接走到她的面前,伸手將她摟進懷中。
花傾染渾身一顫,卻是沒有動。
「傾兒,你怎麼了?受傷了嗎?哪裡不舒服?」蕭墨離見她沒有動作,不由得鬆開她,焦急的問下,上下打量她,滿臉的擔憂。
花傾染心中苦笑不已,她該怎麼回答呢?
「蕭墨離。」花傾染緩緩開口,喚了他的名字。
「嗯?」蕭墨離有些茫然的應聲。
花傾染抬頭,對上他的眸,忽然便是輕蔑出聲,道:「我要走了,利用你,已經利用完了,該結束了。」
「什麼意思?」蕭墨離蹙眉,怔怔的望著花傾染,緩緩又抬眼去看蕭麒。
蕭麒凝眉,也略感驚訝。
花傾染輕慢的笑笑,推開蕭墨離,緩緩走出他的禁錮,只道:「結束了,我該做的,都做完了,留下來,實在太多餘了。」
「你胡說!」蕭墨離想也不想的回道,「傾兒,你到底在瞞著我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的身體到底出了什麼狀況?為什麼總是一個人躲起來?」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一連串的問題,花傾染眸中閃過幾分不自然,但她卻是低頭,輕而易舉的掩飾過去,繼而,微微一笑,道:「能有什麼呢?你是說每月十六的疼痛嗎?那只是舊疾罷了,從前還是沐子苒的時候就有這病痛了……不想看見,是不想你多心罷了。真的,蕭墨離,我利用完你了,所以,我要離開了。」
「你要離開?」蕭墨離瞇了瞇眼,仔細盯著她,想從她眼中找到些殘留的信息,可惜,她偽裝得太好,他找不到破綻。
「是,離開。」花傾染輕聲歎氣。
「你記得,你上次問我的話嗎?我說過,如果你離開,我會……」蕭墨離說著,卻是停了下來,觀察著花傾染的表情。
花傾染表情果然僵了一下。
他說的一切,她都記得。
他說,若她離開,他會將她鎖起來,關起來,讓她這輩子只能看見他一個人。
「不管怎麼樣……」花傾染忽而急切的說著,抬頭看向蕭墨離,停了一下,說道,「蕭墨離,我做這一切只是為了替我自己出氣,我不愛你,所以,就算你鎖住我也沒有用,你不要逼我,不要為難我,我自認為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
「你現在提出要離開,你覺得對得起我了?」蕭墨離蹙眉,語氣裡沒有憤怒,眼中,卻含著沉沉的悲傷。
他知道,她有著一個非離開不可的理由,但是,卻不是不愛他。
「再說,你說,你不愛我,你自己相信嗎?」蕭墨離忽而又低低的問了一句。
「……」花傾染不由得繳械投降,怎麼說,他完全不會相信。
「蕭墨離!」花傾染再喚著他的名字的時候,語氣中是深深的無奈,她知道,他從來都不會逼她,而不管她說什麼,他總是能輕而易舉的撼動她的心,同時,也讀懂她的心。所以,她害怕,害怕與他說太多的話,害怕自己好不容易藏好的情緒,在關鍵時候崩潰。
「在。」蕭墨離就像從前一樣,就這樣應了她一句。
花傾染咬了咬唇,卻是無言以對。
蕭墨離上前一步,將離開自己幾步之外的花傾染又一次摟進了自己懷中,抬手輕撫她的臉,手指劃過她的唇角,溫柔的說道:「別咬唇,萬一咬破了怎麼辦?」
花傾染張口,對著他的手指狠狠咬了下去。
「嘶……」蕭墨離裝作很疼的模樣,皺了皺眉,直歎道,「真是個心狠的丫頭。」
花傾染緩緩鬆開,沒好氣的回道:「我要回家了,爹娘會擔心我,蕭墨離,以後別來找我了,我不想再回到你身邊。」
「理由?」蕭墨離倒也不惱,問道。
「嗯,我想想。」花傾染低頭狀似沉思,道,「等你的王妃選完再說吧!」
再過一段日子,各國千金便會到天都來了,那時候,也是她最有機會離開的時候。
花傾染說著,推開蕭墨離一些,繞過他,從他身邊離開。
她覺得自己沒救了,對蕭墨離,她完全無奈,說不出狠話也就罷了,就連自己的情緒都輕易的被他帶動了。
若她說她不愛他了,其實,連她自己都不相信。
蕭墨離不再攔她,只是轉頭看著花傾染的背影,唇角的笑意變得格外溫柔。
「傾兒,晚上等我。」蕭墨離又補上一句。
花傾染的身子驀地僵了一下,然後,又若無其事的離開了。
今晚,她要考慮著多點幾種香,最好,將他一併迷倒了!
蕭麒看著他們這般,心中卻是難言的痛,可是,此時他卻想不出來任何阻止的話,因為,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蕭墨離一直看到花傾染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裡,才緩緩轉向蕭麒,微微笑道:「太子皇兄特地來了這裡,可真是煞費苦心。」
「說道苦心……」蕭麒冷冷的回道,盯著蕭墨離的眸子,道,「將這些難民引來這裡當成工具,難道不是你的傑作嗎?蕭墨離,說起來,你的心可比我的心狠多了。」
蕭墨離只是笑笑,不回答這個問題。
是不是他引過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會保證這些人活得好好的。
「太子皇兄,若不是你曾傷傾兒那麼深,我還真不會願意將事情做得這麼絕。」蕭墨離再開口的時候,卻是說了這樣一句。
蕭墨離將蕭麒外地的勢力全部切斷,幾乎是斷了蕭麒所有的後路。
蕭麒面上閃過幾絲震撼,隨後卻是一笑,道:「你就不怕,皇兄將子苒的身份公開,到時候,整個天下都會知道我們兄弟為一個女人反目成仇的事了。」
「她是傾兒,不是沐子苒。」蕭墨離皺眉,很平淡的敘述這樣一個事實。
蕭麒面上一僵,只道:「你還真是天真,本宮若是這樣說,旁人沒有理由不相信,而且,你且等著吧,花傾染終究會變回沐子苒的。」
蕭墨離臉上一陣冰冷,盯著蕭麒,眼中不由得閃過幾絲暗芒。
「墨離,你可要想好了。」蕭麒看著蕭墨離,故意笑得很隱晦,道,「皇兄上次就告訴過你,不要跟皇兄爭,別說天下,就連女人,你也爭不過!你看……你現在深愛的女人,還不是皇兄用剩下的?」
蕭墨離依舊沒有回答。
無論旁人眼裡的花傾染如何,但是他眼中的傾兒是獨一無二的,便夠了。
「傾兒是我的一個人的,這就足夠了。」蕭墨離忽而輕笑了一聲,將蕭麒所說的一切很自然的拋到了腦後。
「剛剛她在說利用你,你聾了嗎?」蕭麒怒道,「她是我的妻子,她只是恨我,她只是恨我殺死她,她愛的人,是我!」
蕭墨離風輕雲淡的看了蕭麒一眼,只道:「你錯了,她從未愛過你,她曾為你付出,但是,卻一直有所保留。若不是如此,你以為,現在我能輕易將你的力量清除乾淨嗎?」
本來,他真的不想打擊蕭麒的,可是,這人真的很欠打擊!居然不要臉的認為傾兒愛她?傾兒是他一個人的,除了他,傾兒怎麼可能會愛別人?
「她不愛你,你就這樣挑撥我們嗎?」蕭麒不甘示弱的回道。
「我的太子皇兄,你還是別天真了!」蕭墨離無所謂的笑笑道,「萬蠱之源在我這裡,是傾兒給我的;太子陣營的大臣名單,亦是傾兒給我的。她收起萬蠱之源,是不想幫你殺更多的人,她保留名單,是為了替沐家留條後路。」
「你說什麼?」蕭麒禁不住後退了一步,不可置信。
蕭墨離輕哼一聲,道:「她從來都對你有所防備,她跟千月櫻的商業來往,她也瞞著你,她原本以為,你們大婚之後,她可以對你卸下這些防備,不過,可惜,是你自己毀掉了那唯一的機會。不過,我卻是要感謝你,因為,若不是你的不珍惜,便沒有我跟她的相遇,直至相知相許。」
「不……怎麼會這樣?」蕭麒不由得摀住自己的胸口,只覺得,胸口蔓延著無盡的疼痛。
蕭墨離冷淡的瞧了他一眼,只留下幾絲悲憫,轉身,離開。
難民被安置在朝西村,迎接他們的新生。
玄帝派蕭墨離前往邊疆湖礦山一帶清查難民一事,兩個月後,蕭墨離歸來,揭露真相。
當地府衙於湖礦山挖出金礦,上報朝廷,卻被朝中大官攔截,那名大官派人前去湖礦山,就近抓了壯丁私下開採金礦,金礦盡數開採完畢,但那些被抓的壯丁卻是被殘忍的深埋在山中,無一生還。
那名大官自然也被挖了出來,儼然是當朝國舅,繼皇后被廢瘋癲之後,國舅的勢力大不如前,加上這一次私開金礦的打擊,國舅自然是徹底倒台了,而象徵著太子的勢力,是徹底沒落了。
自從蕭墨離去了湖礦山,花傾染的日子越發清閒了,她倒是想趁著蕭墨離離開的時候也跟著離開,無奈一出沐相府就會被一群人盯上,幾次走到了城門,暗衛們都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要她回去,她很鬱悶。
本來她還想靠著自家爹離開天都,結果,蕭墨離此行直接將沐相跟獨孤正都一起帶走了,就連千月櫻,這段時間都莫名其妙不見人影了,她這想找個能幫忙的人都找不到!那其他的人,她哪裡敢去招惹?
所以,即便是蕭墨離即便是人不在,也將她看得死死的。
楚翹入了沐相府,成為花傾染的貼身侍女,花傾染本是不願的,但是楚翹堅持,她也便隨楚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