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開!司空昱!不要逼我殺你!」太史闌橫肘重重對司空昱一頂。
司空昱聽而不聞,依舊緊緊地壓著她,他神智似乎忽然出現了混亂,眼神陌生而瘋狂,神情裡並沒有對她的憐惜和熟悉。
他眼睛血紅而神情冷靜。兩腿一頂,壓住了太史闌兩條腿,手肘一壓,壓住了她的右手,另一隻手抓住她胸前衣襟,狠狠一撕。
又是嗤啦一聲裂響,隱約還有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太史闌覺得胸前一涼。
太史闌大驚——司空昱真的……?
驚之後就是勃然大怒——去死!
正在此時司空昱忽然鬆了手,伸手去旁邊不知道抓什麼東西,太史闌霍然狠狠一擺頭!
「砰。」
她的額骨狠狠撞上了司空昱的臉頰,將他撞得臉一歪身子一傾,司空昱伸出去的手也一滑,打在了櫃子上啪地一響。
他的手背被撞破,鮮血淅淅瀝瀝滴砸在地上,司空昱低頭一看霍然回首,眼底怒火似可燎原。
太史闌被他那可怕的眼神給驚住,不明白一點傷怎麼讓他憤怒成這樣,看他的眼神倒像是什麼珍貴的寶貝被弄壞,這麼一想她心中一動,忽然想起剛才司空昱那個動作,並不像是想要怎麼怎麼她,倒像是要去拿什麼東西,然後之後他身子一傾,應該是那東西落地,他伸手去拿。
她若有所悟,掙扎著轉頭去看那東西,只要確認了那是什麼,她就有辦法自救並救司空昱。
司空昱的瘋魔狀態,絕對和那東西有關!
她撞得頭暈,一片黑暗裡也看不清什麼,在司空昱身下掙扎著伸手,想要摸摸那東西。
身上司空昱忽然一回頭,隨即身子一僵。
他一低頭,就看見身下女子衣衫不整,上衣撕去了一大塊,微露雪白起伏的山巒,腰部又是褪下一截,線條緊致流暢的腰是一條婉轉的河流。山巒如雪耀眼,而河流潺潺順延,一片大好的春光雪色,刺著了他的眼。
神智本就有些混亂的人,呼吸開始急促起來。他甚至又有點忘記剛才想要做的事,身子慢慢地伏下來。
黑暗中喘息咻咻,帶著濃郁的香氣和血的腥甜,還有火油和汗水的氣息。這幾種味道混合在一起十分怪異,會讓人想起一些蓬勃而隱秘的**。
他的鼻息噴到她身上,灼熱的,烈火一般地需要燃燒。
那些苦痛的,時時驚擾他夢端的回憶,需要在此刻一場焚盡生死的愛慾中,燃燒。
太史闌聽得那聲音不對,大驚掙扎,但地形太過狹窄,都無處翻滾,她就算身子努力向前蹬也不行,褲帶已經斷了,一蹬就是把褲子蹬掉,那更糟糕。
司空昱的手狠狠地握下來。
太史闌暴怒,熱血沖頭,伸手在地上摸索,一心想要抓到什麼趁手的,打死他再說。
手心忽然碰上一個長而涼的東西,是血泊裡那枚釵子,她手指一蜷,緊緊拿在手中。
「司空昱!看著!」她抓著釵子揚起手,厲聲道,「你願意這釵子被毀壞,被弄髒嗎!」
她這麼把釵子舉起來的時候,才發現,不知何時釵子已經壞了,釵頭只剩一半!
她心中咯登一聲——糟了!
司空昱一震,將要伏下的身子停住,看一眼她手中滿染灰塵和鮮血,已經破損的釵子。眼底驀然掠過一抹驚痛之色,飛快地一伸手,劈手奪過那釵子,隨即他喉間發出一聲低低的憤怒的咆哮,二話不說,抓著釵子對太史闌狠狠當胸刺下!
月色下純鋼釵尖寒光一閃!
近在咫尺的奪命釵尖!
太史闌只來得及橫臂,往心口一擱!
「嗤!」
尖利的釵尖刺入她的手臂,穿透小臂,再扎入胸前,入肉一分,因為長度不夠而停住。
司空昱毫不猶豫狠狠拔出釵子,一股細細的血箭帶出,噴了他一臉。
太史闌痛得冷哼一聲,卻毫不猶豫,狠狠一巴掌煽到他手上,啪一聲,釵子被煽飛了出去,落在不遠處地上叮地一響。
司空昱果然立即躥起,撲向那個釵子。
太史闌趕緊起身,也顧不得傷勢,把褲子拉拉趕緊束好,把衣服拉拉,又翻身靠在牆壁上。
司空昱在門口處摸索那見鬼的釵子,他眼睛被太史闌的血糊住,一時睜不開,摸了一會摸不到,心中一急,摸出火折子。
「別——」剛看清他這個動作的太史闌,發出一聲淒厲的阻止。
可是已經遲了。
「嚓。」一聲,火折子一亮點燃。
「砰。」一下,火頭從司空昱身上竄了出來。
妖紅的火光,一亮而生,如艷麗火蛇,從地獄的縫隙裡爬出。瞬間纏繞、勒緊,直至燃燒。
太史闌忽然一把拉開櫃子,抓出一個什麼東西,往自己身上一披,猛撲了過去。
砰一聲她狠狠撞在司空昱身上。
她這麼兇猛的一撞,司空昱身上的火蛇頓時被撞滅大半,但同時太史闌身上的火苗也躥了出來。
她先前砸出銅燈之後沒有避讓,身上的火油更多!只要有一星火種,立即便會燒起!
一道黑影墜下,是她撲出前從櫃子裡拉出的被子,撲在她背上,又滅了一些火種。
火一燒,司空昱似乎稍稍清醒了些,一抬頭看見她身上火光,眼神魂飛魄散。
「太史!」他驚叫,抓過那被子拚命往她身上拍打,忘記自己身上還有火沒滅。
「砰。」一聲撞門聲響,十分劇烈,隨即門重重撞開牆上,灰塵瀰漫。
瀰漫的灰塵裡人影一閃,當先出現的竟然是容楚。
他臉色蒼白,衣裳猶自染血,他身後跟著東堂和南齊的人。每個人一眼看過去,都驚呆了。
屋內一片狼藉,滿是火油氣息,煙霧騰騰而出,沖得人眼前發黑不住流淚。
騰騰煙霧裡,太史闌衣衫不整地臥在司空昱身上,緊緊地抱著他,兩人身上都冒出黑煙,甚至司空昱身上還有火苗。
司空昱還在拚命拍打,太史闌一動不動,看樣子已經暈了過去。
每個人想要倒抽的那口氣都憋在咽喉裡,連同焦臭的火油氣息一起嚥下去。
怎麼會這樣?
一場說好不動武的比試,怎麼會落得這樣的慘狀?
還有兩人的衣衫,姿勢……讓人不能不聯想到一些強迫凌虐以及引發爭鬥後果的男女之事……
難道司空昱對太史闌……然後太史闌對司空昱……
還是司空昱被太史闌……然後太史闌被司空昱……
眾人被自己越來越驚悚的聯想驚得打了個抖。
天哪……這也太……
人們想驚呼,但忽然不敢驚呼,因為忽然覺得身邊寒氣瘆人,有濃烈的殺氣逼來。
那是容楚身上散發出來的。
眾人想到容楚和太史闌的關係,天知道眼前這一幕對他衝擊多大。
人們都僵在那裡,不能說話不能動,無法想像這一刻的容楚,該是什麼心情。
然而轉瞬他們就聽見容楚的暴喝。
「救人!」
這一聲如霹靂,將人們驚醒,立即有人撲了過去,經驗豐富的人還在大叫,「是油!別用水!用東西壓滅!」
東堂的人卻在悄悄後退,想趁這一刻混亂退出,此刻南齊的人太多了,二五營的人聽見動靜也奔了進來,東堂的人開始害怕,怕這些人看見這一幕會不會失去理智。
但有一個人還沒動。
容楚。
他竟然沒有第一時間撲到太史闌身邊,而是留在了門口處,此刻南齊人撲進去,東堂人退出,他身子一傾,似乎也要向前撲到太史闌身邊。
東堂季將軍剛剛鬆口氣。
忽然他聽見風聲一響,看見人影一閃,剛才撲出去的容楚,忽然腳跟一轉,鬼魅般又轉回來,掠過他身邊。
季將軍大驚,立即飛快後退。
容楚的袖子已經捲了過來,大袖底雪白的手指一閃。
一道無人看見的亮光也一閃。
「哧。」
血泉飆出,射在門框上,季將軍一個踉蹌,靠到一邊牆上。
「你……」他瞪著容楚,伸手摀住胸口,「你……」
容楚卻已經不出手了,負手站在門檻上,冷冷地看著他。
「這裡面的事,你幹出來的。」他用的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
季將軍喘息不語。
「誰傷了她,我必復仇,而且一刻不等。」容楚森然俯視著他的眼睛。
季將軍痛苦又不解地看著他,他知道剛才容楚完全有機會把小刀插入他任何要害,可是容楚沒有。
容楚沒有笑意地笑了笑。
「殺你很容易,但我覺得最大的懲罰不是要你的命。」他淡淡道,「我給你留下的傷,會讓你從此不能動武不能勞累。可是你想要在那人手下存活,就必須還親赴沙場,事事操心。從此,你將活在永恆的痛苦之中——明知動武會死,可你還不得不動;明知每做一件事都會離死亡更近一步,可你還不得不逼著自己去死——這感覺,你用不久的餘生,好好體味吧。」
季將軍打了個寒噤。
他知道容楚說的是對的,這個人,果然什麼都知道。
他也知道他的未來真的是這樣的——拖著殘疾之軀,依舊不敢懈怠,繼續奔波勞累,直到活活累死。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你早早知道這個結局卻還不得不奔向那裡。
他忽然心生後悔。
容楚動了真怒,他對太史闌果真……
早知道不該……
他閉上眼,長歎一聲,容楚從他身邊隨意地走過,笑了笑。
「回去早點給自己準備棺木,你們東堂白山的烏鐵木很好,結實,不怕將來你家主子掘你墳扒你屍骨。」
季將軍給容楚這句惡毒的話激得臉色發青,坐倒在地,容楚早就不看他一眼,走入裡間。
蘇亞等人剛才已經衝了進來,現在將太史闌背了出來,容楚伸臂一攔。
蘇亞驚訝地看著他。
容楚目光一垂,在太史闌手中看見那染血的半段釵子,他將釵子拿出,對東堂諸人一晃。
「太史闌把東西找到了。」
季將軍默然,原本他還想抵賴,此刻卻萬念俱灰。
容楚目光一轉,看看司空昱空空的手,問極東總督,「你藏的是什麼東西?」
「一枚玉珮,我先前戴在腰上的,當著季將軍的面取下藏入這裡的。」極東總督進了裡間,在眾人目光下從板壁後拿出一枚玉珮,「還在這裡。」
容楚看向季將軍,和隨後被扶過來的東堂親王,「南齊,贏了。」
兩人咬牙,腮幫上浮出青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看容楚那眼神,此刻東堂再敢抵賴一句,他就敢立即殺人。
東堂沉默,勝負已定,容楚這才轉身,看了看太史闌。他的手指在太史闌滿面焦灰的臉上輕輕撫過,微微一聲歎息。
蘇亞垂下眼,明白他的心思——不讓太史闌的辛苦白費。
此刻忙著救人,各自紛亂,沒人記得當面敲定戰果,如果給東堂就此渾水摸魚,事後抵賴,南齊這邊沒了證據,太史闌的一番血戰辛苦,就付諸流水。
這才是這個男人,最堅忍沉穩的心志體現,也是他對太史闌最大的體貼和理解。
所以只要他在,太史闌就能放心地暈。
太史闌這一暈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醒來。
醒來的時候她看見晚霞滿天,艷紅灼灼,還以為剛剛天亮。
身邊有呼吸聲,很近,瞬間讓她想到昨夜黑暗裡的喘息,撲上來的瘋狂的司空昱……
她驚嚇地霍然睜眼,身體卻一動不動,手指慢慢地移向瓷枕……
身邊呼吸忽然一停,隨即一隻手按住了她又想k人的狼爪。
一個聲音帶笑地響在她耳側,「喂,你又想幹什麼?」
太史闌渾身驟然鬆弛。
她嘴角咧了咧,似乎想笑,但隨即就換了一個很古怪的表情,「喂,你為什麼在我床上。」
身邊人冷哼一聲,太史闌一聽這冷哼,就開始頭痛。
這哼聲,和某人前段時間傲嬌狀態時的語氣很像啊。
那段時間他就是這樣,用鼻音說話,用下巴做表情,走路像浮雲,說話如吹風。
醋意嗖嗖的小風。
她頭痛欲裂地回想了一下,恍然想起最後那一刻的狀態——啊!哦!呀!原來如此。
不過太史闌這個人腦回路向來和別人不一樣,想起來了也沒什麼表情,還是舒舒服服躺著,忽然道:「我毀容沒有?」
容楚沒說話,轉頭和隔壁的隔壁道:「你輸了。」
又是一聲不滿的「哼」,來自於她的大頭半路兒子。
景泰藍在床裡面爬起來,從床裡的櫃子裡掏出他的瓷豬撲滿,憂傷地上交了他存了好久的私房錢。
容楚將瓷豬撲滿在手心裡掂了掂,滿意地一笑,「真是會過日子,南齊百姓日後有福了。」
景泰藍垂頭泫然欲泣,嗚咽道:「麻麻你變了……」
容楚忽然提高聲音對外頭道:「不用聽了!你們都輸了!等下記得把錢交給周七!」
外頭響起一片懊喪的歎息聲,隱約沈梅花的聲音大呼,「太史闌你咋忽然這麼娘娘腔了……」
太史闌莫名其妙地望著這兩隻,「你們打什麼賭?」
容楚懶懶靠在床沿,道:「哦,我們打賭,景泰藍說你醒來會先問他,我說你醒來會先問你自己的臉。外頭那堆說你醒來會先問勝負。然後……你知道的。」
太史闌不說話了。
容楚把臉湊過來,瞇著眼,用一種危險的表情瞧著她,道,「你說我為什麼會猜中?」
太史闌推開他的臉,唇角一扯,不回答。
身上哪裡都在痛,心卻是軟的,似泡在溫而滑的水裡,柔柔得讓人想笑。
容楚就坐在她對面笑,黃昏光影裡肌膚如玉眸子如星,散散地披著一襲輕綢內袍,烏黑的發垂在一線精緻的鎖骨邊。
三分懶,七分魅,看見他,讓人心都癢了。
他身邊是垂頭喪氣的大臉貓,光著小腳丫,有一下沒一下地蹬他,「壞人,壞人,騙子,騙子——」
太史闌慢慢地一笑。
剛才那一霎的可怕回憶,那一刻的黑暗掙扎,血色衝突,生死一線,烈火焚身……那無數讓人心底發寒噩夢纏身的景象,忽然在這一刻的黃昏美人,稚童活潑的場景裡被覆蓋,漸漸消褪。
人世還是很美好的,值得她為生存拚命掙扎的。
只要有眼前這兩個人在。
哪怕他們在對面搗亂,將她的床滾得亂七八糟。
她覺得累,閉上眼睛,身邊容楚還在不依不饒地問:「你說我為什麼會猜中?」
她閉著眼睛,撇嘴,「我該先問勝負的,不然問問景泰藍吃了沒有。」
「為什麼沒有問呢?」他在她耳邊吹風,芝蘭青桂的香。
她翻個身,背對他,不理。
唇角卻有一抹淺淺的笑。
因為……因為現在有你了啊……
有了你,有了我在乎的人,我才懂得在乎自己的容顏。
太史闌的美,只想為一個人維持。
……
身邊容楚也沒再問,臉上一個微帶得意的笑,舒舒服服地躺下,那頭景泰藍哭了一陣,瞧瞧那兩個居然都睡了,輕手輕腳地把被容楚扔在一邊的瓷豬撲滿拿了回來,想了想,藏在床櫃的另一頭。
然後他拍拍手,也心滿意足地睡了。
一張大床三個人,舒舒服服又睡了一覺,晚飯時才醒來。太史闌這次腦子才更清醒些,看看那個還賴在她床上的傢伙,也不問那句「你為什麼在我床上」了。
他一定回答「因為我也受傷了需要養傷。」
行動派太史闌喚人進來,在屋內重新放了一張軟榻,被褥放好,然後準備起身。
捨不得她去睡軟榻的容楚只好自己乖乖去睡了。
太史闌再次舒舒服服躺下來,對面容楚在床上滾了滾,滿意地道:「我覺得這裡也不錯,看得更清楚。」
他眼角瞄啊瞄,太史闌低頭一看,自己已經換了寢衣,是按照現代式樣做的那種,有領子。
但她的衣服就算有領子也絕不會袒胸露乳,說到底容楚能看到的只不過是領口三角形的一塊肌膚。
「這點就滿足了?」她斜睨著他,充滿恨鐵不成鋼的遺憾,順手把領口往下拉,「要不要再瞧瞧?」
容楚眼睛一亮。
太史闌手一鬆,被子向上一提,「睡覺。」
容楚恨得牙癢——太史闌越來越女人,卻也越來越會欺負他,無恥!非常無恥!
「別睡了,先吃。」蘇亞帶人進來擺飯,把太史闌扶起來。
太史闌看了看自己的傷,小臂被釵尖貫穿,傷口不大卻深,在古代這種貫穿傷很容易得破傷風,不過傷口處理得很好,憑自己的體質應該不會有大問題。
燒傷也有,腰側和腿部都已經裹上布條,目前的感覺是清涼的,沒有太多的燒灼感,很明顯用的藥極好。
她摸摸腿,有點擔心以後出現大面積疤痕,雖然在古代沒什麼露大腿的機會,可是留一身疤終究是遺憾的。
不過她記得當時自己身上已經冒出了火苗,為什麼上身一點傷痕都沒有?
她看看放在一邊的自己的衣服,外衣都沒有,想必是燒壞了扔了,只剩下一件銀白色的貼身小裘,就是容楚送的那件。
此刻那小裘完好無損,沒有任何燒過的痕跡,太史闌若有所悟,看來是這小裘擋住了襲向她上身的火焰。
燒傷面積越大越深危險越大,這小裘也算救她一命。
「別太擔心。」容楚道,「你衣服偏厚,又有阻擋,撲出去時身體的力量和被子的力量,將火苗幾乎都壓滅,如果不是你自己身上火油過多,根本不該有任何燒傷才對。」
他皺眉看了看那小裘,很遺憾當初自家老子為什麼不再用點力氣,把配套的褲子也找來送給他老娘?
太史闌倒也不是太在意,她在意是因為容楚,容楚都不在意她還在意啥。
她想起容楚的傷,對他招手,「我瞧瞧你的傷。」
容楚一點也不大男子主義地一揮手表示「沒什麼」,立即慇勤地湊上來開始解衣服,「好,好。」
太史闌瞟他一眼——喂,瞧傷口你用得著連腰帶都想解麼?
暴露狂!
不過真看見容楚傷口她又不想罵他了。傷口已經包紮,不過還有殷然血跡,位置和心臟極近,只差幾公分的樣子,讓人看了驚出一身冷汗來。
容楚瞇著眼,微笑自得地對她道:「來,摸摸,本國公是不是很結實?」
太史闌瞪他一眼——流氓!
不過流氓的心思她也明白,玩笑不過是為了沖淡她的愧疚。
她輕輕拍了拍他的傷口,垂下眼。
「對不住。」
「就知道你要說這句沒用的。」容楚輕輕攬了攬她,「你我之間需要這句話?這是你的錯?」
太史闌不說話,臉貼在他胸膛上,聽他穩健有力的心跳,忽然覺得慶幸。
她慶幸自己足夠強大,足夠清醒,足夠把持得住自己,才能在疤面人的操縱之下及時醒來,沒有鑄成大恨。
或者,這也是因為,對他足夠……感情?
因為足夠在乎他,記憶裡鏤刻了他的一切點滴,所以操縱狀態才能及時擺脫?
是……愛上他了嗎?
她心中忽然一震,覺得歡喜又覺得茫然,有什麼東西撲面而來,讓她的眼眶瞬間漲滿,潮潮熱熱。
她在這一刻澎湃,不知是喜是憂。不知那漫過礁石的海水,是要帶她領略這新鮮天地闊大雲海,還是會將她最終沒頂。
在這樣起伏而陌生的情緒裡,她聽見頭頂上那個傢伙笑吟吟地道:「其實是小傷啊,好得很快的,嗯,如果你親一親,立刻就好了……」
太史闌啪一下把那流氓給推倒在床上。
天殺的!
壞氣氛!
……
糾纏了一陣子兩人才爬起來吃飯,兩人都有傷,只能吃點清粥小菜,鴨腿豬肘什麼的都便宜景泰藍,這小子愛吃葷,太史闌總覺得他會是南齊歷史上少見的精力充沛的君主,三歲就能啃掉半隻豬肘,睡起覺來能睡七八個時辰,真是前程遠大。
吃飯時容楚告訴她,東堂敗了,親王和季將軍連夜回國,南齊這邊現在欣喜若狂,極東總督連夜發了報喜折子,所有官員聯名替她請功。
這次天授大比十分凶險,太史闌做的一切大家都看在眼裡,如果不是太史闌擋了白皎雪的冰劍,在場官員大多非死即傷,可以說人人欠她救命之恩。所以不管內心情願不情願,從折威元帥開始打頭,官員聯名,直接給朝廷上了折子,請求重賞。
「宗政惠會給我重賞?」太史闌冷笑。
「另外再加重賞賜是不可能的,但原先定下的賞格必然是要給你的。否則誰也不依。」容楚道,「她總得尊重大多數朝臣的意見,以免引起眾怒。」
他微笑,給太史闌作揖,「恭喜大人,又將連升三級,你將是南齊朝廷有史以來陞遷最快的第一異數。」
「恭喜國公。」太史闌給他作揖,「南齊得勝,地方光武營得以維持,一番心血未曾白費。」
兩人各自哈哈一笑,不過都沒有太多笑意。
誰都知道,越向上走,危險越大,直面宗政惠的爭鬥,也就越來越近。
太史闌迅速越級,馬上如果給她連升三級的話,她將可以和西凌總督平起平坐,封疆大吏般的級別,但她不可能去做西凌總督,也不可能真的分封到任何一個行省去做總督,那麼哪裡可以安排她?只有京中。
京中無權但有地位的閒散職位,是她很可能將要面臨的安排。
而她根基尚淺,到了京中,直接面對最高掌權者,不再是如今的天高皇帝遠還可以避讓躲藏,在對方龐大而威權無上的勢力網中,她要如何存活?
不過太史闌和容楚都不是會為未知而憂煩的人,他們警惕卻不緊張,審慎向前。
稍稍議論了下朝局,分析之後太史闌可能面對的狀況,兩人便各自睡了。太史闌有傷,容楚傷得也不輕,想幹壞事也有心無力,只能在軟榻上滾幾滾,有事沒事抱著被子瞅瞅她領口過過眼癮。
兩人休養了幾天,前來探問的人絡繹不絕,也帶來了東堂的消息,說是東堂諸人大部分已經離開,親王和季將軍是直接帶傷離開的,但司空昱留了下來,帶著一些在大比中受傷的屬下,也在城內別院裡養傷。
眾人說到司空昱,臉色都有些古怪,眼光在容楚和太史闌身上溜來溜去——這兩人瞧著還好啊,沒醋啊,嘖嘖。這樣的事國公也很容忍,還沒去殺了司空昱。嘖嘖。
一部分人暗讚——大度!真男人!
一部分人暗罵——懦夫!男人之恥!
……
養傷第二天,慕丹佩來了。
她是來告辭的。她要帶麗京總營的人回去了。
這次天授大比,除了太史闌和二五營,她和麗京總營也算立功不小,回去封賞必厚,所以慕丹佩心情還算不錯。
不過景泰藍一看見她就撅起了嘴——女流氓!偷窺狂!
慕丹佩倒是真心喜歡景泰藍,景泰藍越不給她好臉色,她越要逗他,彎下腰來掐他的小屁股,「景泰藍,膘又厚啦,來,叫乾娘!」
「干你妹啊!」景泰藍摀住小屁股大罵,「你才膘,你才膘,你臉上好厚膘!」
太史闌一邊瞧著,倒想起兩人賭約來,不如就趁現在,解決了吧。
「上次你說的話還算不算數?」她問慕丹佩。
「啊?」慕丹佩這個沒心沒肺的,想了一陣才想起來,「行啊。劃下道兒來吧。」她有點警惕地瞧著太史闌,「不過話說在前頭,你們這些大人可不能幫忙,不然不公平。」
「你和他一個小孩子比鬥就算公平了?」
慕丹佩一臉悻悻,咕噥道:「是,不算。不過我也會讓一步,他就算使什麼孩子把戲我也照樣陪著,總之不要求他和我比學識武功什麼的成吧?那才叫欺負他。」
「你倒是小瞧我兒子了。」太史闌搖搖手指,「既然比,自然是比真材實料。」
「啊?」慕丹佩瞪大眼睛,哭笑不得,「這小不點,和我比真材實料?太史闌,你是太高看你兒子,還是太小瞧我?」
「我不高看也不小瞧。」太史闌雙腿交疊,淡淡道,「不過讓你見識下不同教育培養出的不同人才而已。」
慕丹佩還沒懂這句話,景泰藍已經滿臉陰笑上前來,鬼鬼祟祟抓著一卷東西。
「我的問題很簡單,這是我的功課。」他揚揚小爪子,「只要你能做出來,並回答出我幾個問題,就算你贏啦。」
慕丹佩咬著下唇望著他,想笑,又怕傷他自尊——考她?這世上有能考得住她的題目嗎?
景泰藍揮揮手,叫過一個護衛,讓人家幫他把手中兩幅畫卷一樣的東西,釘到牆上。
畫卷嘩啦啦鋪下來,護衛一瞧,眼直了。
景泰藍雙手叉腰站在畫下,個頭還沒到畫的一半,奶聲奶氣喊,「來吧!」
在一邊不急不慢笑吟吟喝茶的慕丹佩,丟下茶盞站起,轉頭一瞧,一呆。
「這是……什麼……」她瞪著那畫,結結巴巴地問。
太史闌淡定地瞟一眼那兩幅人體解剖圖——那是她皮箱裡的寶貝之一,絕對詳細精裝版,她考慮著賣給這世上大醫學家換錢,在此之前她正拿著給景泰藍教學。
兩幅人體解剖圖一男一女,經脈骨骼臟器指示完全,身體上延伸出無數條黑線,指示著部位名稱,不過現在那些名稱都被糊上的紙條給擋住。
「這是你天天看見的東西。」太史闌道,「你的身體,不明白嗎?」
「我的……身體……」慕丹佩瞪大眼,指著那圖,實在無法接受那圖上青的紅的紫的白的各種可怕的顏色和各種可怕形狀器官堆積起來的人體細節。
周圍護衛臉色也不好看,平常動手傷人看見那些器官也罷了,如今看著這麼詳細逼真的圖解,想著自己身上也是一堆這樣的東西,不知怎的便覺得一個個要嘔。
也有人細細盯著那張女圖——呀!女人身體原來是這樣呀!
「你今天托了景泰藍的福,這東西,平常人想見還見不著。」太史闌喝茶,一邊把眼睛亂瞟的護衛們,尤其是男護衛們都趕了出去。
「是呀是呀。」景泰藍笑瞇瞇地道,「佩佩,這是我的功課哦,麻麻給我的功課,現在你來做一做,幫我把這些名稱都給填上吧?」
------題外話------
這裡是存稿君在說話,土肥圓那廝去北京了,最近四天都是存稿君出場。
土肥圓去北京是去開會,中國作協和共青團中央舉辦的啥全國青年作家大會,五年一屆,據說十分隆重,準備了很久。上半年中國作協曾專門派出十幾個調研組至各省市調研議題,瞭解各地青年作家情況,土肥圓有幸被選上,算是網絡界的代表之一,23號跟隨江蘇代表團赴京,26號肥來。
存稿君表示其實土肥圓的真正目的是想和北京的美人們面基,以及去見見世面,聽說大會所在賓館規格很高。
存稿君表示雖然今天字數瘦了點,但誠意是足的,這畢竟是存稿,還是在堅持萬更不斷更情形下擠出的存稿對不?
月底了,土肥圓不在,月票繼續拜託大家,謝謝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