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乖了。」
莫凌抬手,就像撫摸家裡的大狗狗一樣,愛憐地摸了摸他的頭,雖然隔著帽子,什麼也摸不到,可是,看到他這副乖巧的模樣,她就忍不住想要這麼做。
心結解開之後,兩人之間的關係親密了許多。
回到汽車上,穆宸寒也不停地往她身邊湊,想要跟她膩歪,莫凌臉頰爆紅,用眼神示意他,鬼剎在前面開車呢。沒想到他茫然地眨了眨眼,說,「老婆,你的眼睛不舒服嗎?」
「咳咳……」老天,鬼剎涵養這麼好的人,都忍不住面無表情地咳嗽提醒他們了啊。
莫凌覺得丟人死了。她尷尬地笑了笑,趕緊談正事,轉移他的注意力。
「宸寒,你今天怎麼出院了?」
他低頭玩著她漂亮纖細的手指,乖乖回答,「因為住在醫院很無聊,而且,我很想你,所以就出院來找你啦。」
莫凌想了想,說道,「醫生怎麼說的?說你可以出院了嗎?」
「嗯,醫生說我已經沒有問題了,不過,好像……」他擰著眉頭,思索了片刻,忽然恍然大悟般「啊」了一聲,「我還要接受心理治療,對,醫生是這麼說的。」
的確,腦外科專家會診,說他的顱腦並未受損,之所以出現失憶和弱智現象,極有可能是受到心理刺激造成的。所以建議家屬為他安排心理治療。
他修長的手指摩挲著她的手指,有種酥酥麻麻的,奇異的感覺,莫凌努力忽略那種感覺,笑了笑,說道,「我以為你爸會帶你回c市呢。」
他唇角一揚,露出得意的笑容,「是啊,他想要帶我回c市,可是我不同意,我跟他賭氣,他就不得不讓我留在應城了。」
他一臉「我很聰明吧趕緊誇我啊」的表情,莫凌忍不住笑,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說道,「唔,你好聰明!」
「是吧,你也這樣覺得!」他一副「找到知音好開心」的模樣,語氣頗有些得意洋洋,「我只是將自己關在病房裡面,不許他們進來,也不肯吃飯,我爸就妥協了,我真是太聰明了。」
莫凌臉色微變,危險地瞇了瞇眼,「你又將自己關在病房裡面?」
他歡喜點頭,「對的呀。」
「還不吃飯?」
「沒錯哦。」
莫凌臉色越來越黑,雙手捧著他的臉,逼迫她直視自己的雙眼,嚴肅認真地說道,「穆宸寒,以後不許再這樣!」
自從他生病之後,她還是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叫他,他怔住,漆黑澄澈的眼睛裡漸漸泛起水霧,完美的薄唇微微一撇,委屈極了,「老婆,你凶我!」
莫凌心裡一慌,眼中閃過一抹心疼,連忙說道,「我不是凶你,我是……我是擔心你!你想想看,你不吃飯,對身體不好,就算跟你爸爸賭氣,也不該傷害自己的身體,對不對?」
他泫然欲泣的眼淚奇跡般地消失了,俊美如玉的臉龐漸漸露出甜蜜的笑容來,還帶著幾分羞澀,「老婆,原來你是在心疼我呀,我錯怪你了。」
「……」莫凌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好像又被這傢伙坑了。
好在,他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狡黠地眨了眨眼,得意地說道,「老婆,你不用擔心,其實我讓鳳兮偷偷買了零食給我,我把零食藏在被子下面,我爸不知道,還以為我一天沒吃飯,氣的都跳腳了,最後不得不答應我,讓我留在應城,我真是太聰明了,對吧?」
他就像壞事得逞的小孩,得意洋洋地向最親近的人炫耀他的小心機,莫凌看著他神采飛揚的樣子,腦中突然浮現一個念頭,如果他一直這樣,其實也挺好的,至少,像個孩子一樣,活得很開心。
可是,驕傲的穆宸寒,他有他的責任,等他康復之後,回憶起這段歷程,說不定還會懊惱。
想像著他可能露出的懊惱的表情,莫凌忍不住笑出聲,然後,她握緊他的手,在他期待的目光下,柔聲誇他,「對,你真是太聰明了。」
*
叮鈴叮鈴……
莫凌和穆宸寒分別之後,回到別墅,剛上樓查看兩個孩子入睡情況,樓下的門鈴便響了。
已經快到十點了,這麼晚,誰還會上門來呢?
莫凌快步走到樓下,透過可視門鈴,她看到剛跟自己分別不到十分鐘的男人竟然站在自己的家門口。
她好笑地搖了搖頭,趕緊打開門。
穆宸寒身上的西裝外套還未換,懷中抱著一隻雪白的枕頭,腳上穿著一雙室內拖鞋,黑色的帽簷勾勒出一張俊美到極致的臉龐,迷人的鳳眼可憐巴巴的望著她,語氣透著一絲懊惱,「老婆,我睡不著。」
莫凌哭笑不得,「你剛回家十分鐘不到,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你怎麼就知道自己睡不著呢?」
他認真地說,「在空蕩蕩的房間裡面,你又不在,我肯定會睡不著的。」
莫凌愣了愣,低頭看了看他懷中的枕頭,似乎有些明白他的用意了,她試探地問,「你,想到我家來睡覺?」
他大方地點頭,「我想跟你一起睡。」
其實他的意思是,他要和她睡在同一間房間裡,偏偏他能把這句話說得那麼自然,說得那麼讓人產生不了綺念。他似乎把這種事當作自然而然,並沒有絲毫顧忌。
「……」莫凌無語地捏了捏眉心,耐心地說道,「宸寒,我們現在,不能睡在同一個房間,你如果不想睡在你家,你可以住在我家的客房裡面。」
他委屈地說道,「我可以睡在沙發上,不會打擾你休息的。」
「重點不是你會不會打擾我的休息,而是,我們男女有別,不能睡在同一間房間裡面,你懂嗎?」莫凌頭疼之色更勝,苦口婆心地解釋。
「你是我老婆,我跟你睡在同一間房間,是合理合法的。」他鼓著腮幫耍賴。
她哭笑不得,「在我們沒有領證之前,睡在同一間房,不是合理合法的。」
「我不管,我就要和你一起睡!」他突然抱著枕頭蹲下去,仰起臉看她,無賴地說道,「如果你不同意,我就不走了,我就在這裡蹲一晚上。」
「……」
莫凌看著這個蹲在自己面前的無賴的傢伙,又好笑又好氣,他的倔脾氣,她是領教過的,如果她不讓他進去,他肯定會在門口蹲一晚上,所以,糾結再三,她還是決定收留他一晚上。
她無奈地笑了笑,將右手伸到他面前,柔聲道,「起來吧,我答應了。」
「老婆,你真好。」
他粲然一笑,然後將右掌放在她的手上,順著她的力道站了起來,抱著枕頭樂呵呵地跟她上了樓。
走進莫凌的臥室,穆宸寒好奇地東張西望了一番,然後將目光投向磨砂玻璃門的浴室。
莫凌正在整理沙發,打算鋪一個舒舒服服的窩,不妨突然聽到他叫了一句,「老婆,我要洗澡。」
她動作一頓,轉過身看他,為難地說道,「我這裡沒有男人的浴袍。」
他看著她,明朗地笑,「我可以穿你的啊。」
這麼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穿她的浴袍……想一想,就覺得怪怪的。
莫凌不自在地抿了抿唇,「你等我一下,我去你家,幫你取浴袍,還有……內衣……」
莫凌單身久了,還很不習慣跟男人親密相處,說完這句話,臉頰又紅了,不等穆宸寒回答,她就飛快地拋下一句「你等我,我馬上去取你的衣服」,然後落荒而逃。
穆宸寒望著她略顯慌亂的背影,唇角彎了彎,漆黑的眼眸裡湧滿了笑意,快要將他整個人湮沒。
從家裡跑出來之後,莫凌才反應過來,他們這個小區採用的是密碼鎖,她忘記問他要防盜門的密碼了。
不過,他家應該還有僕人吧。
躊躇一番,莫凌還是快步走向對面的別墅。
她按了大門的門鈴,幫她開門的是鬼剎,她笑了笑,說道,「我來幫宸寒取一些衣服,他臥室房門的密碼是多少?」
鬼剎淡淡道,「你的生日。」
莫凌臉上笑容一窒,很快恢復如常,「謝謝。」
這是她第一次走進穆宸寒的臥室,深色調裝修,低調的奢華,很符合他的品味,牆壁上,一幅畫像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一名女子熟睡的景象,她側身而臥,漆黑如緞的頭髮鋪灑在白色的枕頭上面,她身上蓋著一床錦緞繡花的羽絨被,蓬鬆的被子將她的身體裹著,就好像胖胖的蟬蛹,顯得她那張臉更加小巧精美。
她恬靜而美好地熟睡著,可能做了什麼美夢,唇角微微揚起,眉宇間也融著淡淡的笑意。
莫凌不由自主地邁動雙腳,朝著畫像走去,她伸出右手,輕輕撫摸畫中的女子,是她,畫中的女子,正是她自己。
畫中落款,穆宸寒。日期,是在她死遁後一個禮拜。
從畫中的環境來看,應該是在靜園,也就是說,穆宸寒將她某一天熟睡的模樣記了下來,在她消失後的一個禮拜裡,畫了這幅畫。
傅玄說,在她「死後」的半個月,穆宸寒將自己關在秋山別墅,誰也不見,他是不是每天對著這幅畫,頹喪而痛苦地折磨著自己?
莫凌手指輕輕摩挲著這幅畫,就好像撫摸著那段讓他痛苦的時光,她的手指微微顫抖,明亮如玉的雙眼漸漸泛起淚光。
從秋山別墅到穆家,再從穆家到應城,他不管走到哪裡,都帶著這幅畫吧?
每當她多瞭解他一分,就更加能感受到他對她的愛有多麼濃烈。她流著淚笑,低聲說了一句,「傻瓜!」
「我回來咯。」
莫凌擰著一袋子衣物,推開臥室的房門,咦,房間裡空空的,穆宸寒跑到哪裡去了?
右手邊,突然傳來門把手轉動的聲音,莫凌循聲望去,半透明的磨砂玻璃門被推開,穆宸寒正從浴室裡出來,最先邁出來的,是一條有著漂亮肌肉的小腿,緊接著,露出了健壯有力的大腿,直到大腿根部,一片白色的浴袍堪堪擋住了重要部位。
那個身材挺拔的男人,就這樣穿著極不合身的浴袍,從浴室裡面走了出來,莫凌看著他將她那件過膝的浴袍,穿出了迷你短裙的效果,胸前的衣襟已經被結實的胸肌繃得快要爆開,修長有力的大腿裸/露在空氣裡,差點晃瞎了她的雙眼,某個重要部位隱藏在薄薄的布料後面,呼之欲出。
莫凌臉頰一紅,趕緊將視線上移,盯著他那張被熱水氤氳後微微泛紅的面龐,說道,「我已經把你的浴袍拿過來了,你趕緊進去換掉吧。」
說完,她將手中抱著的紙袋遞給他。
兩人之間距離並不遠,如果他伸長手臂,完全可以夠到她手中的紙袋。
但,穆宸寒並沒有伸手去接,而是直挺挺地站立著,一臉認真地說道,「老婆,你能走近一點遞給我嗎?」
莫凌隨口問了一句「怎麼了」,雙腳已經向他靠近。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女士浴袍,又拽了拽短得可憐的浴袍下擺,然後抬頭看她,一派正直的表情,「浴袍太短了,我擔心伸手接袋子,會露出我的那個部位。」
「……」
莫凌腳步一僵,他們此刻距離不過幾十公分,她能夠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乳的香氣,那是她用慣的味道,自己用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麼,當他用了相同的沐浴乳之後,她覺得那種香味似乎都濃烈了許多,迷人了許多。
她將視線固定在他的頭部,避免往胸部以下看,然後,動作僵硬地將紙袋遞到他面前,「好了,快點進去換掉吧。」
他接過紙袋,弧度很小地點了點頭。
在他轉身回浴室的時候,莫凌趕緊背轉身去,生怕他走路時不小心露出某個部位。
光當,浴室門輕輕關上,室內響起窸窸窣窣換衣服的聲音。
莫凌想到什麼,臉頰微微泛紅,咳嗽一聲,略微抬高音量,說道,「宸寒,我有一句話想要跟你說。」
浴室內的聲音突然消失,磨砂玻璃門上透射出男人的身影,他停下了手中動作,「什麼?」
莫凌清了清嗓子,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嚴肅,「以後不要再說『那個部位』,那樣會讓人覺得不夠尊重。」
他沉默了一瞬,語氣平靜地「哦」了一聲,然後說道,「那我應該怎麼那個傢伙?x弟?」
「不不不!」莫凌趕緊打斷他的話,臉頰紅得快滴血了,「那個詞語也不能說。事實上,像剛才那種情況,你直接跟我解釋說『浴袍太短』,我就明白你的意思了,所以,你不用刻意提那個什麼,明白了嗎?」
「我沒有刻意。」玻璃門裡,傳來男人委屈的聲音,「那樣聽起來,我好像一個變/態。」
「……」
噢,如果你把「那個部位」、「x弟」、「那傢伙」之類的詞語掛在嘴上,別人真的會把你當做bt的。
莫凌深吸了一口氣,還是決定將這些常識性的東西教導給他,於是,她花了十多分鐘時間,紅著臉向他解釋哪些詞語是不雅的,不能向別人提及。
在她講解的過程中,他已經換好浴袍站在她面前了,然後,他用一種「好像學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的表情看著她,讓她覺得既擔憂又羞恥,最後,無奈地問他,「明白了嗎?」
他點了點頭,「明白了。」
可是,那種好像有點茫然的表情是怎麼回事?真的明白了嗎?在他小時候,他的父母從來沒有教過他這些嗎?
莫凌突然覺得好心酸。
「好了,時間不早了,你先休息吧,我還要洗漱。」
「好的,晚安,老婆。」
他很自覺地往沙發那邊走,莫凌趕緊抓住他的手臂,說道,「忘記跟你說了,你睡我的床吧,我睡沙發。」
他迷惑不解地看著她。
她笑了笑,說道,「你這麼高,睡沙發肯定不舒服,你還是睡床吧。」
「我不同意。」他臉上的表情嚴肅正直,就好像跟她探討著學術論題一般,「如果只有我一個人睡得舒服,那我不同意。」
莫凌好笑,「沒事啦,一晚上而已,而且我家裡的沙發很軟,也比較寬大,已經足夠我睡了。」
他臉上露出懷疑的神色,「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以前就睡過沙發,真的很舒服。」莫凌推了推他的手臂,說道,「你已經累了一天了,趕快歇息吧。」
他看了一眼被她鋪得很舒服很柔軟的沙發,糾結地擰了擰眉頭,最後不情不願地點頭,「那好吧,我先睡了,你也早點休息哦,老婆。」
「好,快點睡吧,我很快也睡了。」
莫凌看他走到床前,將自己塞進柔軟的被窩,微微一笑,關了房間裡面的主燈,留下一盞壁燈。
洗漱完出來,躺在床上的那人已經發出清淺的呼吸聲,莫凌放輕腳步,悄悄靠近,看他睡得很香甜,眉頭舒展,唇角微微彎著,好像正在做美夢。
她無聲地笑了笑,俯首,輕輕吻了吻他的額頭,在心裡道了一聲「晚安」,然後再輕手輕腳地回到沙發前。
房間裡一片漆黑,不知過了多久,蜷縮在床上,睡得香甜的男人突然掀開被子爬了起來,他摸索著走到沙發前,彎腰將某個睡得死沉的女人抱了起來。
莫凌的警覺性一向很強,但這回卻沒有甦醒的跡象,究其原因,就是這一天過得太跌宕起伏,她身心疲憊,再加上某人睡在她的房間裡,她的潛意識裡面,有種安全感。
穆宸寒將她抱到床上,蓋上被子,然後自己也躺到她身邊,伸出手臂把她攬到懷中摟緊,像是怕她突然跑掉一般,這番動作做得行雲流水般流暢。
陽光透過薄薄的紗簾,灑在房間裡。
莫凌一覺睡到大天亮,睜開雙眼,就看見活色生香的一幕。
穆宸寒俊美的臉緊挨著她的臉,他的睡袍半敞開,露出大片結實的胸膛,而她正緊緊抓著他的睡袍,貼在他寬闊厚實的胸膛上。
莫凌先是一怔,好奇自己怎麼會跑到他床上,緊接著,臉頰紅透,趕緊鬆開他的睡袍,悄悄往後撤退,不料,一隻大掌牢牢地扣在她腰間,她想退也退不開。
擔心吵醒他,她只能僵硬地維持著原來的姿勢。
很無聊,她便仔細打量眼前的男人,即便認識他那麼多年,她還是覺得看到他會有種驚艷的感覺,他的眉,英挺濃黑,斜飛入鬢,他的鼻樑又直又挺,他的唇形完美,下巴精緻,這張臉,宛如上帝手中精美的藝術品。
目光往上,看到他剛剛痊癒的頭部,頭髮已經全部剃光了,冒出了青色的髮根,頭頂,有一道難看的疤痕,這道疤,是他救她的時候,撞上木料所致。
她心疼地伸出手指,輕輕撫摸他頭上那道傷疤,新長出的髮根有點扎手,癢癢的,她的心底酸酸的,情不自禁地抬起頭,輕輕吻了吻他那道疤痕。
她的唇觸碰到疤痕,又很快收回,還沒來得及趴回原處,突然聽到略顯沙啞萌軟的聲音響起,「老婆?」
「我……我只是想看看你的頭髮長出來沒有,嗯,頭髮長得很好,很好……呵呵……」她尷尬地笑了兩聲,趕緊躺回原處。
穆宸寒眨了眨眼,眸中還帶著迷茫之色,表情有點呆木,語氣有點委屈,「老婆,我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