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程老爺子,有些底氣不足的說道:「他可是你親兄弟啊。」
程老爺子喝了一口粥,輕描淡寫的說道:「是啊。我的親兄弟要殺我。之前你沒有看到嗎?」
我一時語塞,想了一會,才爭辯道:「你不是先殺了他嗎?」
程老爺子笑了笑,說道:「雞生蛋,蛋生雞。爭論誰先誰後,有意思嗎?」
我徹底沒話說了,只是覺得桌上的這個人很恐怖。
呂先生猶豫了一會,然後說道:「程老爺子,我恐怕得提醒你一句,按照我的經驗,你這麼幹,可能會萬劫不復。」
程老爺子滿不在乎的說道:「大師。你可別唬我。當年我把老二釘在墳裡面的時候,也不是沒有請過高人。人家告訴我了。只要釘滿了七七四十九顆釘子。讓他呆在裡面四十九天,就會魂飛魄散。哎。當年我可憐他,不忍心下這狠手,不過老二自己不惜命,那就怪不得我了。」
呂先生深深地看了程老爺子一眼,說道:「你這麼幹,不合適。聽我一句勸。放他一馬。」
程老爺子猛地站起來,喝道:「我放他一馬?誰來放我一馬?如果在宗祠裡面,他答應了趙大師的要求,我屁話沒有。把家產交出去,當一輩子乞丐也沒有關係。但是他不肯。他一定要我死啊。」
程老爺子猛地趴在桌子上,距離呂先生的臉不足十厘米,他的鬍子一翹一翹。幾乎紮在了呂先生的臉上。他盯著呂先生,聲音不高,但是每一個字說的都很努力:「這是賭,你知道嗎?他在和我賭。他逼著我把所有的東西就押上去了。所以我只能贏。」
程老爺子說完這話,就猛地站起來,向外面看了一聲:「來人,給我準備桃木釘。」
隨後,他指了指桌子上的錢:「幾位大師,收好了,跟我來吧。」
呂無奈的歎了口氣,拿出來一個布包,把錢裝進去了。
我小聲的說道:「我怎麼覺得這些錢是不義之財呢?」
呂先生說道:「勞動所得,勞動所得。哪有什麼義不義的。」
我小聲的說:「咱們真的要眼睜睜的看著他,把自己的親弟弟害的魂飛魄散?」
呂先生無奈的說道:「咱們管得了嗎?把錢拿了。安安生生的過日子算了。就像他在宗祠裡面說的一樣。人在做,天在看。自己種下的果子,有自己吃的一天。」
我們三個人背著那些錢,跟著程老爺子走了出去。
有幾個人請我們上了一輛車,然後向外面開去了。
十幾分鐘後,我們來到一片墓地外面。我看見這裡站著不少人,自然都是唯程老爺子馬首是瞻。而程文和程武,也在這些人之中。
程老爺子點了四個人,說道:「你們拿著工具,連同三位大師,跟我進來。剩下的人,在外面等著。」
我們一行八個人,在墓地裡面穿梭了一會。就到了一座孤零零的墳墓面前。
果然像程二爺說的那樣。他的墳墓已經被雨水沖壞了。這些日子又下了大雪,雪固然已經化了,可是雪水沿著裂縫灌進去,他的屍骨不知道被禍害成什麼樣了。
我問程老爺子:「這就是程二爺的墳?」
程老爺子點了點頭,然後向那四個工人說道:「挖吧。把老二的屍骨挖出來,包裹好了,重新葬下去。然後,把桃木釘給我結結實實的釘下去。」
說到這裡,程老爺子微笑著看了看呂先生:「在哪下釘子,能不能教教這些工人?」隨後,他又像是在敲打呂先生一樣:「大師,你可別騙我,當年那位高人,給我講過下釘子的位置,如果你扯謊,我可是能看得出來。」
呂先生有些不情願的說道:「既然你知道在什麼地方下釘子。何必還要問我呢?你自己教這些工人就好了。」
程老爺子歎了口氣,說道:「大師啊,你們就是心腸太軟。如果有我這份雄心,恐怕龍虎山都已經是你們當家了。」
呂先生乾笑兩聲:「不是一派,不是一派。」
程老爺子沒有再和我們搭話,而是教了教那些工人,在哪裡下釘子。
工人們正在挖土。我忽然感覺一陣陰風,從背後沁過來。我嚇了一跳,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於讓就站在我身後。
呂先生對於讓說道:「你們家程大爺,要害死程二爺了。」
於讓看了看挖到一半的墳墓,然後說道:「他們兩位,我都尊重,不過他們自己鬧起來,我還是得支持大爺。這沒什麼說的。」
呂先生又問:「你不打算勸勸他嗎?」
於讓的嘴唇動了動,似乎猶豫了。但是他還是搖了搖頭:「大爺聽不進去別人的話。還是算了。他這麼幹,也有他的道理。」
程老爺子聽見呂先生在一旁自言自語,忍不住問道:「你在和誰說話?」
呂先生指了指旁邊,說道:「於讓在這裡。」
程老爺子眼睛裡面閃出一絲驚色,不過很快就恢復正常了。他茫然地看著周圍,說道:「老於,你當年替我去死,我心裡面感激的很,這些年紙錢供奉,沒有少了你的,你不用擔心,以後也不會少。」
於讓的話程老爺子並不能聽見。不過他還是說道:「程二爺的事了了。大爺徹底平安了,我也就放心了,可以去投胎了。」
說著這話,他慢慢地跪了下去,向程老爺子說道:「這輩子能認識程大爺,我感覺值了。如果沒有程大爺,沒有人把我當人看。」
然後,他站了起來。身子越來越淡了。我聽見他說:「給我紋身的人,就住在我老家,於家村。你們只要一打聽,很容易就找到他了。」
呂先生感慨道:「他解開了心結,去投胎轉世了。忘記這一生的爭鬥,重新做人,多好。怎麼你們兄弟就不肯呢?」
程老爺子冷笑了一聲:「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這種婦人之仁的論調,只能讓我早死。」
然後他又說道:「老於是個好兄弟。你給他一點好處,他就想用命來報答你。不過可惜,他也就只有一條命比較值錢。」
程老爺子說道這裡,忽然臉色變了一變。我看見他臉上的表情很古怪,嘴裡像是含了什麼東西一樣。縱布住技。
我看著他這幅樣子,嚇了一跳,問道:「程老爺子,你怎麼……」
他的身子忽然一歪,一下掉進剛剛挖好的土坑裡面了。工人們恰好把屍骨挖出來。程老爺子這一下,乾脆掉進了屍骨堆裡面。
我們全都嚇了一跳,將他拽了出來。
想好程老爺子並沒有受傷,只是弄得灰頭土臉。拍打了好一會。
等程老爺子收拾乾淨的時候,工人們已經把程二爺的遺骨收拾好了,包起來,重新埋下去了。不多時,墳頭已經堆了起來。工人們不等程老爺子吩咐,已經開始釘桃木釘。按照之前指定的位置,分毫不差。
程老爺子全程笑瞇瞇的看著,似乎他不是在害自己的親弟弟,而是在看什麼表演一樣。
等釘子釘好了之後,程老爺子吩咐道:「你們四個人,從今天開始守在這裡。七七四十九天,別讓某些心慈手軟的人,把釘子給拔去了。」
那幾個工人答應了。
我不由的說道:「程老爺子,你可真是心思縝密。」
這時候,程老爺子湊到我耳邊,小聲地說道:「你該改口了。應該叫我程二爺。」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他。他正一臉笑容的看著我,隨後,做出一個輕佻的表情來,問了我一句話。這句話,他在宗祠裡面的時候就問過一遍:「趙大師,你覺得這身子上面,安上我自己的腦袋合適,還是安上我親哥哥的腦袋合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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