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裡真正有決定權的人,不是王書記,而是石警官。
於是我直截了當的向他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石警官顯然不願意提起他一直不屑的封建迷信。他指了指王書記:「過一會在車上,他會給你講的。」
我詫異道:「在車上?我們要去哪?」
石警官頭也不回地出門了,一邊走,一邊簡短的說:「去案發現場。」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又停下來,然後回過頭,有些不屑的看著我:「這次你可不能再裝病了。醫生們已經告訴我了,你已經可以下地行走了。」
我只好苦笑著點了點頭。
王書記把一個紙包塞到了我手裡面,他拍了拍我的手背,歎了口氣,說道:「趙兄弟啊,這是你的屍牙,我又幫你找回來了。你到了那裡,可能會用得上。」
我點了點頭,然後被他攙扶著向外面走。
我問王書記:「薛倩怎麼樣了?」
王書記搖了搖頭,有些傷感地說:「還沒有醒過來呢。醫生們說,醫療手段到這裡就沒有辦法了,剩下的,一部分看病人自己的身體狀況,一部分看機緣了。實際上,就是聽天由命。」
我聽王書記這麼說,心中忽然有一種巨大的愧疚感。薛倩是為了幫我抓鬼才搞成這副樣子的。
我們兩個本來想要釣魚。沒想到,潛伏在水裡的是一個龐然大物,它直接忽略掉了我這只鉺,把執桿垂釣的薛倩吞沒了。
我們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果然有一輛警車在等著。石警官和陳警官已經在上面了。
我和王書記坐在後排,沒等我們坐穩,警車就迫不及待的開動了。
王書記顯然是在向我介紹情況:「我們要去的地方,是本市下轄的一個村子。不過,說是下轄也不太準確,那地方民風剽悍,政府的力量從來都到不了那裡。」
我一聽這話,不由得愣了:「如果是在邊疆地區,面對某些原始部落,政府或許無力管理。現在是在東部平原上,也有這樣的地方嗎?」
石書記苦笑了一聲:「等你到了那裡就明白了。」
他接著說道:「那個村子,叫做忠字營。附近的百姓更習慣叫他們鐵匠鋪。」
我心裡默默地想:「這兩個名字都夠奇怪的。」
石書記說道:「這個村子之所以被稱作鐵匠鋪,是因為他們幾乎所有人都是鐵匠。擅長打制各種鐵器。」
石書記的一句話,像是一道火光竄到我的腦子裡面,瞬間點燃了一些東西。我著急地問道:「鐵匠?他們會不會打制兵器?」
石書記愣了一下,然後說道:「說起來,這也正是這村子的奇怪之處。咱們過太平日子,已經有六七十年了,誰也用不著兵器了。所以他們打製的,大多數是農具。但是這些鐵匠在學成出師的那一天,都會給自己打造一把刀。他們把這把刀看的像是生命一樣重要,刀在人在,刀斷人亡。」
我沒有作聲,心裡面卻已經明白了。這個村子,和我那天的夢有莫大的關係。
我越想越遠,思緒紛飛,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
等我回過神來的事後,發現王書記正在笑瞇瞇的看著我,很顯然,他在等著我收回思緒,才好繼續講下去。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你看看,我居然走神了。」
王書記善解人意的笑了笑:「沒關係。我接著說。幾天前,也就是你的寶刀丟失的第二天夜裡。有一位老鐵匠家裡出事了。」
「這個老鐵匠現在已經死了,情況是他的夫人告訴我們的。那老婦人說,當晚睡到半夜的時候,原本掛在牆上的寶刀突然斷為兩截。她從夢中驚醒了。正要問問自己的丈夫這是什麼回事。那老鐵匠卻像是夢遊一樣,慢慢的下床,走過去。然後撿起來半截斷刀,他端著斷刀,朝門外跪著,然後抹脖子了。」
我驚詫的看著王書記:「這就沒了?」
王書記點點頭:「是啊,一條人命,就這樣沒了。」
我嚥了口吐沫,說道:「我的意思是,這起命案,就這樣結束了?再沒有其他的線索了嗎?」
正在開車的石警官插嘴道:「沒了,就這點線索。」
我越過座椅,盯著他的後腦勺,刻薄的說道:「按照石警官的一貫主張,封建迷信要不得。這件事,要麼是老婦人撒謊,要麼是老鐵匠神經錯亂。肯定和鬼怪搭不上邊啊,怎麼忽然去醫院找我了呢?」
陳警官被我這話逗笑了,他的嘴很快:「你還別說,我們老石第一時間就拘捕了老婦人,打算……」
他的話說道一半,忽然意識到不對勁,向旁邊看了看臉色鐵青的石警官,訕笑了兩聲,不再說話了。
王書記年紀大,知道怎麼說話讓人舒服。他接過陳警官的話:「本來大家都認為是老婦人在撒謊,因為她的陳述在邏輯上根本交代不過去。可是第二天,又死了一個老鐵匠。死亡原因和之前的那個一模一樣,而他的家人的描述,也和老婦人一般無二。」
我皺了皺眉頭:「又死了一個?」
王書記苦笑一聲,說道:「實際上,直到昨天晚上,村子裡面還在死人。我們之所以找到你,是因為有一個老人臨死的時候,給我們留下了一點線索。」
「實際上出事的人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他們年紀很大,在村子裡面威望很高。所以大家都提高了警惕,家家戶戶守著自己的老人。」
「那天出事的那戶人家,本來安排了人,輪流守著老爺子,這些人中,也包括警察。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半夜的時候,他們全都昏沉沉的睡著了。然後大家聽見一陣脆響,大刀斷了。他們從夢中驚醒,看見老爺子已經跪在門口了,而那把斷刀,已經插進咽喉中去了。」
我瞪大了眼睛,似乎自己也變成了老爺子的親人,關切的問道:「後來呢?老人救下來沒有?
王書記搖搖頭:「他傷的太重了,半個小時之後就去世了。不過,臨死的時候,他告訴了我們一點事。」
王書記指了指自己的喉嚨:「他這裡扎破了,不能說話。他是用手蘸著自己淌下來的血,在地上畫了一把大刀。這把刀,和他自己的刀幾乎一樣。唯一的區別就是,刀身上有一道血色龍紋。」
我一聽這個,馬上明白了:「沒錯,我的大刀上,確實有這樣一道龍紋。」
王書記說道:「結合你那天遇見鬼的情況,實際上我們也能猜出來,應該是那天的惡鬼,取走了你的大刀,然後來村子裡面大開殺戒了。也正是這件事,讓政府相信了你的話,相信薛倩受傷那晚,確實是鬧鬼了。不過,這話不能擺在明面上說,大家心裡明白就行了。」
石警官似乎不甘心承認自己的無神論失敗了,於是又加了一句:「我之所以去找你。不光是因為他們的死像是鬼神干的。更重要的原因是,村子裡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要見你。說你是破案的關鍵,只有你去了,才能救下村民的性命。」
我愣了一下:「村子裡的老人要見我?他認識我?」
石警官沒有說話。王書記卻笑呵呵的回答我:「不認識,他不知道你長什麼樣子,但是卻能準確的說出你的名字和地址,你說這件事,是不是很離奇。」
我點點頭:「確實很蹊蹺。」
我們說話的工夫,已經到了那個小村子。當我下車的時候,眼前的景象讓我一呆。這裡沒有磚瓦,沒有電桿電線。一切現代的東西都沒有。我看見一排排的茅草房,以及在房子外面挑水的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