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格林沁在淮安城下大敗虧輸,三十萬大軍在潰逃過程中全部被殲的消息,如長了翅膀一樣飛快的傳遍天下,不但把駐兵臨沂的勝保嚇了個半死,連夜帶兵逃去濟南,也讓清廷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
尤其是咸豐皇帝,原本還意氣飛揚,就等著前方傳來好消息,然後剿滅短毛,掃平長矛,再次成為大清的中興之臣,誰知道剛高興了沒多久,立刻就澆了一盆冷水,給了他這麼一個壞到不能再壞的消息了。
「混蛋,混蛋!」等大臣都退下後,咸豐皇帝一手把書桌上的奏折都給掃了下去,「僧格林沁誤國,僧格林沁誤國啊!朕要,朕要下旨……咳咳咳……咳咳咳咳!」
「陛下!」看到咸豐皇帝咳嗽不停,剛奉命趕過來的懿貴妃大驚失色,連忙幾步跑過來,輕輕拍了拍咸豐的後背,「陛下息怒,息怒啊,還是身子要緊!」
「朕……咳咳。」再次咳嗽了幾下後,咸豐皇帝拿下摀住嘴的手帕,發現手帕上居然染上了一絲血絲,臉色立刻就白了起來,以至於身子都有些搖搖欲墜。
「陛下!」懿貴妃高呼一聲,立刻扶住咸豐皇帝,然後用更大的聲音喊道,「快,快傳太醫,傳太醫!」
一番忙亂之後,太醫給咸豐皇帝開了一副中藥,然後用鹿血沖服,等喝過用鹿血沖服的中藥後,躺在床上的咸豐皇帝總算重新有了點紅潤。
重新坐起來之後,咸豐皇帝歎了口氣,用虛弱的語氣道:「除了懿貴妃,你們都退下!」
等太監宮女都遵旨退下之後,咸豐皇帝忽然眼角含淚,居然哭了起來:「悔不當初,悔不當初啊!當初要是聽了你的話,緩緩圖之。也不至於如此!都怪朕太心急,太心急啊!」
「陛下莫要自責,」懿貴妃連忙安慰道,「事情還沒到無可挽回的餘地,我大清也不是沒有反擊之力。」
「沒了,都沒了!」咸豐皇帝淚流不止,「僧格林沁的那三十萬大軍是我們最後的精銳,可還是經不住那短毛李逆的一擊,現如今京城空虛,我們哪裡還有兵馬能擋得住他們。勝保麼?哼。他逃跑的本事倒是一流,但根本就不敢跟短毛一戰!」
「陛下,勝保雖然進攻不足,但畢竟還有三萬兵馬,而且他怎麼說也跟短毛對峙過,熟悉短毛的虛實,如果召回來全力防守,還是有些本事的。」懿貴妃小聲道,「而且。我們也不是沒有別的兵馬了,且不說京師的三大營,難道您忘了文祥的新軍了麼?」
「文祥的新軍?」咸豐皇帝皺皺眉,「新軍不過才五千人。而且成軍不過兩個月,怎麼能抵擋短毛的大軍?」
「陛下,新軍暫時的確是還不能用,可您忘了新軍是誰幫我們練的了麼?」懿貴妃再次提醒道。
「是誰幫我們……你是說俄國人?」咸豐皇帝眼睛立刻睜大了。「你是說,讓俄國人出兵幫我們?不妥,俄國人怎麼會出兵幫我們。再說他們也未必肯答應。」
「哎,陛下,俄國人或許不會直接出兵,但他們只要派出使節去短毛那裡居中調解就行。」懿貴妃說到這,小聲壓低聲音道,「有俄國人出面,我們再找找英國人跟法國人,讓他們給李永吉施壓,想必暫時求和還是可以的。再怎麼說,那李永吉也是仗著洋人撐腰才有如今的氣焰,要是讓洋人去壓他,他必然不敢過分逼迫我們。」
「讓洋人施壓,跟李永吉求和?」咸豐皇帝的眼皮跳了跳,忽然大聲道,「朕,朕怎麼能跟一幫反賊求和!」
「陛下,世易時移,且忍他一時。」懿貴妃繼續勸說道,「等我們恢復了元氣,等新兵練出來了,再跟他們打就是了。太祖當年也曾經隱忍多年,這才有最後的天下。如今短毛新勝,正是氣焰高漲,實在不宜硬拚啊,所以,還是以和為貴。」
「以和為貴?」咸豐皇帝此時也冷靜了下來,「就怕我們想求和,但對方不答應吧。現在我們再也沒有軍隊能擋住他們,各地督撫更是不能指望,他們形勢大好,換了是我,我也不會同意和談,肯定會一直打到北京城!
至於洋人,洋人這時候還會管我們麼?要知道我們剛剛把洋人給得罪狠了,俄國人還好,英國人跟法國人我看是不能指望了,就是他們支持短毛,我們才有今日之敗!
俄國人雖然跟短毛沒什麼交情,不過俄國人也不可能為了我們拼盡全力,至少不可能為了我們出兵,所以朕估計俄國人對短毛的威脅不大,他們就算肯為我們居中調解,短毛也未必會聽他們的。」
「陛下,事情不能這樣看。」懿貴妃道,「如今我們固然是元氣大傷不假,不過那短毛也不是全無妨礙,經此大戰,他們必然也是消耗頗多,要不然,為什麼至今還在徐州呆著,沒有繼續乘勝進擊呢?
所以要我看,短毛應該是洋槍洋炮消耗太大,還在等待洋人給他補充,短期內估計是不會再來打我們了。」
「這只是你的想當然。」咸豐搖搖頭,「他們停下來的時間也不長,也許只是重新休整,等休整完了,還是要北上的。」
「北上?我看未必吧。」懿貴妃道,「須知短毛可不是只有我們一個敵人,您忘了長毛了?」
「長毛?你是說洪逆?」
「沒錯。」懿貴妃點點頭,「洪逆跟李逆根本不是一條心,他們的地盤又靠的那麼近,兩者以前又仇怨甚深……依著臣妾的心思,那李永吉之所以在徐州停留,想必也是在觀望,因為他也不敢孤軍深入的跟我們死打,那樣的話,萬一他跟我們打的激烈時候,他的蘇州老巢被長毛打下來,那他可就功虧一簣了。」
「這倒不假。」咸豐皇帝點點頭,「可就算他老巢沒了,他完全可以打下我們,再,再……不行,這不行的!」
看到咸豐皇帝這幅樣子,懿貴妃心底裡暗暗鄙視了一番,嘴上卻道:「陛下,不試一試怎麼知道行不行呢?再說了,就算萬一不行,我們再發佈勤王令,號召天下勤王,最不濟,我們還可以退出北京城,先去熱河避難,再號召當地……」
「對,去熱河!」別的沒聽見,咸豐皇帝就聽見這個了,「我們還可以去熱河!對,就這麼辦!立刻召集人手,我們馬上啟程去熱河!」
「這……」懿貴妃愣了愣,「陛下,您現在就去熱河?」
「對,立刻就去承德!」咸豐興奮的道,「他們不是要這個花花江山麼,給他們就是!只要把北京扔出去,李逆必然登基稱帝,到時候跟洪逆就鬧翻了,哦,還有捻子,也肯定是不甘心的,到時候,他們必然打起來,然後我們就可以坐山觀虎鬥,等他們打累了,再進來重新收拾河山,也不是沒有希望啊!」
「陛下,萬萬使不得啊,現在我們還沒到那個地步啊。」懿貴妃連忙勸道。
「行了,我知道了。」咸豐揮揮手,「我累了,你退下吧。」
看到他這個樣子,懿貴妃只好退下,至於之前咸豐那番去熱河的說辭,他也只當他是累糊塗了。
果然,到了第二天,咸豐皇帝跟沒事兒人一樣,再也不提出京的事情,還是照常上朝,而且精神氣色也好了很多,這讓懿貴妃原本的擔心也放下了。
然而,僅僅過去七天,壞消息再次傳來,精武軍聯合當地捻軍,連克棗莊跟曲阜,如今前鋒已經開始向泰安推進!
很明顯,精武軍並不滿足徐州,李永吉也不滿足於獲得江南一地,他是真的打算打進北京城,推翻滿清朝廷!
就在懿貴妃準備再次找咸豐皇帝求證的時候,卻忽然發現整個皇宮都鬧騰起來,稍微一打聽,才知道咸豐皇帝居然要去承德避暑山莊秋獵!
聽到這裡,懿貴妃的腦子立刻就懵了一陣,怎麼也想不到咸豐皇帝居然在這個時候逃跑。
沒錯,就是逃跑!這個時候去避暑山莊打獵?那不是逃跑是什麼?
可問題是,現在短毛離著北京城還很遠,在懿貴妃看來,還不是沒有抵擋的辦法,也就是說此時正是需要皇帝坐鎮的時候,一旦皇帝跑了,那軍心士氣就全散了,這大清也就更沒指望了!
想到這裡,懿貴妃連忙去求見皇帝,結果卻連連吃了閉門羹,咸豐皇帝根本就不見她。
這對懿貴妃又是一個打擊,因為這意味著,她已經失寵了。
當懿貴妃回去之後,很快就來了一群宮女太監,通知她準備準備,即日就要帶著兒子離開北京,跟皇帝前去承德避暑山莊秋獵。
對此,懿貴妃只是平靜的接受了現實,再也不去求見皇帝,也不肯多說半個字。
皇帝出京可是大事,特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所以立刻就引起了一片嘩然,不過在這件事情上,咸豐皇帝一意孤行,只是自己忙著出京準備,對所有求見大臣一概不見,讓人根本就沒有機會進行勸諫。
緊接著,皇帝又發了一道聖諭,說出巡期秋獵間,讓恭親王奕?擔任議和大臣,全權處理跟精武軍以及洋人的議和事宜,同時京城的一切政務,也暫時由奕?處理。
到了這個時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咸豐皇帝這是害怕了,要撂挑子跑路了,然後打算讓奕?去接手這個爛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