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馮桂芬已經帶來了巡撫大人的答覆,不過確切的說這些都是口頭的答覆,不管是銀子還是民夫工匠,都還沒見點真章。
不過對李永吉來說,他要的就是官府的一個表態罷了,並不擔心對方賴賬,加上軍情緊急,所以等精武軍眾人歡呼過後,他果斷的帶領全軍轉進,主動到虎丘紮營。
看到李永吉的隊伍如此好打發,危機這麼快解除,倒也讓蘇州城上下都鬆了一口氣,畢竟之前那頓放空炮看似無用,但炸起來驚天動地,整個蘇州城沒有一個聽不到的,都知道那種炮火威力驚人。
不過那時候大多數蘇州人只是對精武軍的炮火威力感到吃驚而已,可看到葑門守軍還沒挨炸呢,就被人家一句話嚇的一哄而散,就更讓蘇州人對守軍的能力信心不足。
現在回過神來仔細一想,當時精武軍要是真的趁勢攻城,弄不好蘇州城真的就要陷落了,幸好,現在這支奇怪的軍隊離開了,而且據說還要駐紮在外阻攔發匪,這又讓蘇州人高興了起來,覺得有這麼強力的軍隊協防,總能守住蘇州吧。
不提蘇州人的患得患失,在虎丘紮營之後,李永吉立刻召集了所有營級以上的高級軍官,召開了一次軍事會議。
在經過這麼多事以後,雖然李永吉在精武軍中的權威已經是說一不二,他的任何決定都會嚴格執行,不過在開軍事會議的時候,他還是能讓人暢所欲言的,加上大家都存著一肚子疑惑,所以也就趁機在會議上提出來。
特別是王三武,他仗著是李永吉的二舅,說話也就更沒有什麼顧忌。
因此,當王三武把為什麼要改變既定策略,從反攻蘇州變成保衛蘇州,而且還鬧出這麼多事故的疑惑說出來之後,李永吉知道必須給大家一個交代跟解釋了。
說真的,李永吉又哪裡是真的有什麼計劃,他在蘇州的所作所為,不過是在由著性子亂來而已。
比如說他來蘇州,借口是練兵跟接回姐夫,但實際上是聽到常州被屠殺之後,於心不忍,所以就帶兵過來看看,想說服自己幫助守城,但在那個時候,他內心深出早已經傾向於守衛蘇州了。
可是真的到了蘇州城下後,他卻還是拿接姐夫回去這種在別人看來十分兒戲的借口去交涉,再之後呢,因為別人一點小小的不敬,就大發雷霆,搞了個全軍威壓。
其實,以清軍在此地的德行,出現張樹德那種情況完全正常,誰讓你的官太小了呢,又一直示弱,由不得別人不生出覬覦之心。
不過正常情況來說,解決這種事情的方法有很多,完全不必鬧的這麼僵,最起碼,你只要顯示了自己的力量,那麼以張玉良的精明與圓滑,他肯定會改變策略,主動交好,而不會再行逼迫。
可惜,李永吉的任性改變了這一切,弄來弄去搞成了這麼一個樣子,也讓大家都搞迷糊了。
也是虧了精武軍的實力夠強,再加上太平軍的威脅近在眼前,蘇州上下也都太軟弱,要不然,碰上一個不怎麼理智點的巡撫,死硬到底的話,李永吉也只有下令攻城,進而提前走上反清的道路。
話說回來,也不能說李永吉的行為是完全任性妄為,因為他在做這些任性行為的時候,也不是腦袋一熱就作出決定,而是有仔細的分析過,並仔細的考慮過後果。
在考慮過後,他發現以自己目前的實力,不管最後怎麼走,都完全不必擔心,這才導致他最終任性了一把,同時也在這種任性過程中,順勢加強了精武軍的凝聚力,而且就最終結果來看,似乎也不錯。
原因很簡單,李永吉的實力太強了,已經是一種碾壓局,面對他這種力量,什麼計策計劃都不管用。換言之,絕對的實力,才是他任性妄為,肆意改變計劃的的緣由。
雖說結果都挺好,但這也顯示出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李永吉做事缺乏長遠性,或者說缺乏計劃性。
不管是他還是張信達,他倆人都是屬於那種發散性思維比較重的人,主意經常是變來變去,從來也沒有一個長性。以前當宅男的時候這樣子還好,可如果當軍事統帥還這樣,那早晚會出問題。
因此,認識到問題的李永吉已經開始自我反省,並計劃在以後的日子裡擴大參謀班子,讓參謀部掌握更多實權,並且以後盡量不再任性妄為,至於能不能做到,或者能做到哪一步,那就真不好說了。
當然了,雖然李永吉已經開始自我反省,但在目前的情況,為了自己的權威,他不可能把這些告訴手下的人,所以他只能選擇不解釋。
就這樣,面對王三武的提問,李永吉只是故作高深的笑了笑:「原先的計劃的確是等太平軍打下蘇州,我們再反攻。不過所謂計劃不如變化快,形勢變了,我們的計劃也要跟著變。」
「形勢變了,哪裡變了?」王三武跟著問。
「這裡面涉及的情況太複雜,我很難跟你解釋。」李永吉搖搖頭。
「哦?莫非是……」王三武瞬間就誤會了,以為是跟全靈教有關,於是也就閉上嘴巴,不再發問。
「大人。」這下開口的居然是林春生,「在下有一事不明,為何我們之前要做出全軍兵壓蘇州的舉動?那個張樹德雖然囂張,但也不過是個無知之人,解決的辦法有很多,犯不著當眾殺了他,再兵壓蘇州吧?這一個弄不好,我們可就要被打成叛匪啊。」
「因為我們要讓蘇州人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強者,誰才是他們真正的保護者。」李永吉笑了笑,「經過之前的那一番動作後,想必蘇州上下都知道了兩件事:第一,精武軍不好惹,第二,現有的蘇州守軍不可信。
蘇州人明白這兩點後,只要我們再打敗發匪,他們就會完全依賴我們,這樣的話,蘇州城也就成了我們的囊中之物,這比之前的方案損失更小,你們說是不是?」
「好吧,就也算是個解釋。」林春生搖搖頭,「不過,以後您再做這些決定的時候,能不能提前跟我們通個信?總是忽然做決定,很讓我們措手不及的。」
「呵呵,怎麼,你們不信任我?」李永吉看了周圍的人一眼,結果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低下頭,不敢跟李永吉對視。
發現這個情況,李永吉暗自點點頭,緩慢的道:「相信你們也知道,我們精武軍與別處不同,最大的不同,是我能獲得其他人得不到的幫助,這一點,光從那些武器裝備上,你們多少也能體會到一點。也因此,我有很多你們得不到的情報,考慮的事情也比你們多,做事的方法,自認也會有些與眾不同。正因為牽扯太多機密,所以我不可能事事都跟你們解釋。」
頓了頓,李永吉才繼續道:「因此,你們要記住一點,想在精武軍裡呆下去,就要服從我的絕對權威!就要對我的命令無條件服從,不得有任何異議!如果自認做不到這點,現在就可以離開精武軍,我絕不留難。那麼,現在有誰想離開麼?」
話音落下後,眾人只是繼續低頭,一聲不吭。
「沒有人要離開麼?」李永吉提高話音。
還是沒有人吭聲。
「很好,既然沒有人想退出,那就記住我說的,絕對服從!」李永吉輕聲道,「在我這裡,聽令行事是第一位的,任何不服從命令者,下場只有死路一條。」
故意停頓了一下,李永吉才又笑了笑:「嗯,放心,一般情況下,我做的決定是會跟你們提前打招呼的,也會跟你們解釋我的意圖,只有一些不方便透露的情況,才會向現在這樣專斷獨行。因此,你們如果有疑惑,可以當面提出來,我能回答的,就一定回答,不能回答的,會當面跟你說不能。」
看到眾人還是不說話,李永吉也只好轉變話題:「張威,李秀成的隊伍到哪兒了?」
「啊?是,大人。」被點名的張威下意識的答話後,這才走到地圖前開始比劃,「咳咳,這個,根據新成立的軍情局探馬的回報,李秀成的大部隊已經開出無錫,前鋒已經抵達吳家村一帶,照這個腳程看,到這裡大概用不了五天,如果是拋開輜重輕裝急行,最多三天左右就能抵達。」
「速度好快。」李永吉點點頭,「這個李秀成倒是真有點門道,能把一支烏合之眾統和的這麼強,光看這行軍速度,就知道這支兵馬不差。」
「我想,這應該是他的精銳部隊。」張威道,「探馬回報,李秀成帶領的這支部隊人數不多,只有大概三萬多,大部人馬還在無錫。因此,這應該是特別挑選的精銳老兵,所以才能速度這麼快,應該是打著突襲的目的。」
「發匪可沒有我們這麼多馬匹,火炮也不可能有我們的輕便。」王三武這時候也主動插嘴,「哪怕他們是精銳部隊,這麼快的行軍速度下,肯定帶不了多少重武器,最起碼是帶不了火炮的。也就是說,以他們的這支力量,想硬碰硬打蘇州是很難的,哪怕是突襲也不行,畢竟蘇州也是城高水闊,不是一般的小城市。所以他們這麼來,十有**是想搞變裝偷襲的把戲,就跟當初打杭州一樣。」
「如果都不行,那就是提前圍困。」周達也緊跟著過來說話,顯示自己的存在,「李秀成的三萬人馬如果偷襲不成,肯定會就地駐紮,圍困蘇州,等待自己的大部隊。同時也方便圍點打援,以蘇州為誘餌,狙擊周圍的部隊,利用自己的精銳,在野戰中消滅朝廷的兵馬。」
「圍點打援,打什麼援?」反駁這話的是林春生,「如今江南一帶,還有能來救援蘇州的兵馬麼?」
「怎麼沒有,遠的不說,松江府就有一個營的軍隊。」
「切,就松江綠營的德行,敢出城去救援蘇州?」
「好了,都別吵了。」李永吉一揮手,「不管敵人有多少,怎麼來,我們只需要知道他們在哪裡就行了。」
說完,李永吉站到地圖前看了看,這才道:「我命令,全軍從此刻開始,停止一切軍事訓練,除了必備的輪值警戒外,全都給我呆在營地裡好好休息,養精蓄銳,等待來日的大戰。」
「是!」眾人一起回答。
「那民夫怎麼辦?」周達忽然道,「我們不是問蘇州城要了三萬民夫麼?他們要是過來的話,也來我們的營地麼?」
「不,那些民夫另有用處。」李永吉擺擺手,「他們會另立營寨,不跟我們在一起。至於他們的作用麼,是在這裡修永固式軍營跟炮台。簡單說,我要把虎丘這裡當作我們的一個軍事駐點,要在這裡長期駐紮一支部隊,以便將來能更好的掌握蘇州。」
「那,這樣一來,那些民夫就是我們的弱點了。」周達道,「萬一發匪主攻這些民夫,他們立刻就會崩潰,那會對我們造成影響的。」
「放心,這種事情不會發生。」李永吉笑了笑,「雖然我們是以逸待勞的等著李秀成的部隊過來,但這不等於我們要被動挨打。所以,一旦發現對方的部隊出現,我們就主動出擊,迎上去跟他們玩野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