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京悄無聲息的回到家中,他將手提包放在茶几上,他的心神怎麼也安定不了。
手提包裡面,那華美的玉雕,還有那厚厚一沓嶄新的錢是那麼的刺眼,陳京甚至連手都不想碰一下這兩件物事。[.]
邵冰瑩那魅惑的樣子,在他腦海裡面浮現,他腦子本就暈暈沉沉,此時更感覺頭痛欲裂。他到衛生間沖了一個澡,再回到客廳的時候,才感覺腦袋清醒了一些。
他從桌上拿出一支煙點上,拉開窗簾,只見外面澧水河上漆黑一片,偶爾幾點火光,那應該是漁火在閃爍。
他思緒又回到了今天晚宴上,他想,邵冰瑩一共送了五份禮,每份禮物都裝在一隻印彩水logo的宣傳袋內面,內面還用禮盒包紮住,她說是一些小玩意兒,倒是很隱蔽,一般不容易想到這裡面藏有玄機。
她五個人都送了禮物,這五份禮物是一mo一樣,還是彼此有分別?
這事兒可能永遠只有邵冰瑩知道,因為得到禮物的人,永遠都不會互相之間交流這事。
而這個秘密,內面就有很多微妙。
如果現在陳京把這份禮物退了回去,那其餘還是四個人的禮物是不也應該退回去?如果彼此是有差別的,其他人的確就只有一些小玩意兒,陳京這個做法是不是妥當?
再說,陳京退禮物肯定也是暗地裡干的,那其他四個人沒有類似動作的,是不是他們就受賄了?
另外,如果陳京馬上把這些東西交出去,那是不是也會牽扯到其他人?一旦牽扯到其餘四人,會不會有出現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邵冰瑩這個女人精明她應該能想到這些所有的事情,說不定她早就有安排了!再有,她做的這個事兒,就是追求的一個虛實不明就有給陳京出難題的嫌疑。
也許只有如此,她認為陳京才會不得不收她的禮物。
陳京用手輕輕的敲了敲桌面,暗暗的搖頭,也許,自己現在還真得以不變應萬變,先裝作什麼都不知,然後再靜觀其變!
一念及此陳京心情放鬆了一些,他將桌上的東西收起來放到自己房間的抽屜裡,然後將抽屜鎖上,再出來的時候,他就覺得自己肚子咕咕的叫。
他抬手看看表,已經晚上十一點了,他歎了一口氣,打消了叫徐麗芳的念頭就準備下樓到樓下夜間小店買點方便面對付一下。
他走到二樓,二樓徐麗芳的門虛掩著,他皺了皺眉頭走到近前剛要推門,便聽見裡面一個女人的聲音:「得了,得了!當官的就沒一個好東西,麗芳你太幼稚,你以為陳局長真清廉啊,他清廉還能請保姆?再說,你看看他家那些煙酒,哪樣不是高檔貨色?隨便一瓶酒,就夠我們姐妹干一個月了!」
徐麗芳的聲音:「好了,殷虹你就不要一味的說陳局長了!陳局長有錢,主要還是政府給他獎的錢,他年輕有為,有時候過來送禮的人,他也實在是礙不過情面!」
「我就說嘛!無官不貪!不貪的官,逼著也讓他貪!我聽人說當官如果不貪,官就當不長,當不久!」殷虹振振有詞的道。
「殷虹阿姨說得不對!」一個很稚氣的聲音響起,「陳叔叔說了,當好官就是要實實在在的替老百姓做事,不能貪國家和人民的錢!」
「去,去,小屁孩不懂!我和你媽在說話呢,你插啥嘴?」殷虹有些不耐煩!
「好了,殷虹,你也不要說了!陳局今天還沒回來,沒聽到樓上有動靜……」徐麗芳道,「不行,我得去樓上看看!」
「看看?看什麼看?半夜三更往領導家裡面竄,你也不注意影響?」殷虹道。
「咳!咳!」陳局在門外兩聲低沉的咳嗽。
房間裡面,殷虹的聲音如同正打鳴的公雞倏然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徐麗芳快步過來將門打開,一看陳京站在門外,她一下慌了神:「陳……陳局長,您………………您回來了?我……我………………我們………………」
她臉漲得通紅,尷尬到了極點,一時緊張得語無倫次。
她支吾了半天,說了一句:「您……您進屋裡坐?」
陳京淡淡的道:「我就不進去了!我肚子有點餓,你上樓隨便給我弄點東西墊吧一下肚子吧!」
陳京說完,轉身上樓,徐麗芳臉上的紅暈漸退,可就在這時,屋裡面忽然擠出一個小腦袋衝著陳京喊:「陳叔叔………………」
陳京回頭,徐彬咧著嘴衝他笑,他點點頭,道:「彬彬,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覺呢?明天早起上學能起得來嗎」
「叔叔,明天星期六,不上學呢!」
「不上學也得早睡,早睡早起身體才好,早睡早起你才能健康成長!」
「是,陳叔叔!」徐彬低頭認錯,可是旋即,他抬起頭來沖陳京道:「對了陳叔叔,今天殷虹阿姨說你壞話,說你是貪官,說你……」
徐麗芳臉霎時變白,一手拉著兒子,劈頭就要給兒子來一巴掌。
徐彬機靈得很,猛然一下掙脫了媽媽的拉扯,就往陳京這邊衝過來,邊衝過來邊喊:「陳叔叔,我可是說的真話!就是殷虹阿姨說您壞話的,她還罵我小屁孩呢!」
徐麗芳追過來,神色惶急,急道:「陳局長,您別聽彬彬胡說,我們剛才只是隨便閒聊了幾句!」
「讓孩子早點休息吧!」陳京拉過徐彬,用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彬彬乖,早點休息去,明天起個大早又陪叔叔吃早點。」
徐彬連連點頭。
陳京看向徐麗芳道:「你馬上安排孩子早點休息,以後不准動輒就打罵孩子,小孩子有錯誤就教訓,沒錯誤怎麼也能胡亂教訓?」
徐麗芳臉都嚇白了,連連點頭道:「是,我馬上………………」她話說一半,又猛然抬起頭來:「可是,我得先給您準備飯菜………………」
「你不用準備了,我不吃了!晚上吃多了消化不良!」陳京嗡聲道,他蹬蹬上樓,「彭!」一聲將門關上,便再無動靜了。
晚上,陳京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覺。
他想起殷虹說的話:「無官不貪」,他心中就堵得慌。
如果是今天以前,陳京聽到殷虹這樣大放厥詞,他肯定會狠狠的批評她一通,可是今天,他忽然覺得內心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怯意。
任何事情,都有一個量變到質變的過程,點點滴滴,最後就能匯聚成為汪洋大海。陳京忽然覺得自己先前那個以不變應萬變的想法很錯誤,是是非非,有時候是非難斷,但是有時候卻就是是就是是,非就是非。
陳京覺得自己也許是書讀得多了,太過相信圓融了,圓融不是不講是非,不拘小節也不是不講是非,大是大非面前,自己的立場真的堅定嗎?
陳京不住捫心自問,他內心感到很羞愧,他從床上爬起來,拿鑰匙打開抽屜,看著抽屜裡面的那一尊玉雕和花花的鈔票,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以不變應萬變絕對不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其實也是一種勇氣。
一瞬間,陳京心中便有了決斷,無論如何,這些錢財不能要,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對這樣赤裸裸的行賄,陳京如果坦而受之,那不是貪官又是什麼?
陳京腦子裡面又禁不住想起了邵冰瑩這個女人,這個女人精明、自負,她安排這樣的送禮,也許是算定了自己會笑納吧!
一念及此,陳京心中忽然迸發出一股子傲氣,他想,自己偏偏就不遂她所願,硬就要讓她失算一次,也要撕一撕她的面子。
縣委,黃小華盯著窗外碧藍的天空發愣。
最近這段時間他是夾著尾巴做人,老老實實的就只管屬於他的一畝三分地,其餘的事兒他不聞不問也不管。
就因為他涉嫌攪黃鴻城投資澧河的事兒,讓他處境非常被動,大家都將矛頭指向了他,對他的做法不滿到了極點。
而這些所有人中,他最在意的自然是舒治國的態度,舒治國對他很不滿意,因為黃小華搞的那個事兒,讓他險些下不了台,可謂是顏面都丟盡了!
黃小華萬般無奈之下,只有去主動向陳京說明情況,為了博得陳京的同情和信任,他甚至不惜將舒治國都賣掉。
黃小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他很清楚那件事的嚴重性,如果一旦那事鬮破了,舒治國是不會死命保他的,既然這樣,他也不能夠完全的就當這個冤大頭。
「叮,叮,叮」,桌上的電話鈴聲響起。
黃小華一下從椅子上豎起來,抓起電話,他剛剛還在想陳京,陳京的電話就來了:「黃主任?我陳京,沒打擾您吧?」
「哎呀,陳局,你好!你好!你老弟正是出風得意時,怎麼跟我打起電話來了?」黃小華半開玩笑的道。
陳京笑笑:「黃主任,您就不要寒磣我了!是這樣,我最近工作上遇到很多的困難,一直找不到人請教。
我就備了一杯薄酒,想請黃主任賞光給我解解惑!黃主任,您可千萬要賞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