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江晚月篇：比愛更動聽的誓言15
是……眼前這個男人？
昨晚，她崩潰了，大哭了，在這個男人面前？
忽地，她苦笑一聲。
原來，閉關這麼多日，她以為自己已經想通，以為自己已經可以在他面前談笑風生，以為早就可以以一顆平常心去看待眼前這個男人……
可一切，都不過是她的自以為是。
她根本什麼都做不到。
在這個男人面前，她所有引以為傲的自制力，脆弱得不堪一擊。只要這個男人一顰一笑一回眸，她築起的那一道所謂的厚厚圍牆，在頃刻間便土崩瓦解。
她小心翼翼地看過去，看到一雙含笑的眸，似是確定了什麼，就這樣盯著她看。
「你……昨天一晚上都在這裡嗎？」想說些什麼，結果問出來的話，卻讓她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
這不是廢話嗎，他不在這裡一晚上，那她昨晚是睡在了誰的懷裡？
姜明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說呢？」
她……她說？
郁馨臉有些發燙，轉身就走。
「喂，借了我的衣服當抹布，借了我的胸膛當床鋪，就想這麼走了？」身後男子的聲音帶著笑意，讓郁馨停了腳步。
今天他……
似有些不同。
往日裡，他不會這樣和自己調笑，他要不和她針鋒相對，要不便是嚴肅地和她拉開距離，卻從未與自己這樣說過話。
怎麼說呢？
有些……輕佻。
她不喜歡他的笑容，在陽光之下，讓楓葉都失了顏色，彷彿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你要如何？」她轉身沒好氣地瞪著他，「不然我的衣服隨你挑去做抹布，今晚在我身上睡一晚如何？」
這話是氣話，可聽起來，怎麼那麼曖昧？
「好啊！」沒想到，對方居然笑著點頭，「今晚我就睡你身上。」
……越來越曖昧了。
郁馨額頭似隱隱有三道黑線，扭身就走。
這男人今天什麼東西上身了，怎麼忽然就轉性了？
「郁馨！」身後的人在叫她。
咦？
怎麼不叫德妃娘娘了？
「我決定了，我要你！」男子的聲音堅定，不似之前那本戲謔。
郁馨徹底呆住了，他剛才，說了什麼？
她的耳朵，出了問題了，幻聽了是嗎？
「我要你，我會問皇上要你。」姜明走到她面前，一字一頓地再說一遍，「你可以不嫁給我，但是，我想要給你自由。所以，我決定問皇上要你，你只要跟了我，就可以離開這裡，去你任何想去的地方。」
郁馨像不認識一樣看著他，她以為，他是個愚忠且迂腐的男人，卻不知道，一旦下了決定之後，可以這般堅定。
「不，不行！」她搖頭，目光都不敢投射到他身上，只是看著地，哀傷碎了一地，「我父王母妃，都還在楚國，我不能跟你走。」
「跟接百合父母一樣，把你爹娘也接到魏國來。」姜明提議。
郁馨搖搖頭：「他們喝百合父母不同，他們是不會來魏國的。我父王一生為國盡忠，怎麼可能到老了晚節不保？」
姜明有些傻了眼，剛剛湧上心頭的勇氣，被打亂，一時沒了主意。
「就這樣吧。」郁馨歎息一聲，「有你今天這句話，我這一生，也不算白活，足夠了。」
說罷，她給他一個笑意，轉身，往悅仙宮而去。
這一次，她再沒有回頭，他亦再沒有出聲。
兩人就這樣，隔得越來越遠。
只是，這距離，遠沒有如他們的身份那般，隔了千山萬水，似永不能有交接點。
「娘娘，你可回來了，頭痛不痛，要不要奴婢幫你打水來洗洗臉，可要喝水？」剛到門口，就見到百合對著她一同狂轟濫炸，郁馨原本已經好了很多的頭，便又開始疼了起來。
「你要讓我先回答你哪一樣。」之前的對話，她已經精疲力盡，大傷元氣，實在不想再費心思去對付這個小丫頭。
「這……」百合愣了一下，趕緊上來攙扶，「娘娘似乎很累了，奴婢先扶娘娘進去歇息吧。」
看上去，主子的哀傷，大過了疲憊，在那林蔭道上，發生了什麼嗎？
百合沒有問，大概也能猜出個大概來。
「對了，昨晚我記得你跟出來了，怎麼後來不見了？」躺到床上，郁馨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呃……
「奴婢見姜將軍在，想想他一定能好好照顧娘娘，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把我丟給一個大男人，也不怕你家娘娘出事？」郁馨沒好氣的瞪她。
「姜明將軍不是壞人！」百合急急辯駁。
「你這麼瞭解他？」郁馨氣呼呼地道，「你是他娘啊，還是她姐啊，從小看著他長大的嗎？」
「娘娘……」百合急得紅了臉，隨即一臉瞭然，「難道，姜將軍對娘娘做了什麼壞事？奴婢去找他算賬去！」
說完，她轉身，急匆匆往外走。
「站住，不許去！」郁馨急了，趕緊叫住她，「我頭還痛呢，我的熱毛巾和熱水呢？」
時間從指縫裡溜走，走過了冬季，走過了除夕，又是一年春來到。
這個春天，事情格外多。
楚國來信，楚王忽然下令，削了端王，也就是郁馨父王的王位，全家貶為庶民，奪了兵權，發配他去守皇陵。
理由是：謀逆罪。
端王為國盡忠一生，到了晚年，居然被按了這麼個罪名，頓時悲憤交加，盡然一頭撞死在端王府大門的獅子前，以死示清白。
端王妃和夫君伉儷情深，也步了他的後塵。
消息傳來，郁馨暈了過去，醒來，百合卻上了吊，等發現時，已經氣絕身亡。
原來，這一切，竟然都是百合告的密。
她在遺書中說，她想告端王謀逆，正好讓端王可以怒髮衝冠，憑著手中的兵力，要謀皇位可能有點問題，不過加上魏國的幫助，或者可行。
這樣，郁馨就可以徹底和楚國斬斷聯繫，徹底自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百合在後面寫得很清楚，她知道主子和姜將軍有情，所以希望為主子做些什麼，沒想到，端王爺寧可死，也不願謀反，毀了自己一世清名。
她覺得對不起主子，所以選擇了上吊『自殺』。
郁馨看著那份遺書，在百合的屍體旁邊坐了許久許久，隨後，收起了遺書，讓人去厚葬了。
事實上，百合做了這麼多年的細作，能不知道這樣告密的後果嗎？
她只是為了成全她，若是父王真的叛逆最好，若是最差的結局，也一樣可以為她掃清和姜明在一起的所有障礙不是嗎？
而她，從告密之初，就已經準備好了以死謝罪吧？
不管是好的結果，還是壞的結果？
所以，從去年冬天開始，她就開始訓練悅仙宮內小宮女，讓她們盡快瞭解郁馨的生活習慣。當時，郁馨還問她，何以忽然這樣做。
她說，她家人已經在秦都，偶爾要回家，怕沒人伺候主子。
當時，這個理由太可信了，郁馨完全都沒有懷疑。
直到先，她才發現，她並不瞭解百合，原來，百合的性子，居然為了可以達到目的而不惜玉石俱焚。
郁馨緩緩走出了百合的臥室，門外的陽光十分刺眼，宮門口，跪著哭泣的百合父母兄弟。
兩個女兒，就都這樣死於非命，白髮人送黑髮人，這種場景，一次已經足夠肝腸寸斷，而他們，則是遇到了兩次。
距上次見到，到如今，不過幾個月的光景，這對老人的頭髮已經從花白變得全白，萬千白髮，在春日乍暖還寒的風中搖曳，配著他們傴僂的身軀，似乎隨時就會倒下去。
郁馨就這樣站著看，她死了父母，他們失去了女兒，他們，糾結誰比較悲慘一點？
對於害死自己父母的兇手，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去勸慰。只是百合的情誼，卻是真的，又讓她根本無法遷怒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