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月希存篇：你站在那裡，我站在這裡15
「這是我讓他們準備的，上好的素齋。」月希存夾起一筷子，放到靜慧的碗裡。
「大人日理萬機，想必事忙，不用陪貧尼吃飯。」靜慧看著碗裡被堆成小山一樣的食物，輕輕悠悠地歎了口氣。
自從她和他變得淡漠疏離以來，月希存從不勉強她做任何事情。
即使眼中掛著關心。卻也是尊重她的選擇，並不會強行進入她的生活，影響她。
可今天不知道怎麼了，竟一改常態，主動跑來跟她吃飯。
「我手下有一堆人，他們都是能辦事的，若是事事都要我來辦，養著他們做什麼？」月希存四兩撥千斤，見招拆招，今天她是休想趕他走了。
靜慧人口氣，吃口飯，不再言語。
冷漠也無法讓這個男人離開她，她一時也想不出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相對無言，兩個人吃飯吃得極其安靜。
好在也沒有人看到，不然他們兩個人倒沒事，身邊伺候的人，恐怕會先被悶死。
吃完飯，月希存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
難道真的是他的手下們太能幹，以至於讓他這麼清閒，當了甩手掌櫃？
「大人，您要的桂花糕送來了。」當地官員安排的漂亮丫鬟走了進來，她進來之前，一路疑惑，這院子這般安靜，難道沒人？
沒想到，這位月大人坐在躺椅上假寐，前面一位容貌秀麗的小尼姑，一聲不吭坐在他前面。
姚大人說了，只要能博得這位月大人的歡心，她們便都能飛上枝頭當鳳凰，到時候，別忘了他舉薦有功。
可眼前這位大人，眼神壓根沒往她身上瞟，聽到桂花糕到了的時候，眼神祇看著那小尼姑。
感情，這大人是好這口？
漂亮丫鬟眼珠子咕嚕嚕的轉，考慮是不是應該換套尼姑服再來，卻聽得月希存道：「這是魏國才有的玉露桂花糕，這裡的人真是懂事，知道你從魏國來，吃不慣這裡的食物，特地做了一些送來。」
漂亮丫頭翻個白眼，那是姚大人他們怕遠來的魏國官員吃不慣晉國的菜，特地準備的，沒想到，變成眼前這小尼姑的獨享了。
那丫鬟很不服氣地瞪了靜慧一眼，這小尼姑確實算得上美貌。不過，多美貌的女子，穿上青色的尼姑袍子，再把頭一剃，便是十分美貌，也去了七分了。
這三分美貌，哪裡是她的對手？
漂亮丫頭相信，只要一眼，只要月大人能轉過頭看她一眼，那小尼姑立刻就會被棄如敝履。
正站立在旁，卻聽得一聲喝：「月希存，你不是說你沒空嗎，美人陪著在院子裡曬太陽，很忙嗎？」
月希存歎口氣，看起來，他那批手下真是沒什麼用，這麼多人攔一個人，還是讓月希絕給闖進來了。
他轉過身，看著站在陽光下的那個，他應該稱之為「大哥」的男子，微微一笑：「我沒空，不代表我很忙。」
他不擅長拒絕別人的要求，所以他覺得，還是直接不見的比較好。
撕破臉這種事，太難看了。
這也是，當初他為什麼要躲周淑妃的原因。
「不管怎麼說，你也是月家的人，當初你當上國師，父親也有舉薦功勞，如今你享受高官厚祿，一回國就把父親給關起來了，這讓天下人怎麼看，怎麼說？」月希絕冷眼瞪著他。
「嗯，第一次！」月希存前言搭不搭後語。
月希絕愣了一下。
「第一次，對我說這麼長的話，不帶一絲冷嘲熱諷，不帶任何髒字。」月希存解釋完全。
午後陽光下，月希絕的臉色有些灰白。
「月希存，父親好歹生你養你。」
月希存打斷他：「如果我沒記錯，我是我師父，天機老人養大的。」
「那是你自己跟他走的，不是父親逼的！」月希絕大聲道，「如果因此你說父親沒有養育你，太強詞奪理了！」
月希存沉默了一下，忽地笑起來。
笑聲由小到大，最後變成仰天大笑。
「你……你笑什麼？」月希絕退後一步。
「月家養育我的方式，就是送我入宮，讓妃子公主，特別是，讓元媛公主……褻玩？」月希存說出最後兩個字的時候，聲音格外蒼涼。
靜慧忍不住定定地看著他，見到他那分在臉上的笑容，終於徹底消失。
他的笑，是他的保護色。
她今日終於知道，他為何這般將自己偽裝保護起來。
那個時候，他應該還是很小的孩子。
那些人，怎麼做得出來？
她不知道，他是怎麼忍過來了。
必定是那時候的歲月，讓他成就了今天這樣的性格。
他的溫潤是假的，他的笑容亦是假的，統統都是面具。
如今他能說出這兩個字，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氣？
「你是月家人，自然也該為月家做些貢獻。」月希絕叫囂起來，「你自幼長得眉清目秀，格外令人憐愛，元媛公主喜歡你，把你接入宮中，若是你能待在宮里長久些，也許便是駙馬爺，和我一樣……」
「和你一樣，被一個女人騎在頭上！」月希存打斷他的話，「駙馬爺，你可還懂得尊嚴二字如何寫？！」
月希絕一下說不出話來，沉默良久，忽地冷笑一聲：「誰說月希存不擅於回絕別人，依我看，這天底下，最擅長回絕別人的人，恐怕就是你了！」
說著，不等月希存有什麼反應，忽地抓過身邊最近的那個漂亮丫鬟，掐住她的脖子：「月希存，你不放了父親，我就讓你的宅子，血流成河！」
「大人救我！」漂亮丫鬟花容失色，卻聽得月希存笑道：「這可是晉國人，大哥！」
那意思，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事實上，點蒼山上的人，對人命本就不太看重。
生死輪迴，一切自有天命，各人造化不同，命便不同。
月希存在幾位師兄弟中，玄學是學得最好的，對此事，自然看得越發淡。
月希絕聽了這話，眼底有些猶豫，卻看到了站在一旁，癡癡看著月希存的靜慧，不由冷笑一聲，將手中丫鬟往月希存懷中一推，趁他分神，已經抓住了一旁的靜慧。
「那麼，我就殺光你帶來的這些尼姑和尚，看你到時候，還怎麼祭祀那些亡魂，你們魏國皇帝那套假仁假義的把戲，還怎麼上演！」月希絕眼中冒火，大有不為玉碎，寧為瓦全的決心。
月希存深吸一口氣，臉上笑意再次隱去：「月希絕，你放了她，若她有半分損傷，你，包括月家，都會為此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他從不隨意取人性命，即使在戰場上，他亦是希望將傷亡減到最低。
並非他悲天憫人，只是師父說，殺孽太多，對自身亦不利。
他還想活得長長久久，所以並不想多造殺孽。
但是，如果是為了眼前這個女子……
他忽然覺得，若是手上多點鮮血，他亦不會後悔。
「哼，怕了吧？！」月希絕見月希存眼中帶血，不由心情大好，「我知道我打不過你，不過你帶來的這些和尚尼姑，卻一定打不過我，我先殺了她，再去殺……」
月希絕話音未落，月希存的身形已經如鬼魅一般飄過，誰也沒看清他用的是什麼手法，等月希絕反應過來的時候，手中已經一空，再看，哪裡還有靜慧的身影？
「有沒有嚇到？」月希存為靜慧把脈，卻發現她的脈搏如常，竟連心跳都沒有加速一分，不由有些驚詫，「你……」
「當初在懸崖上，你都能把我救上來，如今在你的地盤上，又怎麼會救不回我？」靜慧看著他，嘴角竟然輕輕往上一挽，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笑……
她竟然會笑？
月希存看得癡了，一時竟沒注意到，月希絕正在慢慢接近……
圖窮匕首見，月希絕從靴子裡拔出一把匕首，就往靜慧身上扎去。
「卡！」這世上，能快過月希存的，一個手都不用就能數過來，天機老人的弟子，資質如何能差？
只是眼一花的當口，月希絕的手腕已經被月希存握住。
「我說過，你敢傷害她，就會付出最慘痛的代價！」月希存原本溫潤的臉上，一派蕭殺之氣，仿若閻羅附身，讓人不寒而慄。
月希絕忍不住縮了一下脖子。
後悔已經來不及了，月希存話音一落，月希絕的整個人已經被拋向空中，身影亂舞間，只聽得「啪啪」幾聲響，隨即，聽得「砰」一聲，空中落下一個人，濺起一地塵土。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間，連反應都來不及。
「你……你好狠！」月希絕想要爬起來，掙扎了幾下，終究沒有成功，只得抬頭用極端怨恨的目光看著月希存，用盡全力道，「你居然，廢了我的武功！」
說罷，月希絕暈了過去，不省人事。
一旁的漂亮丫鬟早就嚇得花容失色，面色慘白。靜慧稍微好些，畢竟也是經過大起大落，在刑場上給人送過行的，除卻面色有些白，倒是依然保持著平靜。
「你沒事吧？」月希存扶一下靜慧。
「沒事！」靜慧搖搖頭，他手上傳過來的溫度，格外溫暖。
「你去找人，把他送回月家去！」月希存招招手，對那漂亮丫鬟下了令。
「他……他沒死？」漂亮丫鬟這才反應過來，驚訝地看著月希存。
月希存沒好氣地瞪她：「好歹是我大哥，靜慧也沒有受傷，我不會殺他的，不過像他這樣的人，有武功反而是個禍患，還是除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