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月希存篇:你站在那裡,我站在這裡10
「你……」
「貧尼已經睡下,難免衣冠不整,施主若沒有急事,可不可以先出去,讓貧尼整一下衣冠,再來幫施主辦事?」
月希存好似不認識她一樣,盯著她的臉看。
靜慧也這樣定定地看著他,只是她的眼神,彷彿是在看著一堵牆,毫無波瀾。
平靜的眼神,讓月希存竟然感覺到了一絲心慌,然後不由自主地就退了出去,然後關上門。
關上門之前,他說了一句:「整好衣服,叫我一聲。」
靜慧點點頭,輕輕「嗯」了一聲,然後撩開被子起床。
接下來的日子,兩人的關係重新回到冰點。
月希存數次想要跟靜慧問清楚,到底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她究竟是怎麼想的,為什麼忽然又對他疏離了。
然而靜慧總是藉故走開,或者岔開話題。語氣疏離得彷彿他在她心中,連個陌生人都排不上號。
月希存在接連的鬱結難消中迎來了在慈雲庵的第一個除夕。
年關將近,慈雲庵的姑子們生活算是清苦的。畢竟算是高山之上,不過好歹也是皇家寺廟,逢年過節,香火也算鼎盛。
旁的不說,皇親貴胄的家眷們,都以能到慈雲庵來上香拜佛為榮。
這慈雲庵,是正月裡,貴婦人們一定要到的去處,那些輪不上的,只能羨慕妒忌恨,誰讓自己的品介資格都不夠呢?
原來這慈雲庵每年正月,中秋,才會開放給各個皇親國戚達官貴人們上香。
雖然這是庵堂,可都是些犯官的家眷,好歹也是大家閨秀或是貴婦,雖然犯事,總也不能降了身份。這是魏國對女眷們的優待,畢竟,犯事的一般都是男人們的事情,這些女子,也不過是無辜被牽連罷了。
因為每年只開兩個月,就必須要限制人員。
所以,這京中,誰官大,誰的最受皇寵,誰就能排前頭。
往年最前頭的肯定是三大家族,如今三大家族的人都有不少待在慈雲庵中的,那名額自然是讓人搶破了腦袋的。皇上新掌權,又剛在晉魏之戰中打了勝仗,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新的三大家族或者四大家族什麼的出台。
目前皇上新寵是姜明大將軍,還有金矛王爺,不過這兩人目前都在邊關,想必過年也不可能回來。
金矛王爺早年喪妻,其子逍遙侯又未娶妻,姜明更是單身,他們在京中基本上沒有女性家眷。所以京中那些凡是一品以上的官員,和皇家沾親帶故的家眷,全都湧往宮裡去了。
「這下小小有的忙了。」看完姬小小讓人送來信函,月希存一臉苦笑,看著凌未然。
玄墨並沒有這麼輕易放過凌未然,自他上山,京中的情況還是循例會讓人送來給他看一下,以免他以後下山了,完全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事。
「是啊,全京城有頭有臉的闊太太,王妃,侯爵夫人,全都進宮給她請安去了,估計得從早忙到晚。」凌未然笑起來,他倒不擔心自己這個妹子,她的能耐,他這個做哥哥的清楚得很。
「我倒不擔心小小。」月希存也是和凌未然一樣的想法,「只要她想閉門不見,玄墨下個旨,也沒人敢違抗。如今後宮實際是由小小掌權了,就差個鳳印而已了。」
「我那玄墨可就要頭大了。」凌未然搖搖頭,卻也並沒有太多擔憂,「本來這事不該他管的,都是由戶部統一管轄,下發名單。往年其實很簡單,劉,田,袁,再其他,就可以了。如今政局有變,加上邊關還不穩定,玄墨這步棋,很難走啊。」
月希存點點頭:「朝野上下,都睜著眼睛盯著他看呢。」
所以說做皇帝真沒勁啊,一點點小事,人家都以為你有什麼大干戈要動,於是不得不謹言慎行。
不過月希存不管這些,他相信玄墨和小小都會有能力去解決好這個問題。而且,他甚至已經有了答案。
目前,他最大的問題,還是那個對他不理不睬的小尼姑。
到禪房外的時候,靜慧正在晾衣服。
月希存努力壓制心頭的怒火,這丫頭,都跟她說了不要碰水,她依然把他的話當做耳邊風。
仔細看了一下,竹竿上晾著的是一套簇新的尼姑袍子,和她平日裡穿的半舊不新的袍子不同,顏色更鮮艷一些。
「怎麼想到穿新袍子了?」他隨口問。
她也隨口答:「過些天怕是有大貴客到,並非往年的三大家族可比,自然要隆重迎接。早些做準備,省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話到這裡,她趕緊收口,回頭有些詫異地看著月希存,然後稽首:「月施主。」
「說得挺好啊,怎麼不繼續往下時候了?」月希存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斂去眼中怒氣。
靜慧低頭,束手而立。
大概是太過溫潤熟悉的聲音,讓她一時間竟忘了戒備,脫口將心中所想的話說出口。
或者是,她的假面具可能真的戴不了多久了,可偏生,卻是一定要繼續戴下去。
「貧尼多嘴了,國家大事,豈是我等方外之人可以胡亂揣度的?」靜慧言語模糊,想矇混過關。
這樣的表情,月希存亦是第一次在這個小丫頭身上看到。一直以為她是沒有心的,現在看起來,這丫頭並非沒心,而是把自己的心,捂得太嚴實,以至於讓人完全看不到了。
她在周圍豎起高高的圍牆,把別人隔離在外,卻也把自己關在了裡面。
冬季慈雲庵外的風很大,畢竟是山上,即使周圍設了暖牆,卻依然擋不住寒風的吹入。
兩人便在這寒風中對峙著,風吹起月希存身上月白色的錦袍,也吹起了靜慧身上的尼姑袍子。
「阿嚏!」終於,靜慧一個噴嚏,打錯了長時間的靜默。
然後,月希存的怒氣終於到了頂點。
「知道出來,也不知道穿個棉袍,這麼冷的天,你居然只穿著單衫?」他一年四季都只穿一件錦袍,那是因為他練武的體制,不怕冷也不怕熱。
可靜慧不同,她不懂武功,沒有內力,在這寒冬臘月天裡,居然只穿著單薄的一件裌襖便出來晾衣服了。
「穿得太多,無法幹活。」靜慧不以為然地搖搖頭,卻將一雙凍得紅腫的小手下意識地放到了身後。
「給我看看?」月希存不由分說抓過她的手。
小手冰涼徹骨,好似冰塊。
月希存狠狠瞪了她一樣,運氣內力,緩緩輸入她的體內,將她週身筋脈都活絡起來,不一刻,整個人都變得暖洋洋起來。
靜慧看著他,內力運行的感覺太過愜意,一時間,竟忘記了以往的堅持,亦忘記了躲閃。
她以為,這一輩子,她都可以一直以這種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待世人。只是,這個世上的事,總有例外的。
而月希存,似乎就是那個例外。
「回去加衣服!」月希存很少用命令的口氣對誰說話,他一貫都是以溫和著稱的。
可這一次,面對這個十六歲的小姑娘,他十分難得的,用了命令的口吻。
可能是因為太過溫暖的關係,靜慧腦子還沒轉過彎來,渾渾噩噩的,竟然就這樣點點頭,轉身,真的乖乖地往禪房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