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月希存篇:你站在那裡,我站在這裡7
山間的風起,山色晴明,一時間,靜靜坐著,回神時,已是夜幕降臨了。
想起之前,他陪瑞雪上山呼吸新鮮空氣,靜慧每每會來叫他們去吃飯,而如今,連招呼的人,都換了一個。是不是,定慈師太,對靜慧照顧太過了?
也罷,慈雲庵地方很大,光尼姑便有上百個。畢竟隸屬於皇家,不可太失禮,靜雲她們找不到他也是正常的。
心中雖有些失落,倒也沒有怨怪,月希存只往廂房方向走去。
信步走來,竟是靜慧門口。
難得今日燈光未亮,這個時候,睡覺尚早,應該是出去了吧?
月希存歎息一聲,覺得有些餓了。而此刻已經過了晚膳時間。想了想,四處看了一下,靜雲也不知所蹤,便也不想麻煩其他人,不如自己去廚房做些吃的罷。
在點蒼山上日子久了,加上天機老人又喜歡差人下山遊歷,所以做些吃食,倒也難不倒他。
食物嘛,果腹而已,他並無太多要求。
終於等肚子不再飢餓,天上已是繁星點點。
今晚,沒有月亮。
往回走的路上,草叢被風帶起,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有了一絲涼意。
「唔……唔……」好似秋風嗚咽的聲音,卻讓月希存停下了腳步。
似乎,有什麼不對勁。再細聽,山上風大,散了些聲音,可以他的功力,還是聽出了有人的呼吸聲,且不止一個人。
那聲音,彷彿有人被摀住了嘴,從喉嚨發出的聲音。
心的某一處,忽然被人挖空了一下,一下子,竟有些窒息。
像是被什麼驅使著一樣,他開始順著那聲音瘋狂地奔跑,用起絕頂的輕功,只怕遲了稍許,便會失去一樣最最重要的東西。
「鬆手,你鬆手……」壓低著嗓音的女子聲音,隨著夜晚的山風傳過來,耳力靈敏過常人的月希存,聽得異常清楚。
是靜寧的聲音。
「我去找石頭來,把她砸下去!」另外一句話的聲音,月希存一樣很熟悉。
是靜雲。
「你們幹什麼?」月希存到達的時候,看到靜寧整個人趴在地上,腳勾住懸崖邊上的一棵樹枝,小半個人都出了懸崖外面。
而靜雲,卻只是站在一邊,一臉的涼意,根本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
似乎,恨不得她們兩個一起掉下去才好。
是的,是她們!
月希存再往前一步的時候,看到的場景差點讓他心膽俱裂。
靜慧就在懸崖下,死死拉著靜寧的手,口中被塞著一團布,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原來,剛才隨風而來的聲音真的是她。
說時遲,那時快,靜慧的手終於在靜寧的不斷拍打之下鬆了開來,整個人往懸崖下快速墮了下去,月希存一個箭步上前,縱身躍下懸崖,一個「千斤墜」,很快到了她身後,一手拉住她的手,另外一隻手,則勾住峭壁上突出的石塊。
「嗚嗚……」靜慧眼中滿是焦急,使勁掙扎了一下。
「別亂動,不然我們都得掉下去!」月希存平復一下氣息,其實這點高度對他而言並非什麼難事,可問題是,剛才他被那一幕嚇得心快跳到了嗓子眼,現在必須好好平復一下心情。
「月公子!」懸崖之上,因為看不到漆黑崖下情況的靜寧和靜雲焦急地喊著,很快傳來了爭吵聲。
「你說的,把那丫頭解決了,就把月公子讓給我!」先是靜寧的聲音,「沒想到,你還希望一箭雙鵰啊。現在好了,月公子也死了,你滿意了?!」
「你怎麼不說你見一個愛一個,水性楊花?」靜雲也不甘示弱,「還說一心都在逍遙侯身上了,我一說他的心思都在月姑娘身上,你就洩了氣,又回來來找月公子,你知不知羞?!」
「好哇,平時看你斯斯文文,說話大聲都會嚇著你,原來你都是裝的,夠虛偽的!」靜寧叫起來,「要殺靜慧的主意可是你說的,你說月公子的心都在她身上了,只有她死了,月公子才會注意到我。你還說你這輩子就在山上不下去了,可我還年輕,要抓住這個機會,一切都是你出的主意!」
「夠了!」一聲怒吼,在她們身後炸開,回頭一看,兩個女子一下大叫起來:「鬼……鬼啊!」
不知道什麼時候,月希存已經拉著靜慧從懸崖下上來,就站在她們身後。
拿掉靜慧嘴上的布條,月希存難得怒容滿面:「你們兩個,是自己跟我去見定慈師太,還是我押你們去?」
「月公子饒命,饒命!」靜雲和靜寧慌了,「撲通」一聲跪倒,靜雲還搶著道,「月公子,都是靜寧干的,和我沒有關係,你也看到了,剛才我打算找東西救她們的,我只是路過的,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你覺得,我傻得會相信你嗎?」月希存蹲下身子,靠近靜雲,眼神瞇起來,帶著危險的神采。
「我……」靜雲一下癱坐在地上。
「走!」月希存一手拉著靜慧,對二女下命令。
靜雲和靜寧哆哆嗦嗦地爬起來,慢吞吞往前走。
月希存拉了一下靜慧,卻發現她紋絲不動。回頭,才發現她面容蒼白,渾身不住地發抖,整個人似乎被嚇傻了一樣,根本一步都動不得。
「怎麼了?」月希存急了,一把扣住她的脈搏,才發現她脈象紊亂,是受驚過度之象。
看來,她確實被嚇得不輕。
沒有時間多想,他甚至都被自己的動作嚇了一跳。
他蹲下身,將靜慧打橫抱了起來,感覺到她顫抖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看到她蒼白的面容忽地不再呆滯,才略略安心。
靜慧沒有拒絕,目前的情況,她能站著已經是萬幸,讓她走路幾乎是不可能的。
而且月希存的懷抱太過溫暖,她的頭靠在他胸口,聽到他穩健的心跳,規則且有力,有種凝神靜氣的作用。
心,竟就這樣安定了下來,之前的害怕和絕望,漸漸淡去,只覺得渾身乏力,疲憊之極,竟就這樣,在他懷裡,沉沉睡去。
多久沒像這樣安定地睡過一覺了?
夢中有一切,被綁縛法場的父親,血淋淋刑場,被流放的兄弟,充作官妓的姐妹,上吊而亡的母親,被翻得一塌糊塗的家……
次次都是噩夢,寵辱不驚,真的能做到的有幾個?
她才十六歲。
而已!
「不要,我不想死!」她大叫,死死地抓住救命的稻草。
那稻草竟有溫度,那溫度讓她的心慢慢平靜,她相信,只要拉著它,便能靠岸,便能安定,便能安全,永遠……
「沒事了,再也不會有人害你!」耳邊傳來輕喃,磁性的聲音,溫潤好聽如同春天的清風,緩緩劃過臉龐。
那一刻,她堅信這聲音說傳送過來的話語。
緩緩睜開眼睛,入眼,是一張帶著焦急神色的臉,熟悉又陌生。
月希存,是她熟悉的,而她所不熟悉的是,這樣的表情,從未在這個永遠有著溫潤笑意的男子臉上出現過。
竟是……為了她嗎?
想起來了,她被人丟下山崖,綁著她的繩子散了,她拉住了靜寧的手。
渾身一陣顫抖,卻很快被納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別怕,有我,一切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