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心死心安
算了，等跟玄塵聊完天，她應該跟玄墨灌輸一下，適當的運動也有利於身體的康復，這個概念。
看到床上的人兒思緒不知道飛向了何處，玄塵也不打擾，只是靜靜地坐在她身邊。
玄墨的深情，他這幾天看到了。
想想換做自己，可能也未必能做到吧？
同生共死的愛，他果然是無法插手進來的，即使就是想在她彌留之際，坐在她的床頭看看她，都名不正言不順。
他的身份，是她的小叔子。
叔嫂，不是他們之間的那道坎，他們之間的那道坎，其實是她的心啊。
當徹底明白了以後，他的心，便如同死灰一般。
原來做了這麼多事情，她的心根本就不在自己身上，而早就遺落在了那個他自以為不夠好的男人身上。
他的自以為是，害了很多人。
那些在攻打無憂城時無辜陣亡的將士，那蕭殺的血腥和沙塵味道，似乎至今還在鼻尖縈繞。
他原是個極愛乾淨的人，如今手上，竟也沾滿了無數無辜的鮮血。
那些將士，不是他親手殺的，可卻是他親手將他們推上斷頭台的。
這與殺人何異啊？
「玄塵，你來了？」姬小小回頭的時候，彷彿才看到玄塵坐在她身邊。
事實上，人家都來了好一會兒了。
「嗯，身體好點了嗎？」玄塵用他一貫平淡卻溫和的口吻，問出他心中思考已久的問題。
他不知道姬小小為什麼要見他，而玄墨，居然真的樂意過來當這個傳令人。
他們不是會為了他吵架嗎？
想到他們會因為他的關係而吵架，其實他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幸災樂禍的感覺。
雖然只是一瞬間的念頭，但就在那一瞬間，他覺得至少這個世上他還能尋找到一些快樂。
他們還肯為了他而吵架的話，就證明他在他們之間還有點影響力不是嗎？
可現在，他們好像已經不再為了他而吵了，他的心中，有些失落。自己在他們之間，那一點點的影響力，也消失了吧？
玄墨是真的確定小小的心在他身上了，便對自己再不設防了吧？
所以，今天叫他過來，是為了讓他真正的死心嗎？
「其實我已經全好了，可玄墨就是不讓我起來。」姬小小嘟嘟嘴，一臉的不滿。
即使從那不滿之中，玄塵都能看出隱藏著的幸福啊。
心，真的該死去了。
歎息一聲，他出言安慰：「他是為你好。」
「所以我才會乖乖地躺在這裡啊。」姬小小一臉的瞭然，卻還是帶著不滿的抱怨。
若不是因為玄墨的好心，她怎麼可能這麼乖？
看著三天不吃不喝不睡的玄墨，絕美的臉上滿是憔悴，秀美的下巴冒出鬍子的清渣。
即使眼神之中，早就因為師父的到來而沒有疲憊之色，但是之前的慘像，她還是可以想像出來的。
心，就在那一刻忍不住抽痛了一下，好像皮鞭輕輕抽過，卻疼得她在那一刻，願意聽從那個原本應該「隸屬」於她的男人的任何一句話。
嘴角那絲無奈卻甜蜜的笑意，讓玄塵的心越發往下沉。
好像有一滴血，從心尖上滴落下來，痛得人渾身一顫，再想尋找，卻已經無影無蹤。
「你也好幾天沒睡了吧？」姬小小看看他出塵的臉上也佈滿了和玄墨一樣的鬍渣，不由歎息一聲。
一個「也」字，玄塵明白，玄墨一直就在她心中，即使她目前面對的是他，卻還是會忍不住將他和另外一個人相比。
「那天，我看到了，聽到了。」姬小小是個不會隱藏的人，心裡有什麼話，她便會說出來。
即使是男女之間的事情，現在她和玄墨成了真正的夫妻，對於感情只是，也算豁然開朗。
但是她不是普通的小家碧玉大家閨秀，自不會扭扭捏捏，喜歡便是喜歡了，不喜歡便是不喜歡，一向有什麼說什麼。
「我只是把你當做最好的朋友。」她不會用婉轉動聽的話語去勸說，心中卻也知道，讓玄塵真正死心，是最好的選擇。
直話直說，從來都是她姬小小真正的性格。
「我知道！」玄塵閉上眼睛，她今天讓自己進來，就是為了讓自己死心是嗎？
他明白了，了然了，她是為他好，他不想她痛苦。
想必，這幾日，她聽出了他簫音之中的悲涼和無奈。
果然是知音，也知道用這樣的辦法，讓他徹底死心。
他不是一個會死纏爛打的人，儘管堅持，但是當看到結果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樣時，亦不會強求。
看到她幸福，他便也就高興了。
所以，他的嘴角勉強扯出一絲笑意：「你愛他嗎？」
「愛……」姬小小說到這個字的時候，臉上泛出點點紅暈，帶著暖暖的笑意，點點頭，「我想，應該是愛吧……」
會心疼，會在意，會吃醋，會抵死纏綿，會想要一生一世，獨一無二，那不是愛，又是什麼呢？
雖然以前沒有經歷過，沒有對比過。
但是這一次，她似乎福至心靈，無師自通，明白那就是愛了。
原來愛是不需要別人教的，只要用心去理會，聆聽，便會知道。
看到她臉上的笑容，玄塵知道，這輩子，他已經沒有任何機會了。
不知道為什麼，心中竟然似乎有塊大石放下了一般，竟變得輕鬆起來。
人這一生，得一知己足矣，他還有什麼可奢求的呢？
即使這個女人，不能跟他攜手一生，一起相看天下河山。可這份情，卻已經足夠他在將來的歲月之中，回味無窮了啊。
原來，他的心早就被裝滿了，即使這個女子不屬於他，只要看到她幸福，便也就足夠了。
「那就好……」他的話，好似歎息，風一樣閃過床上女子的耳際，然後消失不見。
「玄塵，你也要快樂。」看著男子眼中的輕仇，姬小小忍不住開導。
這樣飄逸若仙的男子，是不該和憂愁有關的。
他本不該屬於這塵世間，只是誤落了凡塵，惹了一身愛恨情仇債。
「我會很好的。」玄塵看著她，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她快樂，所以他也會快樂，只要她好，他便也就好了。
「好好休息，我也要去休息了。」心空了，卻也輕鬆了，他想，他能睡著了，能好好地去睡一覺了。
姬小小點點頭：「回了京城，我想，玄墨不會很嚴厲地懲罰你的，你也有功。」
她還想著這件事情啊……
玄塵輕笑，所謂的懲罰，他早就已經不在意了。
出得房門，外面一陣凜冽的北風呼嘯而來，他沒有用功抵禦撲面而來的寒氣。
大概只有這清冷，才能讓自己格外清醒吧？
是啊，一切都結束了，全部都結束了。
那些自以為是的日子裡，他所做的所有一切，是該有個瞭解的時刻了。
門外，那抹黑色的身影，站在雪地裡，就這樣看著他。
難得的，沒有仇視，沒有不屑，沒有對過去的憎惡，只是這樣看著他，平淡無波。
好似以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也好似現在的一切，都沒有看見。
他會是個好皇帝，玄塵心中閃過這個念頭時，他的心徹底便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