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我命換你命
徐翔宇白玉般近乎透明的小手,高高地舉著一個同他膚色相似的玉盒。黑色的眼眸,透明的看不到一點情緒,像看穿了人間所有的滄桑,融進了萬載的清秋,不屑人間情事,冷眼旁觀滄海桑田。
曉雪定定地望著他,彷彿第一次認識他一般,他的唇,白的近乎沒有血色,讓她瞬間有種衝動,想要溫暖它,哪怕讓它沾染一點點塵世的顏色也好,不然他也許在下一刻就消失了。
他那細膩的肌膚吹彈可破,秀挺的鼻樑下,唇如櫻花水光閃爍,發若黑瀑垂落腰間。真可謂是:膚若凝脂雪堆就,細柳扶風搖曳行。
曉雪一直以為,世上再找不出像大師兄那樣出塵的,不帶人間煙火的飄逸。此時,她卻在這個身穿淡藍色春裝的絕色男子身上,看到了彷彿仙人一般的氣質。
那滿眼極淺的藍,淺到近似白色,就像那冬日裡凝結在窗邊的霜花。風過處,揚起衣衫,長袍攏著那身軀,隱約的勾勒著飄渺的線條,若隱若現中恍惚著,看不清,道不明,眼前彷彿是山谷中升騰的朝霧,有形無質,臨風若歸,似要遠去的仙子,揚首飛去。
山風漫卷處的他,竟是如此的瘦弱,惹人憐惜……
不覺間,曉雪竟看得癡了,全然忘卻了自己此時此刻的處境,忘卻了自己的小命還掌握在對方的一念之間。此時的她滿眼都被那個彷彿隨時都會消逝在風中的纖弱人影兒佔據了。
徐翔宇注意到了她眼神的變化,心情一陣激盪:她,終於注意到他了嗎?終於對他流露出他嚮往已久的憐惜之情了嗎?足夠了,只要能換來她一個回眸,即便忍受住再大的苦痛,即便再趕幾個晝夜的路,也都值了……
兩人這樣旁若無人的神情對視,更加觸怒了曉雪身旁的仇閣主。她把手上的曉雪又拎高一些,讓她的腳尖離地,往徐翔宇的方向推了推,讓他看清楚曉雪滿臉通紅,痛苦掙扎的模樣,怒極反笑,道:「子母蠱嗎?你以為只有你有?翔宇,我親愛的魁主大人。不是只有你能搞到巫族的子母蠱的!實話告訴你,你的身上已經被我下了子蠱,而母蠱則養在了我的體內。也就是說,此時我們可是同命鴛鴦了。」
徐翔宇因曉雪的痛苦而變了臉色,此時聽了仇閣主的話,臉色又是一變,他悄悄地運氣在體內遊走一周,果然發現在左肋處,隱隱有東西在攢動。他本來沒有任何血色的小臉,更是蒙上了一層灰色。
仇閣主見狀,笑得更加得意:「怎麼樣,相信了吧,我的魁主大人?你盡可以捏碎手中玉盒中的母蠱,不過我死了,你也活不了。你想跟這個白臉小丫頭雙宿雙棲?做夢去吧!」
這子母蠱母子連心,若是母蠱死了,那麼子蠱就會啃食宿體的心臟,直至對方死亡。若是母蠱被養在體內的話,宿體死亡母蠱也會連帶著瞬間死去。
此時的情況猶如一個食物鏈:若是徐翔宇捏碎了養在玉盒中的母蠱,那麼仇閣主便會死去。仇閣主死了,她體內的母蠱也會隨之死去,那麼徐翔宇便承受噬心之痛,繼而身亡。
徐翔宇的目光閃動了一下,主拎在手中,脖子咯吱咯吱響,幾乎要因窒息而暈過去的曉雪。他的目光漸漸堅定下來,望向仇閣主時已是無怒無悲。
主的心突然慌亂了起來,她色厲內荏地叫囂著:「魁主,你不會這麼傻吧。用自己的性命,挽救一個連好臉色都不給你的負心婦,值得嗎?你想想,你為她死後,不過賺取她兩滴感動之淚,或一陣唏噓。她該摟夫侍摟夫侍,該泡美男泡美男,不久就會把你忘之腦後了。魁主,只有我對你是真心的,這十六年來,我一直在等你長大。為了你,我把所有的夫侍都遣散了,兒女也送得遠遠的……這都是在為迎娶你做準備呀!」
徐翔宇眼中的決絕並不為她的話所動,他把視線移到曉雪的身上,眷戀地看了又看,捨不得離開片刻。最後,他淒然一笑,幽幽地道:「傳說中有一種鳥,它畢生只歌唱一次,但歌聲卻比世界上任何生靈的歌聲都悅耳,它一旦離巢去找荊棘樹,就要找到才肯罷休。它把自己釘在最尖最長的刺上,在蓁蓁樹枝間婉轉啼鳴。它超脫了垂死的劇痛,歌聲勝過百靈和夜鶯。一次絕唱,竟以生命為代價!我願意做一次這樣的鳥,只不過讓我付出生命代價的,不是那歌唱,而是愛情!」
說著,他舉著玉盒的手指,開始漸漸收攏,收攏,越來越緊,越來越用力,那如美玉雕塑而成的小手,筋脈突起……
仇閣主的眼睛瞪得快要飛出來了,她臉上的表情猙獰中,透露著一種深深的恐懼和絕望:「住手,快住手!」
「怎麼?你怕了?你不是要和我一起做同命鴛鴦嗎?能和本魁主一起共赴黃泉,你應該覺得榮幸才是,怕什麼的?」徐翔宇的小臉上,笑意依然綻放,比那初夏的驕陽還要絢爛奪目。
「我死不要緊,屬下捨不得魁主這樣絕世的人才,為了這個沒有一絲女兒氣概的傢伙,就這樣白白的葬送了。魁主,你醒醒吧,不要再執迷不悟了!」仇閣主的語氣中近乎哀求,眼中寫滿了深深的傷痛。
徐翔宇臉色一整,渾身散發出冷冷的氣場,語氣冰冷地道:「死到臨頭,你還要詆毀曉雪,你當我真的不敢捏碎它嗎?」
仇閣主慌亂中強自鎮定自己的情緒,退一步道:「魁主,要不咱各自退一步,我放了這小丫頭,你跟我走。怎麼樣?」
徐翔宇的目光又轉在了曉雪身上,看見她眼中的擔心和不贊同,臉上現出發自內心的微笑來:「如果這輩子,我們注定做不了夫妻,請把你的下一世預訂給我,好嗎?」
曉雪從他的眼中看出了必死的決心,忙嘶啞著嗓子,奮力地擠出幾個字:「你……不要……做傻事……」
「為心中的摯愛犧牲,怎麼能叫傻事呢?曉雪,你能叫我一聲翔宇夫君嗎?就當是送我臨別時禮物,好嗎?」徐翔宇此時的聲音是那樣的溫柔,溫柔得近乎是在交代遺言。
「我……不會這樣叫……你的,你以為……為我而死……就可以博取……我的同情,得到……我的憐惜……嗎?做夢!說不得……是你跟……她兩人……玩的把戲呢!」曉雪此時連呼吸都有些困難,說上這麼一通話,臉都憋得發紫了。
徐翔宇握著玉盒的手又緊了,他臉上淒美的笑容又一次閃現,嘴角輕揚,道:「得不得到你的憐惜,我不在乎,為你而死,我願意!」
仇閣主見兩人旁若無人地「情話綿綿」,握住曉雪脖子的手又一次施力,她近乎瘋狂地大笑著道:「好!好!既然你惦記著這個小白臉,那就讓她給我們陪葬吧!哈哈……我老仇活了近四十年,到死了有十幾歲的絕美魁主相伴,再搭一個華焱第一商,值了,哈哈……值了!」
曉雪隨著她的使力,喉嚨裡咯咯響個不停,臉越發因缺氧而青紫,還翻起了白眼……
徐翔宇見狀,手上一用力……
仇閣主無聲無息地倒下了,曉雪也無力地癱軟下來,被黎昕一個閃身,接住了往下墜落的身子,抱在一旁平坦處,平放在地上。
黎昕見曉雪一臉青紫,脖子上的淤痕更是嚇人。他心疼地輕輕呼喊著曉雪的名字,可是她卻沒有一絲的動靜。
黎昕心中湧上一股濃濃的害怕,他顫抖著手,輕輕探向曉雪的口鼻間。突然,他臉色大變,腿一軟,坐在了曉雪身邊。他的臉色難看異常,除了不敢相信的表情外,還有深深的痛意。
谷化雨不顧背後傷口的疼痛,連滾帶爬地撲到了曉雪的身上,更加顫抖的手,伸向了曉雪全無一絲呼吸的鼻尖。
大顆的淚水滴落在曉雪身邊的土地上,在浮土上留下了一個個小坑,他抬起頭來,無助地找尋著什麼。看到任君軼後,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又踉蹌著撲在他的腳下,哭叫道:「任哥哥,曉雪沒氣了,你不是號稱起死回生『小醫仙』嗎?快點給曉雪看看……」
黎昕強自鎮定下情緒,掰開谷化雨的手,把他拉至一旁,道:「你冷靜點,別妨礙君軼給曉雪診治。曉雪福大命大,一定會沒事的。」
有那麼一剎那,任君軼也慌亂了,不過他很快穩住了自己的情緒,快速地來到曉雪的身邊,用兩個指頭摸了摸曉雪頸部的脈搏,還依稀有些跳動,心又鬆了一些。
他想起曉雪曾經說過溺水窒息急救的新奇方法,那天,美其名曰試驗「人工呼吸之法」,他和她像接吻魚一樣,口對著口,先由一開始半真半假的人工呼吸,到後來的口舌相纏,再到……
他穩定了情緒,解開曉雪脖子下的兩顆扣子,他的一隻手捏住了曉雪翹挺可愛的鼻子,一手將她的下巴抬高。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的唇覆上了她的……
就這樣週而復始的吸氣,吹氣,吸氣,再吹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