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剛用過午飯就在桌邊吸煙,吸的家裡雲堆霧繞,也不說話,耷拉了眼皮滿心都是心事。
薛玉珍拿著洗碗布突然站在廚房門口,對凱茵說:「咱們得罪了蘇副市長,他跟政府高官都通了氣,沒人管你爸的事,你爸早上上班也給『請』回來了,單位傳他惹了大事,馬上就要落馬了。」
薛玉珍唉聲歎氣,說人就是這麼勢利。
凱茵去看老爸,老爸傻坐那兒,整個人像被抽了筋骨一樣牙。
凱茵拿衛生巾去衛生間蹲馬桶時薛玉珍自言自語道:「早死早超生,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過一天受罪一天,邢那斌調咱們檔案也兩三天了,怎麼不見動靜?」
向來性子憨厚的老爸拍桌而起,沖老媽發了通火:「你夠了!讓我安靜安靜行不行?」
停在衛生間門口的凱茵愴然的看著這一幕,老爸衝進臥室把門摔在牆上,老媽扔掉抹布坐下椅子哭……
這個家……就要垮了嗎酢?
她很安靜的關上衛生間門,脫了褲子坐抽水馬桶上忍痛。
每次例假都能疼的要死要活,流出來的全是血塊,醫生說她身體不好,正因為氣血瘀堵才會流血塊。
「大妹,怎麼在衛生間待這麼長時間?」
收拾好廚房衛生的薛玉珍敲響凱茵面前的這扇門,她已是一頭大汗,攥著手心對老媽說,她來例假了。
薛玉珍是知道自己女兒痛經的,帶凱茵看過中醫也看過西醫,效果不大,曾經還有在一個門診室看病的女人告訴凱茵,痛經這毛病生了孩子就能治好,當時薛玉珍就在凱茵身邊。
凱茵擦了下身流的血把褲子穿好,開門出來,對老媽虛弱無力的說:「媽,我去吊個水,肚子疼死了。」
薛玉珍沒陪她,但她拿了幾百塊錢給凱茵,叫她早去早回。
凱茵換了衣服,一點血色都沒有的出門了。
沒開車,也不想打車,今天想坐公交。
往公車站步行的時候她想了很多,心裡堵的慌,家裡出了事,自己的婚姻沒了,肚子還疼成這樣……
負面情緒一來就讓人聯想更多,心情更加灰暗,她走啊走,心裡特別想哭。
吊水時她看著自己手機,還是想找宋校打聽點老爸的事情,但又怕真是個大事,那她寧願不知道,再過兩天蒙昧的好日子。
瞇著吊瓶裡的水,凱茵撥出了宋校的號碼。
那道永遠低沉深邃的聲音就像從遠方而來,凱茵是喜歡聽的,因為它極富有磁性。
凱茵說:「宋總,昨晚我家有事,真抱歉。」
宋校回答:「沒有關係。」
很淡然脫俗的語氣。
凱茵再次盯著吊瓶裡的水,宛如自言自語:「宋總,中央的人在調查我爸爸,能請你幫忙打聽一下所為何事嗎?」
宋校清潤而沉靜的打斷了她,他淡措辭:「我現在有事,不方便通話。」
凱茵急忙致歉:「打擾你了宋總,再見。」
急急斷了通話,心卻霍的沉下去了。
自己的事永遠都是自己的事,不可能指望別人幫你。
吊完水痛經好了些,不想回家,害怕爸媽吵架。
她沿人行道走,買了些街邊店面的美食,吃炒板栗的時候丁鵬聯絡了她,問她什麼時候回溫泉山莊。
凱茵恍悟,還有工作啊,她不能因為自己家的事耽誤丁鵬的時間,丁鵬也是有家庭的人,他也想家,這是自然。
凱茵跟丁鵬說,她明天就回溫泉山莊,兩個人約定好,雙雙掛斷通話。
爸爸的事先放一放,她要先把片子拍掉,盡可能以最快速度從y市回來,接下來就是農曆新年,如若老爸真的出了什麼事,也有假期可以幫老爸想辦法。
天很快黑了,等公交等去了半個多鐘頭,從公車下來時已經過七點了。
凱茵往家走,沿路亮了燈,時而有遛狗的老人與她擦肩而過。
二姨在書店裡,戴著近視眼鏡趴電腦前看電影,從三中門口路過的凱茵朝對面看,但她沒有過去。
三中圍牆邊有一條巷子,穿過那條巷子就到家了,進了小區,老舊樓房也就四幢,所以一眼就能看見依序停於自己家樓下的統一黑色私家車,共六輛,車牌號為同花順,每一輛車身處都有兩名荷槍實彈的中國人民解放軍把守,這個夜晚古怪而狡猾的東風讓小區裡零零碎碎的住戶皆湧在樓下,竊竊私語。
凱茵的心,一截一截涼了,涼……透了。
她知道,完了,爸爸完了,爸爸真的出事了。
距她視線最近的那輛車,掛著京字打頭的車牌。
是北京來的人,能帶來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武裝力量,想必真的就是那麼回事了。
老爸落馬了。
凱茵仰頭看自己臥室那扇小窗,沒燈,但三樓過道上又有兩名荷槍實彈的中國人
民解放軍把守。
她頭有些暈,飄飄浮浮往樓上走,挨家挨戶都開了門,逢到她就抓來問:「丫頭,你家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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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凱茵恍若未聞,低頭往上爬,站在三樓過道上的那兩名軍人均朝她看,面目森嚴,渾身凝聚著正義和力量。
再往上踏去幾級台階,自己家大門前還駐守兩名荷槍實彈的軍人,凱茵嚇懵了,閃電般轉身,邦邦邦的往樓下跑。
跑到樓下她就哭了,她不知道今晚是不是自己見爸爸的最後一面,她不知道爸爸會被處以何種刑罰,她還不知道爸爸犯了什麼案子呢。
凱茵抱著包蹲地下去了,她害怕的瑟瑟發抖,望見面前這些拿槍的軍人心就毛骨悚然。
爸爸……
媽媽……
秦嶺、芮芮……
這就是她現在特別需要的人,心裡特別想念的人。
凱茵找出手機打給秦嶺,妹妹的聲音一傳來,她也不顧樓道前那些拿槍的男人,哭著就嚎:「秦嶺,我爸出事了,我爸要坐牢了……」
矗立車前的12名中國人民解放軍都在看她,各人都是詫異不解的神色,但不管蹲在地上的凱茵如何和電.話中的人大哭,他們依舊面目森嚴的昂首而立。
啪嗒……
這聲音讓蹲在地上的凱茵猛的抬起頭,然後傳來幾乎寒顫的相送聲,老爸老媽的……
凱茵懵了,這樣客氣周到禮貌,甚至可以稱得上俯首帖耳,不應該是……要坐牢吧??
隨著大兵靴得得得的從樓道齊步往下,凱茵面前的12名軍人也立槍以待,有一個渾厚的聲音嚴肅的命令她,讓開!
凱茵不知道這話誰對她說的,但一定是這12名軍人當中一位,她嚇傻了,腦子轉不動,抱著包掛著眼淚就往旁邊樓道閃。
自己家樓道被12名中國人民解放軍列隊圍住,不許任何人靠近。
凱茵擠在旁邊樓道那些住戶裡面,大家一直在交頭接耳,猜測蕭俊峰惹了什麼案子,當然,說他受賄下馬的最多。
但凱茵卻又凌亂了,因為剛才她分明聽到老爸老媽那簡直可以稱得上恭敬的寒暄,不應該……
自己家的樓道從三樓往下,依次亮起感應燈,一樓的亮了,意味著這位來自北京的不速之客走出來了……
凱茵把眼睛瞪大、瞪大、再瞪大,瞪到沒法再大,她看見了那個被荷槍實彈的中國人名解放軍嚴密保護的穿黑色羽絨襖的中等個頭的中年男人。
距離不算遠,但入夜所以辨認不易,這位高官踏上中間那輛也就是第三輛黑色私家車時面目朝凱茵轉了一下。
就那麼一個一閃而逝的角度,在那稀薄如霧的月光下頭,凱茵卻真的認出他來了——
外交部的***!
她腦子轟了……
說中央有人查老爸,想那人應該位高權重,但凱茵真的想不到這人竟然位高權重到這種地步。
到底什麼事?到底什麼事爸爸會驚動外交部的人?
凱茵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咬著嘴巴,緊緊閉著眼睛,因為她現在非常非常難受,心臟跳的非常非常難受。
六輛來自北京的黑色私家車勻速離開了自己家小區,凱茵和每一個看熱鬧的人一樣,回頭望那車隊的尾巴。
待車隊離開,人群自然爆發了熱烈的議論,都認出那個男人了,驚驚乍乍的問凱茵到底怎麼回事,她家和外交部的高官竟然認得!凱茵抱著包就往家跑。
回到家,老爸老媽站在客廳的日光燈下,看到她回來,夫妻兩都用呆若木雞的眼神看著她。
一動不動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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