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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6章 首功 文 / 董南鄉

    李八郎沒受傷。

    綁架尚未安定下來,蔡書淵就滿城找他,所以杜世稷來不及折磨他。

    李家內院的女人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李八郎走了,又回來了,少不得進內院給他母親行禮請安。

    他母親簡單問了幾句。

    因為對外頭的事不瞭解,李八郎敷衍,他母親也沒聽出來,沒有多管,只是叮囑他不要頑皮。

    賬房和小廝華燈在這場綁架中死了。

    李八郎把自己的私房錢全部拿出來,先給了賬房家一千兩銀子。

    賬房的老婆上門,哭著磕頭。

    「你家裡若是有小子,交給我,往後就跟著我。」李八郎對賬房的老婆說,讓她把兒子送過來,給李八郎當小廝。

    將來李八郎成家立業,他身邊的人就是個小管事。

    賬房的女人哭著道:「小子才四歲」

    李八郎很難受。

    「往後生活過不去,就來找我。」李八郎承諾。

    至於小廝華燈,他原本就是賣到李家的,賣了二十年。華燈的命是李家的,他死了,也是李家安葬他,輪不到他親生父母做主。

    華燈本家姓宋,家裡有三個妹妹,兩個弟弟。

    李八郎明知這件事,不需要特別安撫華燈的家人,還是叫人去說一聲,另外給了他父母五百兩銀子。

    華燈家裡也不指望華燈。能拿到銀子,他們還挺高興的。有了這筆錢。可以買田置地,做個小地主。華燈父母覺得,華燈奮鬥一輩子。都賺不到這些。

    如今反正更有價值,華燈死得其所。

    李八郎就更加難受了。

    他無法理解這種親情。

    不過,能把孩子給賣了,又有多少情?

    賬房死了,他女人為他哀痛;華燈死了,還不如五百兩銀子

    跟著李八郎被綁架的三個夥計、掌櫃、小廝掃亭,李八郎也全部放他們回家。先安安神,五日後再來李家。

    瑣事處理完,李八郎和陳璟去了縣衙門。問杜世稷的案子。

    「杜官人已經回家了」縣衙的衙役告訴他。

    李八郎當即臉色鐵青!

    「走吧。」陳璟道,「這個結果意料之中。做官的,也不願意得罪當地的權貴,否則政績堪憂。陞遷無望啊」

    李八郎臉色更難看了。

    他的拳頭緊緊攥了起來。

    陳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走了」

    李八郎往縣衙門裡多看了兩眼,目光深邃,透出狠戾。他在心裡,暗暗下定了決心。

    兩人往回走。

    李八郎倒也沒有魯莽,以為作證,縣衙就會重新抓起杜世稷。

    陳璟和李八郎回了李家,在門口遇到了蔡家的馬車。

    跟車的,是蔡書淵的小廝。

    小廝笑瞇瞇上前。對李八郎道:「二爺讓小人來接兩位官人,去韻樓吃酒」韻府是蔡家酒樓。在望縣頗有名氣,也屬於蔡家的產業。

    李八郎點點頭,和陳璟上了馬車。

    韻樓門口,有蔡書淵的另一位小廝,等著迎接他們。

    陳璟跟在李八郎身後,上了三樓。

    整個三樓安靜無聲。

    因為蔡書淵來吃飯,三樓就沒有接待其他貴客,故而寧靜,有淡淡酒香從間裡飄出來。

    陳璟和李八郎在小廝的帶領下,走到了第三間間門口。

    青稠布門簾半垂,隱約可以瞧見一抹緋紅色的身影。

    蔡書閒也來了。

    李八郎撩起簾幕,走了出去。

    陳璟緊隨其後。

    果然,不止蔡書淵,蔡書閒也在。

    兄妹倆邊等邊吃,滿桌的菜沒動,只是喝了小半壺的酒。蔡書淵酒量好,蔡書閒也不弱。

    「去了縣衙門?」等李八郎和陳璟坐下,蔡書淵問他們。

    李八郎點點頭。

    「杜世稷腿傷了,胳膊也斷了。縣尊怕他在牢裡出事,不死也要落下殘疾,徒惹禍端。杜家極力保他,就給放了。」蔡書淵道。

    李八郎又點點頭,沒有開口。

    他自己拿過酒盞,到了杯酒,一飲而下。

    火辣辣的感覺,從口腔一直到胃裡。而後,慢慢透過綿柔,胃裡頓時就舒服溫暖起來,這酒勁很足。

    「吃點東西,別只顧喝酒。」蔡書閒微笑著,把面前的一碗燒雞推過來。

    她的笑容恬柔。

    今天,蔡書閒穿了件緋紅色銀絲折枝牡丹花褙子,梳了高髻,戴著明晃晃的丁香花銀耳墜。銀光映襯著緋紅,將她白皙臉龐染上了幾抹紅潤。

    她恬柔的笑

    容,也格外粉嫩,看著人心裡明亮起來。

    李八郎難得擠出一個笑容。

    「多謝」他伸筷子,往碗裡吃了幾下菜。

    陳璟笑笑,和蔡書淵閒談:「這事,總不能這麼算了的。咱們將杜家的人抓個正著,縣尊會怎麼處置?」

    「縣尊大人賣我一個面子,昨日上門和我商量這件事。杜家呢,能拿得出銀子。杜世稷被抓個正著,他們理虧,必要要搪塞這件事。

    他們的護院和小廝,如今還在牢裡。只要杜家的錢花得多,縣尊大人和我滿意了,就說杜世稷年少無知,被家奴唆使。護院和小廝頂罪,杜世稷嚴警一番,也就算了。」蔡書淵道。

    他說罷,目光不經意從李八郎臉上掠過,想看看李八郎的反應。

    李八郎濃眉痛苦地蹙了起來。

    他拿著筷子的手,有點發抖。

    好半晌。他才慢慢平復心緒。

    「人是蔡二哥抓的。八哥這邊,也捅了杜世稷一刀。除此之外,八哥也沒有其他辦法懲治他。反正八哥下不去手殺他。既這樣,往後怎麼辦,全憑蔡二哥處理了。」陳璟道。

    他搶在李八郎說什麼之前,先把他們的意思,告訴了蔡書淵。

    這是給蔡書淵尊重。

    陳璟知道,蔡書淵不會那麼輕易放過杜家的。要是放過杜世稷,旁的不說。蔡姑娘都不會答應。

    李八郎的公道,蔡書淵一定會替他討回來。

    現在放過杜世稷,不過是權宜之計。

    何必因此而憤怒?

    李八郎抬眸。看了眼陳璟。

    然後,李八郎起身,給蔡書淵斟了杯酒,又給自己滿上。道:「二哥。這次若不是你,永容現在不知身在何方!二哥救了我李永容的命,我現在無法報答,只敬二哥這杯酒。這恩情我時刻銘記,將來結草啣環,報答蔡家!」

    蔡書淵笑笑,接下了這杯酒,一飲而盡。

    李八郎也陪著喝了一杯。

    「杜世稷與我的仇。冤冤相報何時了。我拿杜家沒轍,二哥處處為我考慮。況且二哥練達。我遠不及。怎麼處理,二哥說了算。」李八郎又道。

    他把這件事,托付給了蔡書淵。

    蔡書淵點頭。

    「既然永容這麼說了,我便看著辦。」蔡書淵笑。

    他偷偷看了眼蔡書閒。

    蔡書閒抿唇,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似淺荷清麗。

    他們兄妹,似乎在謀劃什麼。

    「話都說開了,我也有句話說。」蔡書淵頓了頓,又道。

    大家都放下了筷子和酒盞,等蔡書淵說話。

    蔡書淵卻只是看著李八郎說。

    「這次的事,首功不在我。永容要謝,應該多謝央及。」蔡書淵說罷,指了指陳璟,「央及,腦子好使!」

    他話裡,對陳璟頗為欣賞。

    李八郎則不明白這沒頭沒尾的話。雖然不明白蔡二哥說什麼,李八郎仍是順著他的話,對陳璟道:「央及,多謝你!」

    「這就對了。」蔡書淵很滿意,笑道,「你出了事,央及當即從望縣趕過來,只身前往黑林鎮探情況;而後,又是央及判斷精準,說拋屍乃調虎離山,你必然在城裡。要不然,我就要去黑林山找你了。

    要是真的中了杜世稷的計,也許現在你早已遭了毒手。我們在繫馬街找了半天,毫無所獲,也是央及從水底越過去,在農莊先找到了你,救下了你。」

    李八郎微訝。

    營救李八郎的過程中,很多關鍵處的判斷,都是陳璟所為。

    而且,他的判斷是正確的。

    蔡書淵出人出力。要是沒有蔡書淵,陳璟有想法也無法施展。要說有功,陳璟和蔡書淵各佔一半。

    「央及,多謝你!」李八郎知道陳璟不喝酒,不好給他斟酒道謝,只得站起身,深深給陳璟鞠了一躬。

    陳璟忙攙扶他。

    「之前還說咱們是親兄弟,現在就客套了。」陳璟笑道,「要是我失蹤了,你也會到處找我的。況且,你回望縣是替我辦事。你落難,我有責任的」

    「你這小子!」蔡書閒出聲,笑著打斷了陳璟的話,「才說讓八哥不要客套,你自己也客套!別說廢話了,酒還喝不喝了?」

    陳璟和李八郎都笑了。

    蔡書閒起身,給大家斟酒,順便也給陳璟斟。

    陳璟喝了兩杯,不肯再多喝。

    蔡書閒就罵他酒品差。

    他們插科打諢,氣氛好了不少,李八郎心情也轉好了很多。

    臨走的時候,蔡書閒走在後面,偷偷和李八郎耳語一句:「放心吧,我二哥會替你報仇的。三個月內,叫杜世稷死得好看!」

    她濕潤溫熱的呼吸裡,帶著酒香,湊在李八郎耳邊說了這麼一句。

    李八郎心裡一跳,身子微酥,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只記得她的氣息。

    這氣息,攪合得他一晚上都睡不踏實,夢裡全是那姑娘的音容笑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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