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姨娘也歎氣道:「太太有什麼不知道的呢?她臉毀了,又瘦得厲害,全看不出從前的模樣了。妾身猜著她過得不舒心,卻又不能幫她什麼。她是個剛強的,在妾身面前也不肯說過得不好,可她手腕上分明有淤青,妾身也聽人說起過,說她丈夫總打她,只說她不要臉,當日是勾引爺才被大奶奶毀了容貌嫁給他,還說晦氣。妾身只是不平,蓉兒那剛烈性子,怎肯做這下三濫之事?分明是當日大奶奶因為她美貌生了疑心,才……唉!如今說這些也沒用了。那個糊塗蠢東西定要冤枉蓉兒,妾身又能有什麼辦法?」
葉夫人聽得大怒,咬牙切齒道:「那粗莽鄙漢不過是個餵馬的,竟敢如此糟踐我房裡出去的丫頭,他是不要命了嗎?是誰管著他?給我叫過來。」
許姨娘連忙道:「太太莫惱。那混賬東西原本就把蓉兒想歪了,如今您再命人去禁管他,豈不是坐實了他心裡的想法?他必定想著:好端端太太為什麼要給蓉兒做主?還不是因為蓉兒當日和爺有首尾,所以如今太太看著她不好,就不忍心了。這樣糊塗的蠢東西,哪裡有理和他說?即便人前答應的好,回去後往死裡折騰蓉兒,咱們又怎麼能知道?便知道了,那終究是他的妻子,咱們又能說什麼?更不必說太太是何等尊貴的身份,親自關心這事兒,豈不是降了您的身份?」
許姨娘一邊說一邊哭,只哭得葉夫人也是心煩意亂,喃喃道:「叫你說。竟然就這麼算了?那蓉兒得熬到什麼時候是個頭?」
許姨娘忍不住哽咽道:「熬著吧,蓉兒也說過。她就是這個命。若熬不過去,死了也是解脫;熬過去。許是等她兒子長大,她還有幾天舒心日子過。她兒子妾身見了,極聰敏伶俐的一個孩子,倒的確是蓉兒唯一的指望了。」
葉夫人沉默不語,好半晌,方咬牙切齒道:「這些都是那潑婦做下的禍根,如今你們爺竟然還要迎娶她回來,我……我……氣死我了,除非我死。不然他就別想迎那個女人進門,我絕對不容她再在府裡興風作浪。」
話音未落,只聽身後有個聲音道:「只怕太太不容也不行了。」
葉夫人轉回身去,就見秦書盈走過來,看了眼前眾人一眼,方壓低聲音道:「先前我的丫頭小紅去找大哥哥書房裡的嬌蕊,因為書房裡寂靜,小紅怕驚擾了人睡午覺,便悄悄兒走過去。卻不料竟聽見廊下兩個丫頭在那裡說悄悄話,說是偷偷聽到大哥哥要去求皇上給他和那個女人賜婚呢。太太聽聽,皇上下旨賜婚,您就是不同意又能如何?」
葉夫人一聽這話。不由得又驚又怒,咬牙道:「那……那混賬東西真是這麼說的?他……他怎麼有臉?哼!就算他失心瘋昏了頭,皇上又不是糊塗的。哪裡就會答應他?他不過是癡心妄想罷了。」
秦書盈鄭重道:「太太也別這麼說,大哥哥向來為皇上倚重。更何況,這一次他招降了天地會盟的功勞。皇上還沒賞呢,這樣天大的功勞換一個賜婚聖旨,也不是不可能。」
她這麼一說,葉夫人也怔住了,又聽旁邊許姨娘歎氣道:「爺如今就喜歡了大奶奶,這本來也沒什麼,偏偏他剛回府裡,大家的歡喜勁兒還沒過去,甄姨娘就被攆出去了。太太,實話說,妾身也知道甄姨娘是咎由自取,只是……這個時候做這件事,不免有些人心惶惶的了。」
這話正是對了葉夫人的心思,即便甄姨娘犯下的罪行沉塘了也不為過,然而這件事和夏清語聯繫起來,就只會讓她想到這些都是夏清語挑唆兒子做的,若是將對方重新迎娶回來,還不知道是怎樣的一個禍害。這便是先入為主的印象作祟了,如今夏清語三個字,簡直就成了葉夫人的心魔。
「不行,我是說什麼也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的。」葉夫人猛然從石凳上起身,大概是起來的太猛,所以身子晃了一晃,秦書盈和許姨娘連忙扶住了她,秦書盈便道:「太太別急,這事兒還得從長計議,反正大哥哥求皇上賜婚,皇上也沒那麼容易答應,太太和老爺再說一說他,許是能讓他回心轉意呢?」
「不可能。」葉夫人斷然搖頭:「老太太都讓他說服了,那個孽障是鐵了心要迎娶夏清語回來的。皇上向來愛重他,就算磨纏著,也不過幾天的事兒,我……我現在就去找那個女人。」
「太太要去找……大奶奶?」
許姨娘驚呼一聲,卻見葉夫人冷笑道:「我自然要找她,所有的源頭都在她身上,我不找她找誰?」
「可是她怎麼可能幫太太的忙?」秦書盈也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向葉夫人,她覺得這個姨媽是不是氣糊塗了?夏清語好不容易才盼來這一天,怎麼可能會輕易放棄陸雲逍?
「哼!我要讓她不幫忙也得幫。她若是不肯和逍兒分開,我也讓她和逍兒一輩子都不能在一起。」這幾句話前言不搭後語,秦書盈和許姨娘互相看了一眼,都沒辦法理解,卻聽葉夫人不耐煩道:「行了,你們不必猜,我自有辦法。」
秦書盈忙道:「太太就是有辦法,也不要今兒個去,大哥哥今兒休沐,不是在府裡就是在杏林館,讓他知道,豈有不阻止您的道理?要去也得等明兒上朝後,大哥哥這些日子都在各個衙門裡忙碌著,太太那會兒去找夏清語,他不可能知道,豈不好?」
葉夫人拍了拍秦書盈的手背,歎氣道:「還是你思慮的周到,沒錯,我便等明日早上再去找她。」
許姨娘微微垂下眼睛,心中升起一縷希望:她費盡心機讓葉夫人下定了這個決心,只是,太太沒有按照自己預想的去阻止爺,反而要去逼迫夏清語,這……有可能奏效嗎?
不管會不會奏效,她人微言輕,如今也只能把希望放在葉夫人身上了。一念及此,許姨娘不禁在心裡輕輕歎了口氣,暗道大奶奶,你莫要怪我心狠。我是絕不信一個人尋了次死就能變了性子的。從前我還能利用爺對你的冷淡不滿求
個自身生存,可如今你心機深沉,又有爺的寵愛,尚未進府,甄姨娘已經被趕出去生死不知。若是讓你回來,還哪有我的活路?不把我們這些妾室全部處置了,你能甘心?俗語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莫怪我耍手腕鬥心眼兒,我也不過是想讓自己活下去,過得舒服一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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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日到底是怎麼了?回來後整個人都失魂落魄的,更是病了這一場。無緣無故攤上這麼個莫名其妙的小災。」
五姨娘的病情終於有了起色,這一日早上,夏清語像往常一樣去探她,見她喝了一碗粥,知道這是快痊癒了,因不免說話間就提起前事,想找出五姨娘患病的根源。
卻見五姨娘苦澀一笑,搖頭道:「我回來時經過菜市場,正巧碰上有人在殺驢,那驢子長聲慘叫,血流了一地,我那會兒正覺著小雨落在身上冰涼,再受了這個刺激,大概就讓風邪入體了,奶奶不用擔心,如今這不是慢慢好起來了嗎?」
夏清語道:「嗨!我當什麼事兒呢,原來竟是讓殺驢給嚇得。你說你也是,素日裡是個最剛強膽子大的人,是陳家這些姐姐的主心骨兒,事事你做主安排,我只當你什麼沒經歷沒見識過?怎麼如今倒是讓這麼個小場面給撂倒了?」
五姨娘垂下頭,淒聲道:「奶奶不知道,那驢兒叫的慘,我……我一時聽了心中不忍。」
夏清語拍拍她肩膀:「好了好了,不去想了,若說慘,這世間什麼東西不慘?你去菜市場,每一次還要買活的魚蝦螃蟹回來蒸,想想那就不慘了?若說不忍心,那除非出家當尼姑,茹素放生,偏偏你我又耐不得那個寂寞,時不時還要饞嘴一些,對不對?所以啊,別多想,這算是幸運的,沒嚇掉了魂兒,不然的話還不知怎麼發燒呢。」
「是我一時間想太多了,這幾日,多謝奶奶照顧我。」五姨娘擠出一個笑容,卻聽夏清語又笑道:「你還不知道呢,我們杏林館裡如今有一個奇怪的病患,唔,也不能說是病患,其實身上什麼毛病都沒有,對了,說起來他就是那天跟你前後腳進來的,你注意到沒有?是……」
夏清語話沒說完便戛然而止,看著五姨娘驀然慘白的臉色驚疑道:「怎……怎麼了?莫非你……認識那個李學士?你不會是被他嚇得吧?」
「奶奶說笑了,我怎麼可能會認識那麼高高在上的人?不過是當日我們前後腳走著,我還以為他跟蹤我,素日裡常聽說綁架勒索的行徑嘛,所以也受了點驚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