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逸這次倒也難得不和白千陌站在一邊了,抬起眸子瞪了白千陌一眼。
都怪白千陌亂來,淳於逸只覺得自己身體現在似乎變得很奇怪……,手在被子裡不知道放哪裡好,出了一身的汗。
白千陌接觸到淳於逸那似是委屈,又帶著嗔怪的眼神,心裡也是一激靈,似乎真的玩大了啊,可是這種時候,還是裝傻充愣比較好吧。
「我也沒做什麼啊?」白千陌眨了眨眼睛,一副什麼都不懂得樣子委屈說道。
白千陌都這麼一副什麼都不懂不知道的樣子了,安樂王和淳於逸兩個大男人也不能再說她什麼了。
「行了,你這個紈褲學的倒真是活靈活現,看樣子你這丫頭認識的紈褲也不少,逸兒身子不舒服,你賠本王去花園兒逛逛,將將你們現在這些孩子的事兒可好?」安樂王見淳於逸額上一層細汗,也知道淳於逸忍得辛苦,於是連忙岔開話題,想讓白千陌陪著自己出屋,給淳於逸一個能夠解決問題的機會。
白千陌也不傻,對於自己剛才過火的做法,也挺愧疚的自然是欣然答應。
安樂王和白千陌剛一出門,就看到了在門口守著的童兒。
「王爺,郡主。」童兒躬身行禮道。
「本王和郡主去花園散步,不需要派人跟著了。」安樂王對著童兒交代說道。
童兒瞭然的點了點頭。
隨後安樂王看了看屋裡的方向,避開白千陌湊到了童兒耳邊。
「過一會兒再進去伺候,另外準備一下更換的衣服,半柱香以後進去伺候你主子更衣吧。小心可別再受了涼!」安樂王趴在童兒耳邊壓低聲音說道。
童兒疑惑的看了看安樂王,雖然不明白是為什麼,但是安樂王說的定然是沒錯的,便也點頭退下。
白千陌武功不差,就算是安樂王壓低了聲音,自己也是能聽得一清二楚。
可是現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還是裝作聽不見好,於是白千陌自顧自的玩起了門前長廊上的盆栽。
習武之人聽力視力都比一般人要強,安樂王也練過武功自然是知道的,更何況白家出來的哪裡有武功差的,所以白千陌現在這裝傻的樣子,安樂王心裡自然有數。
可是有些事情,在一個故作單純的小姑娘面前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夠挑明的說的,所以安樂王看了看淳於逸的寢臥,只能無奈的歎了口氣。
「快走吧,鬼精靈,再待一會兒出醜的可就是你若笙兄了。」安樂王無奈的在白千陌身邊說了聲,便逕自走在了前面。
白千陌在身後吐了吐舌頭,也連忙跟上,果然什麼事情都瞞不過安樂王啊。
安樂王對於南山別院的方位路徑都很是熟悉,白千陌來了這裡多次,對南山別院說不上瞭解極深,卻也跟著淳於逸遊走了不少的地方。
可是現在安樂王領的路,白千陌倒是第一次走,不禁也來了一絲興致。
安樂王帶著白千陌穿過幾條長廊,繞過假山走進竹林深處,穿過竹林便是一片落英繽紛的鄉間小溪。
細碎的花瓣漂浮在娟娟水流之上,倒真如詩詞之中所渲染一般。
「怎麼樣?千陌覺得這裡如何?以前可曾來過?」安樂王儒一笑,搖了搖手中折扇,看著那娟娟流動的溪水輕聲說道。
「花美溪清,頗具詩詞畫意之感。千陌,與若笙兄交往的時間也不算短,倒是第一次來到這世外桃源。」白千陌看著眼前的緩緩流動的溪水,心情竟然也比平時放鬆了許多,也學著安樂王的樣子看向遠方,略帶笑意言道。
安樂王聞言微微頷首,嘴角染上一笑。
「這溪水引自那座山間的飛瀑之中,是本王親自勘測的地形。當初皇兄要給逸兒立府,本來是要選城東的三進三出的宅子坐主宅,周邊三十里之內的所有房舍也全部給逸兒。但是逸兒那時候身體不好,城東離宮較遠,再加上環境喧囂,不適合逸兒修養,本王便出面向皇兄討了這塊兒地界,自己修建裝飾蓋起了這座逸王府。」安樂王搖著折扇,對白千陌淡笑說道。
回憶起當初的一切,眼中倒也是難掩微微流露出的滄桑的笑意。
「王爺對若笙兄當真關愛有加,所思所想更是比陛下周到。」白千陌翩然一笑,對著安樂王誠懇說道。
「皇兄日理萬機,公務繁忙,皇子們又各個出挑,唯有逸兒身子孱弱,在後宮生存本就不易。逸兒百歲的時候,本王正巧在宮中,皇子百歲本該大操大辦,但是蘭妃當時處境不佳,並沒有多少人注意,本王念及他也是淳於子孫便備了分薄禮前去探望一二,可哪想那個不大點兒的小院子裡面,只有逸兒一個小孩兒孤苦伶仃的躺在屋裡的床榻上,他本就比一般孩子要小得多,而且靜靜地一點兒聲音都沒有。蘭妃對於逸兒關心並不多,那個時候六皇子又很努力,剛出生的孩子卻成了被人忽略的對象,若不是本王覺得那孩子靜的奇怪,宣了太醫,恐怕逸兒早就不復存在。那時候起,本王便決定將逸兒當做親生兒子教養了。」安樂王歎了口氣對白千陌緩緩敘述道。
「王爺真是仁德仁心,若笙兄能得王爺照拂,也是他的福分。只是千陌有一事不明,不知當問不當問。」白千陌略帶疑惑,試探問道。
安樂王神色如常,依舊溫潤如水。
「千陌但說無妨。」安樂王幽幽一笑,溫和問道。
「王爺如今已過而立之年,又是有名的謙謙公子,莫說當年風姿,就是現在也能令京城女子趨之若鶩。可是這麼多年,王爺為何沒有立妃呢?」白千陌猶豫片刻,看著安樂王的神情小心翼翼的說道。
安樂王聞言微微一愣,眼中似乎有些悲傷難以抑制的緩緩流露出來。
白千陌見安樂王這般穩如泰山的人物,都難以控制傷感之意,也驚覺自己太過唐突,剛想要道歉,卻見安樂王無奈一笑。
「千陌倒真是快人快語,這點倒有些像她?」安樂王看著白千陌,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麼人的影子,癡癡說道。
「她?」白千陌抓住了關鍵點,疑惑的輕聲吐出音節。
安樂王憂傷一笑,似是沉入了回憶之中。
「本王當年有位青梅竹馬的表妹,也是為郡主,封號宜寧。本來是與我資料便有婚約,我們兩人感情也是非常甜蜜。但是在宜寧十三歲的時候,她生了一場大病,撐了不過三個月,便辭世了。」安樂王歎息一聲,平靜說道。
說道宜寧郡主,惋惜之情溢於言表。
「王爺節哀,是千陌唐突了。」白千陌見因自己一時好奇讓安樂王這樣尊敬的長輩想起了悲傷地回憶連忙道歉說道。
安樂王微微轉身看到白千陌一幅自責的模樣,沒有言語,只是伸手在白千陌肩上輕拍了幾下。
「宜寧去後,本王萬念俱灰,自問世間再無女子能如宜寧那般瞭解本王的心意,與本王琴瑟和鳴。所以自宜寧去後,本王便醉心山水,畫作,書法,音律,來彌補自己失去宜寧的空虛,本王能有今日的盛名,若追根溯源,倒也是宜寧成全。」安樂王釋然一笑,做到了旁邊的土丘上。
白千陌看著安樂王溫潤如玉的氣質一如往常,但眼中卻是迷茫一片,不禁也暗歎安樂王癡情,安樂王的癡情與白千陌前世對淳於澤的癡情截然不同。
安樂王癡心一人,至少是兩情相悅,相知相惜,思念至深,難以忘懷。雖然痛苦,卻也難捨心中深愛。
而上輩子的白千陌和淳於澤,不過是白千陌一片癡心付流水,苦苦守候,次次遷就,到最後只弄得自己遍體鱗傷,再回首,或許癡情亦不是癡情,不過是難以磨滅的執念罷了。
「王爺當真是個癡情種,落花有意,流水有情,奈何天公不作美。王爺與宜寧郡主之間,即便終究有緣無分,但至少相知相戀,亦足以讓世人傾羨歎惋。只是王爺縱然長情,確當真是要傾情一人,孤老終身?雖王爺生活富裕殷實,為人豪邁不羈,可年歲漸長,只一人總是寂寞的。」白千陌也歎息一聲,看著遠方喃喃說道,不知自己究竟在勸慰安樂王,還是在緬懷自己前世的感情與癡愛。
安樂王聞言受驚不小,疑惑的轉過頭來看著白千陌的側臉,顯然白千陌正處在回憶之中,並沒有過多在意。
安樂王一瞬間覺得這個小丫頭像是個迷,讓人看不懂,摸不透。雖年及妙齡,古靈精怪,但偶爾卻也會說出驚世之語。
惡作劇的時候,像是個總也長不大的孩子,讓人氣也不是笑也不是。但若是像現在這樣的情型下,白千陌淡然沉靜的目視遠方,說出來的話,卻像是經歷了時間輪迴,萬物滄桑,看透了紅塵俗世的閱歷豐富之老者之言。
方纔那誠懇,樸實的勸慰,聽在安樂王耳中卻是莫名讓人覺得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