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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寧宮殿,香煙裊裊。
一顆晶瑩剔透的水晶球,在皇后半開半閉的鳳目前來回晃蕩。
那對俯視萬生的美眸,隨著球擺地晃動,越來越迷離,越來越飄渺。
站在一旁的楚雲浩劍眉緊蹙,與之形成鮮明對比是神態自若的柳蝶漪。一對梨渦中似乎盛著世間最甘美的酒水。
柳蝶漪緩緩開口,聲音似真似幻:「骨肉血脈連。本是一母同胞,皇后娘娘為何偏愛太子楚雲涵?」
話音未落,楚雲浩上前一步,心早已被提到了嗓子眼,這是他窮極一生都想明白的問題。
皇后娘娘淡漠而迷離的神情,聽聞此話後,有了微微地顫動,未語淚先流。
「雲涵,是哀家所愛;雲浩,亦是吾之所愛——」
冷寂——
空蕩蕩的大殿,似乎是在回應,也或許,只是人的幻覺。
那句「雲涵,是哀家所愛;雲浩,亦是吾之所愛——」一遍又一遍地迴盪盤旋。
「母后!」身材頎長的楚雲浩,突然間雙膝跪倒,雙手緊緊地攥住皇后的手,泣不成聲,「為什麼?母后既然疼愛兒臣,因何處處冷落兒臣?」
良久,皇后輕啟微唇緩緩道:「為了救你——」
「救我?」楚雲浩劍眉深鎖,滿臉疑惑。
柳蝶漪繼續晃動著水晶球,但身子已然微微地在抖動。
皇后的聲音,飄渺而滄桑:「皇上遲早要殺臣妾,遲早要殺臣妾……哀家已經將一個兒子推上了刀尖浪口,哀家對不住涵兒,也對不住浩兒……哀家有罪,哀家有罪啊……哀家死不足惜,可是哀家要讓自己的骨肉好好地活著,活著……」
皇后的眼角潮濕了一片,幾度哽咽,幾度淚奔。
楚雲浩似是石化一般,垂著頭,雙手依舊緊緊地攥著皇后的手。
「父皇為何要殺母后?!」良久不語的楚雲浩突然間發問。
皇后的薄唇即將開啟之際,柳蝶漪的聲音響起:「皇后累了,安歇吧。」
說著,便收了水晶球。皇后的鳳目隨即閉合。
楚雲浩赤紅著一對星目,手狠狠地抓住柳蝶漪的手腕,大聲質問:「為什麼不讓母后說下去!」
柳蝶漪沒有言語,但是伸出手指往香鼎的方向指了指。
香,似有非有,已然將快燃盡。
香盡,這催眠之術,自然無法繼續施展。
楚雲浩望向皇后,淚水早已肆意洶湧。
這麼多年的母子怨仇,快要把自己逼瘋悶死的死結,竟是一個「愛的誤解」。
「對不起,母后!母后,對不起!」楚雲浩放下了所有的偽裝,所有的戒備,所有的冰冷,像個孩子般撫在皇后的雙膝嚶嚶地哭泣。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楚雲浩撕心裂肺的哭喊之聲,如同一把把利劍貫穿柳蝶漪的心臟。
好疼,真的好疼。
柳蝶漪渾身戰慄,幾欲昏厥。
她強撐住所有的痛,伸出手拍了拍楚雲浩的不住顫動的肩膀,示意他,該是離去的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