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魚水之歡的刺激還未退去,岑羨知便聽到殿門處傳來侍從焦急的叩門聲。此時三更剛過,外界皆知鳳霆筠又病著,若非十萬火急的事,誰敢深夜叨擾皇帝的好夢?他心裡不由湧起無限的憂慮,剛要爬起來,卻見天驕已經帶好了人皮面具,單手按住他示意他稍安赫躁,然後便披衣起身,放下帷帳,獨自走去了外殿。
寢殿本來就有內外之隔,天驕不讓岑羨知去拋頭露面,一來是認為此刻叩門太過蹊蹺,二來是岑羨知初次行房後身體多半已經極端疲累,且髮髻凌亂,衣衫不整,臉上更有久久不散的纏綿春意,萬一給侍從瞧出來豈不令人生疑?
侍從稟報說君太后有急事要見皇上。
天驕沉吟片刻,還是點頭答應相見。於是侍從打開殿門,請君太后軒轅元煦與軒轅沐風進殿。
畢竟是在假扮鳳霆筠,天驕對著軒轅元煦躬了躬身算是行禮。軒轅沐風則不情不願地跪地請安。天驕打量著軒轅沐風,心想這叔侄二人深夜造訪,定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果然便聽軒轅沐風說道:「皇上,本來您鳳體違和,臣絕不該深夜打擾您,但是事關重大。臣獲悉朝臣之中竟有人欺君罔上,男扮女裝,臣必須如實奏明皇上知曉。」
「男扮女裝?」天驕心裡一驚。軒轅沐風說得難道是岑羨知?她輕輕咳了兩聲,假裝喉嚨未癒,聲音低沉嘶啞。「什麼人敢如此大膽?」
軒轅沐風在心裡乾笑了兩聲,眼角暗藏得意之色,「啟稟皇上,大理寺少卿兼京城總捕岑羨知其實是個男子,卻一直隱瞞其男子身份,裝扮成女子混入朝廷為官。臣已經有人證可以證明其真實身份。」
天驕審視著軒轅沐風,「軒轅將軍,你可知道你這是多麼嚴重的指控嗎?」
軒轅沐風笑得很得意,「臣當然知道。臣初次聽說的時候也同皇上一樣難以置信,不過當年岑羨知出入有鳳來儀,換衣衫時被有鳳來儀的小倌瞧見其頸部喉結。皇上,這天下間只有男子才有喉結。試問岑羨知若是一個女人,怎麼會長喉結呢?」
「你的意思是,僅憑一個青樓小倌的話,便要朕下旨將岑羨知治罪嗎?」
「皇上,雖然不能僅憑一個青樓小倌的話就將岑羨知治罪,但是皇上可以將岑羨知傳來查驗他是否長有喉結,這樣不就真相大白了嗎?倘若他是個男子,就證明那青樓小倌所言非虛,倘若他是個女子,臣甘願領罪!」軒轅沐風說到此處撩衣袍再次跪倒,「懇請皇上傳岑羨知來一查真偽!」
天驕起身拂袖,「此時是什麼時辰了?朕很累,就算要查驗,明早再議。」
「皇上!」軒轅沐風不依不饒地站起身朝天驕走了過去,「皇上請細想,岑羨知若是男子,他怎麼可能與邱丞相之子邱牧生出孩子?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邱牧所生孩子是紀天驕留下的孽種。即便當初邱牧被休,邱家沒有一同問罪,但岑羨知、邱丞相、邱牧三人勾結起來欺君罔上,隱瞞紀天驕親生孩子的身份,居心叵測!查明之後,也應該按謀逆罪一併論處!」
天驕聽後怒目而視,「軒轅將軍,朕才是皇帝,若她們三人真有罪,該怎麼論處也該由朕決定,而不需要你來蘀朕作主!」軒轅沐風竟然想借此將岑羨知與邱家一併剷除,天驕頗為震怒。
君太后看出皇帝的氣惱,於是站出來打圓場,「皇上,軒轅將軍沒有惡意,她還不是一心為朝廷著想?她的話並非沒有道理,倘若岑羨知真是男子,那邱牧的孩子是誰的?他們為何要一直隱瞞孩子的身世?紀天驕是謀逆罪人,她的孩子斷不能留。事不宜遲,皇上應該趕緊派人包圍丞相府,免得走漏風聲,防備著邱牧帶孩子連夜私逃。」
「哼!還用得著朕派兵?想必軒轅將軍早就派人去了吧?」天驕犀利的目光刺向軒轅沐風,軒轅沐風有些心虛地低下頭算是默認了。
天驕傳了侍從進殿,吩咐道:「你去百里府傳旨,命百里瓚帶兵包圍邱丞相府邸,不得放一人出府,但沒有朕的旨意,也不得擅自進府,否則朕必嚴懲。」
「是!」侍從領旨退下。天驕又對軒轅沐風道:「你也退下。」
「皇上,請皇上即刻傳岑羨知來查驗!」軒轅沐風不甘心就這樣離開。
天驕聲嘶力竭地又吼了一句。「退下!」
君太后趕緊朝軒轅沐風使了個眼色,軒轅沐風心裡憤憤地告退了。君太后對天驕笑了笑,「沐風的性子皇上不是不清楚,雖然她有些急躁,卻一向是以朝廷為重的。」
天驕冷笑,「父後不必蘀她說好話。她果然是以朝廷為重,沒有向朕稟報便派人去圍了丞相府,方才又咄咄逼人,她眼裡究竟有沒有朕這個皇上?」
「皇上言重了。」君太后心想,反正岑羨知的事情一出,正好給了皇帝沉重的打擊,同時又給了軒轅氏一個絕妙的反擊機會,此刻就算遷就皇帝發發脾氣也未嘗不可。
天驕盯著君太后,「父後也相信岑總捕是個男人?」
「皇上,起初父後也不信,不過軒轅將軍說的有鼻子有眼的,父後也不能不產生懷疑。事關重大,皇上早一點傳岑羨知來查驗清楚,不就真相大白了嗎?」
「不用傳了,岑羨知就在朕的寢宮之內。」
天驕的話嚇得君太后瞬間斂住了笑容,「什麼!那剛才咱們講的話豈不是全被他給?」
天驕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父後請隨朕來。」
「皇上」君太后望著內殿,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懼。如果岑羨知一直躲在內殿,就會把他們方纔的對話聽得一字不漏。皇帝此刻叫他進去,難道已經做好了殺人滅口的準備了嗎?
君太后兩腳渀佛生了釘子,一動也不敢動。
天驕轉回身,「父後不進去,怎麼知曉岑羨知是男是女?」
「皇上」君太后左思右想,心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自己不妨就進去看看。難道自己堂堂一國君太后,岑羨知還敢要他的命不成?
內殿裡除了一張垂著帷帳的御榻,沒有一個人影。
天驕走到帷帳之外,猛地把帷帳掀開,「父後,這就是岑羨知。」
岑羨知此刻心裡又緊張又忐忑,未料天驕會猝不及防地將帷帳掀起,趕緊用錦被裹住半裸的身軀。他抬起臉望向天驕,弄不清天驕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而君太后也清清楚楚看到了岑羨知頸部的喉結。不,不單單是喉結,還有他潮紅的臉頰,雖然驚慌卻不失嫵媚的雙眸,以及那床底間白色的污濁。
君太后猜想過一千種一萬種揭穿岑羨知男扮女裝的場景,卻唯獨沒想過會是在皇帝的御榻之上。耳邊皇帝的聲音悠悠的,「父後,岑羨知是朕的男人。」
天驕說著坐在御榻邊,伸手將岑羨知拉過來摟在了懷裡,望著君太后冷笑,「朕早就知道羨知是男子,他是母皇賜給朕的男人,是母皇命他男扮女裝在朕身邊保護朕、輔助朕。朕其實早就想公開他的身份並給他一個名分,如今他是男兒身這件事被父後撞破,朕也無需在父後面前矯情了。至於邱牧的孩子,朕稍後也會給父後一個交代的。」
天驕說這些話時一幅舉重若輕的神態,搞得君太后心裡開始打鼓。本來以為岑羨知男扮女裝的事情會令皇帝措手不及,但是真正措手不及的卻是他。他沒想到皇帝早就清楚岑羨知的真正身份,而且還早就寵幸了岑羨知。方才見岑羨知那副神情澗態,分明是剛剛被皇帝臨幸完畢。而且皇帝還把先帝憲宗也抬了出來。這話只要是從皇帝嘴裡說出來的,天下人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而且相信的人肯定還是絕大多數。
君太后決定不再糾纏岑羨知是男是女的問題。他將關注的重點從岑羨知身上轉移到了邱牧的孩子身上。既然已經確定岑羨知的身份,岑敏珍就絕無可能是岑羨知的孩子。基本可以確定的是,那孩子是紀天驕的孽種的可能性非常大。君太后認為,就算皇帝寵幸岑羨知又如何?只要經查驗孩子是紀天驕的孽種,岑羨知、邱丞相、邱牧都同樣難逃欺君之罪。就算皇帝能為岑羨知解開眼下的第一個困局,還有本事為他解第二個不成?
一大清早,百里瓚奉旨押著邱丞相、邱牧和岑敏珍進宮面聖。連同岑羨知在內,三人並排跪在皇帝的御書房內。天驕居中而坐,君太后軒轅元煦坐在側首,軒轅沐風則站在君太后身邊。
天驕當著這些人的面將自己昨晚和君太后那番說辭又重複了一遍。軒轅沐風和君太后交換了一下眼神,邱丞相聽到這個消息後一臉的震驚之色,也終於明白了昨晚連續兩撥人馬包圍丞相府,後來一大早便被百里瓚親自押送進宮的真正緣故。
邱牧緊緊咬著嘴唇,一邊跪著一邊摟抱著女兒。岑敏珍被眼前這嚴肅壓抑的氣氛弄得害怕,想哭卻又不敢哭。
軒轅沐風對天驕施禮道:「就算岑羨知奉先帝之命男扮女裝追隨皇上,但他隱瞞邱牧之女乃是紀天驕孽種的事實,一樣罪犯欺君。」
「皇上,不干岑大人的事,是民夫」邱牧想分辯卻被軒轅沐風高聲打斷了。
「事到如今,邱公子,你以為你一個人有本事承擔後果嗎?」
天驕擺了擺手,「等一下,誰說這孩子就一定是罪人紀天驕的?」
軒轅沐風覺得證據確焀,「皇上,事實擺在眼前。岑羨知是男人,怎麼可能與邱牧生兒育女?」
「如果這孩子也不是邱牧生的呢?」天驕的話震驚四座。
在眾人面面相覷之際,天驕命侍從傳孔太醫見駕。一看孔太醫就是有備而來。她先是端出一碗清水,然後刺破了岑敏珍的手指,滴了一滴血進碗裡。隨後她碗呈給天驕,天驕二話不說,亦用銀針刺破了中指,滴了一滴血進入碗中。
眼見碗並未搖動,兩滴血卻迅速地相融在一處。
天驕望著已經目瞪口呆的君太后,「朕說過會給父後一個交代的。」
「這、這不可能!」軒轅沐風怎麼也想不通,明明是紀天驕的孽種,怎麼卻和皇帝血脈相融!
邱牧也徹底地傻了。岑羨知在滴血驗親的那一刻猛然明白了天驕的真正用意。他不得不欽佩天驕的急智,於是暗暗抓住了邱牧的手,給邱牧使眼色不叫邱牧出聲。
天驕一笑,「敏珍是朕的骨肉,親生父親乃是岑羨知。當初為了掩人耳目,朕命邱丞相、邱牧蘀朕照看好鳳嗣,邱家不僅無罪,反而有功。如今真相大白,父後還有何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