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沐風被押送遊街一事轟動了整個鳳都,乃至整個大秦朝堂。因為自從平定晉王之亂後,軒轅氏一直保持著功勳卓著深受皇恩的形象。皇帝此番折辱軒轅沐風充分表明了不肯與軒轅氏妥協的決心,也順便告訴天下人誰才是大秦真正的主人。
軒轅沐風被關進了大理寺的牢房。岑羨知沒有給她任何優待,並且為了防止她鬧事,每日給她的食物中都放置少量的軟筋散,以免她發起瘋來傷人或者逃獄。
軒轅沐風終於嘗到了坐牢的苦楚。更令她痛苦的是,即便家族願意用一半的家產來換取她的自由,鳳霆筠也絲毫沒有要釋放她的意思。
每天期盼著被釋放,成為了一種非人的煎熬。
而皇帝的這種堅持使得朝堂上一部分原本親軒轅氏的官員改變了立場。她們雖然不會站出來支持皇上嚴懲軒轅沐風,但對於那些保皇派抨擊軒轅沐風采取了睜一眼閉一眼聽之任之的態度。
軒轅氏家族當中也有人提出來是不是動用軍隊給皇帝施加壓力,可馬上遭到了君太后的強烈反對。軒轅沐風的惡名如今在大秦廣為傳播,一旦軒轅氏動用軍隊,那就意味著造反。可是民眾是絕對不會支持她們的。君太后希望事態還是能夠按照他預先既定的趨勢發展,所以他現在只能忍耐,等到紀明宣的肚子瓜熟蒂落,等到一切安排部署盡善盡美,才能迎接一個新的時代到來。
軒轅沐風在大理寺被關押了一個月之後,皇上終於下旨將她釋放。不過她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比如官降三級,比如一半的家產充公,還有比如在午門之外被當眾責打了五十刑杖。
挨打的時候軒轅沐風把眼睛閉了起來,她心裡默念著,「什麼都可以忍,只要能夠被放回家,什麼都可以忍。」
鳳霆筠站在城樓上觀看了行刑的全過程。岑羨知陪伴在鳳霆筠身邊,他看到皇帝這麼長時間以來難得的笑容,心裡也隱隱覺得痛快。
消息傳到風玉翎和天驕的耳中時,兩人正身處一座遊船之上。遊船停靠在河岸邊,絲竹管樂齊鳴,美酒佳餚齊備,又有美人歌舞助興,真乃人間樂事。
天驕舉起酒杯,「軒轅沐風的事情如今傳得比颳風還快,咱們也為這個喝上一杯。」
「呵呵呵,本來我以為一進鳳都便會被她纏上。如今好了,她要休養生息,披枷帶鎖的遊街示眾,估計她沒臉出來見人了。」風玉翎進京述職,軒轅沐風一定會找她攤牌。可眼下軒轅沐風在家閉門思過,不會輕易出來拋頭露面,風玉翎有了更多的時間籌謀應對。
風玉翎又笑了笑,「有時候我不得不佩服岑羨知這個人,大秦沒人敢幹的事情,她都敢幹。」
「他耿直忠誠,這是優點,也是隱患。」天驕密切關注了鳳都的事態,對岑羨知表現出隱隱的憂慮,「軒轅沐風是個睚眥必報的小人。岑大人這樣首當其衝,難免會招惹軒轅沐風的怨恨。」
「那又如何?我與岑羨知雖沒什麼交情,卻也聽說她是一個嫉惡如仇的人。就算軒轅沐風怨恨她,她恐怕也不會在乎。」
「是呀,他必然不會在乎。」天驕的口氣有些感歎。岑羨知一定不在乎,但她心裡卻不能不在乎。因為,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與此同時,軒轅沐風躺在將軍府舒適的床榻上,管家軒轅忠正在給她換藥。屁股上的傷口火辣辣的疼,儘管君太后派人送來最上等的傷藥,也無法撫平軒轅沐風心中的傷口。
這一個半月的牢獄生涯是她從小到大最屈辱最痛苦的歲月。她生來就是皇親國戚,叔叔是君後、君太后,母親是朝廷的大官,父親是名門之後,她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父母和君太后對她的溺愛使得她狂妄、傲慢、目空一切。
在她眼裡,鳳霆筠就是個羽翼未豐的小皇帝。可是當她在羽翼未豐的小皇帝面前耀武揚威時,她忘記了小鳥總有騰空展翅的一天,更何況她眼前的不是小鳥,而是鳳凰。
軒轅忠捧著藥碗遞給軒轅沐風,「大帥,藥涼了,您請服藥。」
軒轅沐風喝完藥將藥碗丟進軒轅忠手裡,見她還不走,便沒好氣地問,「還有什麼事?」
「大帥,有件事情屬下不知道該不該稟報?」
「有話快講,有屁快放!」軒轅沐風不能跟小皇帝撒氣,所以自從回了將軍府,對下人們的態度比之前更凶上十倍。
軒轅忠把心一橫,「大帥可還記得孔琪兒?」
「什麼人?」這稱呼有點熟悉,軒轅沐風費力想了很久,才記得那個姓孔的男人自己曾經寵幸過一段時間,彷彿還是很討自己歡心的。
軒轅忠湊近了軒轅沐風耳邊,「大帥,孔主兒他、他懷孕了。」
「什麼?」軒轅沐風先是一愣,隨即臉上流露出複雜的神情。軒轅氏家族有一條很特別的規定,就是沒有名分的男子都不能懷孕,否則即便孩子生下來也得不到家族的認可。軒轅沐風身邊不乏有名分的側夫、侍夫等,可那些男人沒有一個肚子好使的。之前也有像孔琪兒那樣沒名分的男人懷孕的,不是被灌了打胎藥,就是被趕出府自生自滅去了。所以孔琪兒自從發現懷孕,一直不敢跟別人說,還找了個借口遠遠避開將軍府眾人躲到農莊上去生活。直到前幾天農莊被查封,朝廷派人來接管財產。孔琪兒沒地方去,挺著五個多月大的肚子不方便,這才被人發現他竟然懷孕了。很多人都在懷疑他肚子裡的孩子是不是軒轅沐風的種,但軒轅忠卻清楚那孩子的確是軒轅沐風的。五個多月之前,軒轅沐風回過一次鳳都,孔琪兒使出渾身解術伺候了軒轅沐風好幾天,算日子剛好合適。
軒轅忠試探著問,「大帥,孩子留還是不留?」恐怕這會兒孔琪兒懷孕的消息軒轅沐風的母親父親也該聽說了,先前類似這種情形都是軒轅沐風的父親派人處置的。軒轅忠有些可憐孔琪兒肚子裡的孩子,「大帥,這麼些年男主子們也沒給你懷上一女半兒,如今孔主兒都顯懷了,打掉了實在可惜,畢竟也是您的骨肉。」
「那就找個地方安置他,派人好生照顧,務必叫他把孩子生下來。」軒轅沐風的命令叫軒轅忠有些意外,因為換作以前,軒轅沐風是不會關心孔琪兒這類寵侍的死活的。
等軒轅忠出去辦事,軒轅沐風嘴角抽搐了兩下,形成了一個殘忍的冷笑。
鳳霆筠呀鳳霆筠,你以為你如此羞辱我,我會善罷甘休嗎?岑羨知呀岑羨知,你以為你在我面前耀武揚威,我會任由你作威作福嗎?我告訴你們,我一定會報復你們的,狠狠的報復你們!孩子,不錯的選擇咱們走著瞧吧!
或許是因為紀明宣替軒轅沐風美言的關係,君太后近來特別關照他。君後小軒轅氏一向喜歡在他面前擺正宮的臭架子,這些日子卻始終沒有找尋他的麻煩,紀明宣的日子過得既舒坦又愜意。
不過受軒轅沐風的連累,鳳霆筠冷落了他好些天。紀明宣為了扭轉頹勢,仗著他肚子裡懷有鳳嗣,隔三岔五地向皇帝報告懷孕的辛苦,撒撒嬌哭訴哭訴,皇帝最終也不再同他計較什麼。
終於有一夜,鳳霆筠留宿在紀明宣的寢宮裡。紀明宣很依戀鳳霆筠身上的味道,儘管他也弄不清他自己究竟喜歡曾經質樸的慕容小姐多一些,還是眼前這位九五之尊的皇帝多一些。但命運就是這樣安排的,時光也是這樣流淌的。他現在是皇帝的貴君,再也回不去當初那種情竇初開的年紀,再也無法回歸那種平淡無邪的歲月。
身為皇帝寵愛的貴君,又懷上了鳳嗣,這宮殿內的佈置比君後宮殿的還要奢華、還要舒適。紀明宣也不清楚從何時開始,他喜歡將自己包裹在無盡的財富中。就好像那些金銀玉器、紫檀傢俬、珠寶首飾、華麗服飾都是他賴以生存的一部分。
人越空虛,物質往往就越有價值。紀明宣覺得財富是最容易抓住的東西。
依偎在鳳霆筠懷裡,紀明宣訴說著前些日子不能面聖的相思之苦。
鳳霆筠輕柔地撫摸著紀明宣的臉頰,溫柔的目光中看不到一絲嫌怨,就好像兩個人之間從來沒有過隔閡一般。「別哭了,以後朕常來陪你」
「謝謝皇上體恤。」紀明宣破涕為笑點點頭,「皇上,臣侍要向您請罪。臣侍當日是迫於君太后和君後的壓力才會」
「那件事過去了,今後別再提了。」紀明宣適度的委屈襯托出他越發楚楚可憐。本來他打算添油加醋地把君太后、君後如何威逼利誘他替軒轅沐風求情的事對皇帝和盤托出,以便求得皇帝的寬恕。沒想到剛剛開了個頭,皇帝便表示不再追究,令他頓時鬆了一口氣。
看來他在皇帝心中還是有一定位置的,至少皇帝最寵愛的還是他。紀明宣想到這裡,口氣特別嬌柔,「皇上,臣侍最大的願望便是將孩子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生下來」
「朕知道。你安心養胎,朕對這個孩子也期望很高。要知道,她可是朕的第一個孩子!」鳳霆筠說話間將紀明宣摟緊了,暗示著她對這一胎的重視。
紀明宣心裡頓時又歡喜又滿足。在宮裡的日子久了,他學會左右逢迎。當著什麼人該說什麼話,該強硬的時候不能手軟,該扮可憐的時候不能逞強。皇帝與君太后之間的矛盾他早就發現了。他認為不只有君太后可以利用他,他也可以利用君太后與皇帝之間的矛盾,在後宮活得風生水起。
只要把孩子生下來,只要他成為皇長女的父親,即便他不是正宮君後又如何?只要他竭力攏住皇帝的心,他就絕對有把握把自己的親生女兒送上那個寶座。
紀明宣懷著美好的夢想在鳳霆筠身邊睡著了。這個夜,安靜,祥和,卻又危機四伏。就好像後宮裡的每個人都懷著不同的心思,卻又都竭力隱藏著自己本來的面目。
軒轅忠懷裡揣著一包藥粉去見軒轅沐風。軒轅沐風抬起眼皮瞄了她一眼,臉色陰沉得可怕,「東西都準備好了?」
「是。」軒轅忠點頭回答,卻又趕緊補充說道:「找是找到了,不過屬下心裡很不踏實,辦事之前您要不要先去跟君太后商量商量?」
「你傻呀!你個榆木腦袋!這事兒能跟君太后商量嗎?」軒轅沐風挺起身照著軒轅忠就是一巴掌,打得軒轅忠兩眼直犯花。軒轅沐風氣哼哼道:「你怎麼比豬還笨!貴君肚子裡的是小皇帝的種,是君太后的親孫女兒!」
「大帥您小聲點兒!小聲點兒!」當軒轅沐風叫軒轅忠去找藥粉的時候,軒轅忠就嚇得差點尿褲子。這藥粉雖然不是毒藥,可是懷孕的男子絕對不能碰。藥性猛烈,只要那麼一丁點兒
軒轅沐風嫌棄軒轅忠一幅孬種的樣子,「我告訴你,事情到這份兒上,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要是敢壞了我的事,你就等著去荷花池當肥料!」
將軍府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凡是被軒轅沐風處死的僕役侍從,都要扔進後園子的荷花池當肥料。軒轅忠以往替軒轅沐風料理這檔子事,哪想過有朝一日軒轅沐風也會拿荷花池來嚇唬自己。軒轅忠不敢再多嘴,只聽軒轅沐風又問,「命你查的事兒有消息了嗎?」
「回大帥,都已經查清楚了。邱相公每逢初一十五都會帶著孩子去菩提庵上香,風雨無阻。」
「那就好,再過兩天就是十五,你把人手安排好了,可不許出任何差池!另外,藥粉送進宮去。告訴宮裡咱們的人,本帥等著好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