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之後,天驕跪在風玉翎身旁,也恭恭敬敬給晉王磕了三個響頭。
晉王連聲道:「使不得!使不得!貧尼亦有愧於紀家,如何敢受紀施主如此大禮?」
「您是長輩,在下是晚輩。況且在下與大都督姐妹相稱,如何不該給您行禮問安呢?」天驕嘴上這樣說,心裡卻暗自一陣傷感。為了長遠大計,她眼下不能與晉王相認。可晉王是她的親姨母,憲宗和康君都已經身故,除了鳳霆筠之外,晉王便是她在這世上最親的同宗血脈了。
晉王雖有叛臣之名,但不失為一個合格的皇家公主。對母親忠孝,對手足仁愛。她一生遭遇坎坷,身為皇家之人身不由己。想到此處,天驕的嘴角輕微抽動了一下。若論身世坎坷,自己比起晉王毫不遜色。難道生為皇家之人,都難以擺脫這樣縱橫交錯的命運嗎?
晉王拉住鳳霆筠的一隻手,又拉過天驕的一隻手,將兩隻手掌疊交一處。「你們要記住,人這一輩子最難得的便是有知己好友能共同經歷磨難、共同接受考驗。真心希望你們今後能姐妹相待、相互扶持。若真能如此,即便叫我立時三刻閉上眼睛,我也能瞑目了。」
「母王,您放心,孩兒一定會按照您的吩咐去做。匡扶大秦正統,剷除奸黨佞臣,輔助皇上創大秦盛世。」風玉翎信誓旦旦望著晉王。此時此刻,真相明瞭,風玉翎心中的恩怨也隨風飄散了。她憶起兒時晉王對她的疼愛與照顧,把她當作親生女兒一般教養,種種感情都是出自真心的。
出了靜月庵,暮色已西沉,道路上幾乎沒有行人。
風玉翎對天驕說:「賢妹與我一同回府可好?這些年不見,我有很多話想和賢妹聊聊。」
「姐姐,小妹陪同姐姐回府也不是不可。只是眼下皇上、兵部和吏部都調你進京述職,想必都督府外會有各方眼線在密切監視著你的一舉一動。小妹還不想過早引起注意。」
「嗯。你的顧慮有道理。」風玉翎覺得頗有些可惜,「千秋一直對你這個恩公念念不忘,倘若他得知你尚在人世,定會欣喜若狂。」
「姐姐若體諒我,還是暫且不要叫姐夫知曉的好。」天驕尋思片刻又補充說:「還有那部叫做《霸王傳》的書,也暫時停刊吧。」
風玉翎沉吟著點了點頭,「也好,大局為重,我會安排。」
天驕上了馬,與風玉翎的馬並排而行。「姐姐打算什麼時候進京?」
「軍營的事情已經安排妥當,少則三日,多則五日,我也就動身進京了。俗話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此番進京倒要看看,軒轅沐風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姐姐進京應該會帶一支親衛吧?」天驕回頭指了指曹煥等人,「小妹這裡也有些個人手,姐姐進京不妨把她們都帶上。小妹自然也算一個,為姐姐鞍前馬後盡盡心。」
「呵呵呵呵」風玉翎被天驕逗得笑了起來。她明白天驕的意思,於是爽快地答應,「好啊!一下子有了這麼多能幹的幫手,我求之不得呢!」
相約了會合的時間地點,風玉翎逕自回都督府籌備起程事宜。
曹煥牽動馬頭靠近天驕,「想不到那個看似平平無奇的老尼姑竟然就是曾經叱吒風雲的大秦晉王。主子,看您如此重視晉王,需不需要派兩個人留在此地暗中保護?」
「不必了。」天驕搖了搖頭。她猜測,經此一番變故,晉王絕不會繼續留在靜月庵。此生也不知還有沒有再見面的機會了。
三天後,風玉翎親率一支五百人的親衛軍起程前往鳳都述職。天驕、曹煥等人扮作親衛混在隊伍中,有了這個身份做擋箭牌,相信任何城池、關卡都不會懷疑她們半分。
就在風玉翎進京的途中,軒轅沐風已經先她一步回到了京城鳳都。
她剛剛一進城門,岑羨知便帶著人馬出現在她眼前。岑羨知抱腕拱手還算客氣,「軒轅大將軍,皇上有旨,請您立刻進宮面聖。」
「皇上倒是挺會掐算時辰的呀!這不早不晚的,她怎麼知道本將軍這個時候回來?」軒轅沐風滿嘴輕鬆調侃的調調,但其實心裡一百個一千個不樂意去見鳳霆筠。只是岑羨知來宣這道聖旨,足足帶了一百多人的衛隊,又在百姓人來人往的城門口宣旨,她若不去,豈不是公然抗旨,給了小皇上治罪的借口嗎?
軒轅沐風虎著一張臉,跟隨岑羨知進皇宮見駕。行了君臣大禮,鳳霆筠半晌沒搭理她。她接連咳嗽了兩聲,鳳霆筠還貌似恍然道:「怎麼軒轅愛卿來了也沒人通報一聲。愛卿平身吧,賜座!」
「謝皇上!不知皇上詔臣入宮有什麼聖諭?」
「羨知,你把這幾份供詞轉交給軒轅愛卿過目。」
「是。」岑羨知遞給軒轅沐風幾分供狀。軒轅沐風起初並不在意,但看了頭一份之後神色微變,等看了第二份、第三份、第四份,不禁如坐針氈。
她臉色鐵青,起身辯解說:「皇上,這些人都是一派胡言!臣一向忠君愛國,當年平晉王叛亂、擁立皇上登基功不可沒。如今竟被人誣陷栽贓,還請皇上還臣一個公道才是!」
「這麼說,那些人都是在攀咬、誣陷軒轅愛卿?」鳳霆筠放下手裡的硃筆,笑吟吟地望著額上冒青筋的軒轅沐風。也難怪軒轅大將軍要氣得跳腳。這些她手下的親信們掌握著她許許多多的秘密,如今都為了自保將她的醜事抖落出來,她不氣死才怪。不過鳳霆筠並不寄希望於此就能扳倒軒轅沐風。她沉吟著,「軒轅愛卿稍安勿躁。這些指證朕會派大理寺逐一查清,決不會冤枉了軒轅愛卿。你也知道,岑總捕辦案是最講究真憑實據的。」
「那是最好!臣沒幹過,隨便怎麼查!」軒轅沐風猶自嘴硬,但其實一個頭變作兩個大。那些指證已經足夠叫她如刺在背的,而鳳霆筠派岑羨知調查豈不是非要置她於死地嗎?
鳳霆筠輕描淡寫的笑了笑,「為了給朝廷上下一個交代,也為了公平起見,調查期間,軒轅愛卿就在府中靜養,輕鬆輕鬆吧。」
「皇上,軍營兵務繁忙,臣可不敢有一日的懈怠。」想這樣輕飄飄一句話就解除自己的兵權,軒轅沐風不禁覺得小皇上太天真了。
鳳霆筠的神色不急不緩,「軒轅愛卿,這並非朕一個人的意思。朕與君太后商量過,君太后也想叫你暫時避避嫌。況且,三天之前,京畿駐軍已經轉由兵部侍郎暫代主帥,朕不能朝令夕改,還望愛卿能夠體諒。朕也是為了你好!」
「什麼!皇上把京畿駐軍交給了百里瓚那個廢物統領!不是開玩笑吧?」軒轅沐風情急之下口不擇言,話說出口才覺得不大妥當。
岑羨知斥責她道:「軒轅大將軍應該恪守臣子的本分、規矩,皇上面前如此放肆,簡直沒有把皇上放在眼裡!」
「臣、臣」軒轅沐風有心在鳳霆筠面前作小伏低一次,趁機把兵權再搶回來,但是心裡一盤算,又覺得成功的機會太渺茫。
現在的情形是,小皇上早就釜底抽薪,把自己給耍了。軒轅沐風第一沒料到的是那麼多親信為了自保竟然敢出賣她,二沒料到的是鳳霆筠撤換了京畿駐軍的統帥,竟然沒人給她通風報信。
自打勤政殿出來,軒轅沐風便迫不及待地去見君太后軒轅元煦。
軒轅元煦瞧見她那張哭喪的臉,不由笑出了聲,「早就勸你收收心,你卻一直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這下好了吧,皇上趁你不在京城的時候藉著京畿安危的理由將兵權轉給了旁人。不僅如此,你好幾個手下都落在皇上的手裡,現在還反咬你一口。」
「叔叔,您就這麼眼睜睜看著侄女兒被皇上治罪嗎?聽皇上說,削權的事情您和皇上一個鼻孔出氣,您莫不是也嫌棄侄女兒了?」
「胡說!」君太后臉沉了下來,「本後對你宛若親生女兒,你個沒良心的東西!」
「那您還幫著皇上欺負侄女兒!」別看軒轅沐風在旁人面前一副混世魔王的勁頭兒,可在軒轅元煦跟前時常會有小兒女撒嬌的模樣。
她用力搖晃著君太后的胳膊,「叔叔,好叔叔!眼下侄女兒只能指望您老人家了!您還不趕緊給侄女兒想個法子!侄女兒的權勢穩固,咱們軒轅家才能長盛不衰。怎麼說也要盡快把兵權奪回來,否則皇上哪天再瞧侄女兒不順眼,侄女兒連還手之力也沒有了。」
「混賬!皇上要處置你,你難不成還要跟皇上對著幹嗎?你可不興大逆不道!」這是在後宮,君太后心裡即便也這麼想,卻不能不管不顧叫軒轅沐風落人口實。
君太后軒轅元煦拍了拍軒轅沐風的手安撫著,「你多少也消停幾天。那百里瓚是什麼人你不曉得嗎?她根本沒有帶兵打仗的本事,又貪財好色,幾箱黃金幾箱珠寶就能擺平。過些日子,本後授意她主動把兵權還給你就是。至於現在,朝中有很多對你不利的輿論,你不便正面和皇上頂撞,否則只會給皇上懲治你的借口。」
「那我就這樣忍氣吞聲嗎?」
「小不忍則亂大謀,你沒聽說過嗎?虧了你還是帶兵打仗的將軍呢!」軒轅元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別怪本後沒提醒你,該料理的都料理乾淨,不能讓岑羨知抓住你一丁點兒的錯處,不然真鬧騰起來,本後也未必保得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