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有什麼事麼?」這是曹雄對趙肖平說的最後一句話。
之後他就被請出了曹家大院,裡面一片歡騰的場景他是看不到了。
曹修作死,曹雄的心情是複雜的,雖然他從來沒有真正對這個孩子投入感情,只是把滿腔的fennu傾注在幼小的生命身上,但畢竟是自己眼睜睜看著長大的孩子,伴隨自己度過二十三個春秋冷暖的生命」「。
記得曹修小時候曾經在外面凍得嘴臉通紅,小手幾乎腫起來。
他叫管家趕緊將其帶進屋裡,問其為什麼要這樣做。
「因為您喜歡!我看到您不高興,所以做個雪人讓您高興起來!」幼小的,甚至是長大後不可一世的曹修心目中,父親都是他最最尊敬的人,是他永遠的靠山。
雖然從小沒有母親,但他卻得到了任何孩子都得不到的,無拘無束的自由,放肆和**的滿足。
雖然從身體到靈魂已經徹底爛透,但心裡還有一處聖地放置著父親完美無瑕的形象,直到他死的一霎那。
突然曹雄有些後悔了,報仇後的爽快,只是一時的,但現在一想,對自己又有什麼作用?
花費二十三年的時間,故意將這個孩子引向毀滅,卻並不能讓自己的快樂持續半小時。
他沒有違背對孩子母親的誓言,卻也沒有讓自己心裡的怨毒散去,二十三年他一直期望的場景來了,但比他更高興地卻是那些外戚們。
這些人一個個歪眉斜眼,假裝無比悲痛的樣子。
其實曹雄比誰都清楚,他們此刻心裡肯定在放煙花。
兒子死了,自己也是一把年紀,偌大的財產就是他們的了。
他們都不知道,一雙眼睛在死死盯著這裡的一舉一動。
曹家大院外面有一排高大的楓樹,這些楓樹都是幾十年的壽命,枝葉擎天。
潘紅升站在十幾米高的樹枝上,靜靜的看著屋子裡的動靜。
曹家大院實在太大了,從大門到主宅就有幾十米的距離,這種距離之下
他不得不借助高倍數望遠鏡觀察裡面的動靜。
曹雄的複雜情緒,讓潘紅升感覺到了什麼。
這種肆無忌憚的溺愛,不是因為太愛兒子,就是因為無邊的仇恨。
從曹雄的反應上看,他似乎是得到了答案,儘管大廳裡那些偽善的嘴臉讓他反胃,但好奇心卻讓他繼續呆在樹枝上,靜靜觀察著那個矮小瘦弱的老人。
「大家都散了吧,」曹雄無力的說道:「讓我一個人靜一下。」
閒雜人等頃刻間做鳥獸散,畢竟裝孫子哭喪著臉不是個省力的活,大家都已經迫不及待去喝慶功酒。
幾年後,或許他們中間的一人就是整個家族企業的掌舵人,就算是再不濟也會分一杯羹,成為富甲一方的豪傑。
至於曹雄的感受,誰在乎?
在他們眼裡,曹雄就像是一隻產奶的牛,在源源不斷為自己提供新鮮的奶水後,還可以殺掉吃肉。
貧窮可以讓親戚們相互扶持同甘共苦,富裕或許會讓人們相互間變為最危險的敵人,最冷漠的路人。
突然潘紅升感到這個老人有點可憐,他都可以感受到那些人的虛偽表演,還有老人複雜的情緒。
門關上了,整個世界都被關在了門裡面。
潘紅升放下了望遠鏡,他知道沒必要為這件事擔心了。
自己只不過是個必定要出現的因素,就算曹修今天不死在自己手裡,明天,後天,幾年後,十幾年後總會遇到一個比他還牛的人,將其大卸八塊。
回京城的路上,他又遇到了堵車。
長長的車龍一眼望不到邊,四處都是被困死的司機和四處游竄著兜售劣質食品的小商人。
他漠然看著這些芸芸眾生,突然無力的仰在靠背上。
突然前面的車子車門開了,一個胖胖的中年婦女抱著孩子,小心翼翼的把尿,還高聲埋怨丈夫不為其遮擋一下。
那個苦瓜臉的丈夫滿臉不悅,深感自己在眾人前丟了面子。但對孩子的關切戰勝了他的榮辱辱心,癟頭癟腦的下了車遮住寒風,而兒子卻調皮的尿在了他錚亮的皮鞋上。
其實今天不算冷,這個做母親的確實是有點神經過敏。
但是潘紅升看到這一幕,心卻被揪緊了
他感到有點透不過氣來,一隻手胡亂摸到手機,他的第一反應居然是給趙晴打電話。
這個比自己大十幾歲的女人,總能給他些代替母愛的東西。
「喂?紅升?你怎麼了?」
趙晴的聲音似乎有點疲憊,但意外接到他的電話,明顯很高興。
潘紅升都不記得自己多久沒跟趙晴這樣私下裡聊聊,畢竟每天在工作時都要見面,有時候距離太近了,反而讓人忘掉親密的感覺。
他一聽到趙晴的聲音,心就開始暖融融起來。
這種感覺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變,趙晴那種寬容海涵的成熟女人特有的韻味,那種循循善誘總是讓他心中的暴躁和陰霾散去。
「你是不是心裡有些不舒服?」
「沒有,就是……突然想你了。」
潘紅升這句話說的自己都覺得很無恥。
「少來了,你早就把我這個老女人忘了,但這也是遲早的事情,我注定不能陪你到擁有,還有人接替我的,不是嗎?」趙晴的話,異常直白。
潘紅升曾經無數次審視自己對趙晴的感覺,每一次都找不到理由。
所謂的找不到理由,是找不到冠冕堂皇的理由,他無法解釋自己當初的想法。
或許,自己在審視他人罪行的時候,忘記了自己?自己對趙晴的承諾呢?對許舒的承諾呢?
自己現在又在幹什麼?為了自己的感覺,苦苦的追逐那個孤苦無依的姑娘?
我是不是……太在乎自己的感受,而忽略了別人?
「滴滴!滴滴!」
後面的車子惡狠狠的按著喇叭,催促他前進,倒車鏡中有幾張不耐煩的陌生面孔,看口型正在念耳熟能詳的三字經。
前方的路障似乎已經被清除,一馬平川。
潘紅升的車子艱難的啟動起來,車子似乎帶著主人的情緒,也變得躊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