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重聚
江雨寒跑著跑著漸漸地慢了下來，他的體力已經透支了，雙腳沉重無比，終於再也抬不起來了，他一下子撲倒在地上，汗水從頭髮上滴落下來，打濕了地面，他的嘴唇完全乾澀了，腦子裡面陷入一片空白，彷彿靈魂已經出竅。他只有一個感覺，就是那輛載著自己生命裡最重要的兩個女人的公交車在一片空白裡越開越遠了。
李伯清說不懂科學，狗攆摩托。江雨寒這種行為似乎也是不懂科學，他追的是公交車。人如果能夠追上車，那麼發明車的人一定是吃多了撐的，江雨寒最後撲倒的那一幕也幾乎是電視劇中氾濫得不能再爛的情節了，但是這樣的情節卻還是在電視劇裡反覆出現，為什麼呢？因為每個人在面對這種情況的時候，都會不由自主地像江雨寒這樣做，雖然俗套，但是俗套才是真實，我們都是俗人，並不是那些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
公交車在下一站停了車，葉融雪和楚雲夢匆匆地下了車，然後一起往回跑，楚雲夢的裙角隨風蕩起，她急忙用一隻手壓住，葉融雪一下子超過了她，兩女都心懸著江雨寒的安危，跑得不管不顧的了。
「呼呼……哥們兒，你瘋啦。車子能被你追上嗎？沒事吧？」張敬寬老半天才從後面追上來，江雨寒已經撲在地上沒力氣說話了，連眼睛都懶得睜開了，只感覺得到若有若無的呼吸聲，彷彿是中暑倒地的病人。
「喂，哥們兒，你別嚇我啊，跑一趟你就成這樣啦？以前跑一千米你不是呼呼地領先第二名十幾米嗎？起來啊！」張敬寬看到江雨寒的樣子頓時嚇壞了，急忙握住他的胳膊往上提，江雨寒耳朵裡雖然聽得到張敬寬的聲音，但是身體根本使不上力氣。他這幾個月天天待在床上，而且每次吃飯都吃得不多，身體已經變得相當單薄了，今天早上更是連早飯都沒吃就心急地出門了，現在劇烈地跑動，身體裡哪有多餘的體力讓他消耗。
張敬寬使勁地把江雨寒扶得坐了起來，然後用手撐著他的後背不讓他倒下去，江雨寒的眼睛還是閉著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如果不是還能感覺到他鼻孔裡呼出的熱氣，張敬寬都要打120電話了。
「兄弟，我們去醫院吧。哥們兒對不起你，這件事沒有幫你辦好，都怪我，沒攔住她們。」張敬寬覺得很內疚，如果自己可以早點把兩女攔下來，那麼江雨寒就不用這麼拚命地跑了，現在也不至於弄成這樣。江雨寒的身體動了一下，乾澀的嘴巴張開，說了一句話：「我沒事。休息……休息一下就好。」
「呃……真沒事嗎？」張敬寬心裡還是非常擔憂，突然他看到兩個女孩子風馳電掣地跑過來，急忙手一鬆，江雨寒又趴了下去，臉差點撞到地面上。張敬寬的意思是想讓江雨寒重新恢復成剛才那種讓人心疼的情況，以此讓兩女的負疚感更加地重，這樣她們就不會再離開了嘛。
果然兩女急匆匆地跑到面前，一看到江雨寒趴在地上，面如死灰，頓時眼淚就氾濫起來，兩人急忙把他拉起來，張敬寬也趕忙幫手，江雨寒硬是被兩女一人一邊用肩膀架起來站立了，地面上還留有一個人形的濕地，那都是江雨寒的汗水浸濕的。
「同學，麻煩你了。謝謝。」楚雲夢對張敬寬說，她以為這個瘦得跟猴子一樣的男人只是一個熱心的路人甲。張敬寬也不點破，連說不客氣，然後就走開了，把江雨寒交到她們的手裡，他就完全放心了。
「阿雪，叫輛出租車，我們去醫院。」楚雲夢雙眼通紅，梨花帶雨的臉龐讓人心疼，葉融雪也是差不多，兩人把江雨寒扶到車上，然後直接去了郫縣的一家醫院。江雨寒靠在楚雲夢的懷裡，感到很舒適很安全，強打起的精神此刻一鬆懈頓時睡著了，他實在太累了。
郫縣某醫院的病房內，窗明几淨，床頭櫃上擺滿了鮮花，雪白的被單蓋在江雨寒的身上，他的臉色已經逐漸地恢復了紅潤，楚雲夢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他的臉，幾個月的分離已經讓她想念這張臉想念得無以復加了，她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努力才控制住自己不去找他。儘管見到這個心裡無時無刻不在想念的男人應該喜極而泣，但是此刻她的心裡更多的是內疚，因為江雨寒搞成這樣幾乎是她一手造成的，雖然說是他反悔在先，但是自己也不應該做得那樣決絕。
葉融雪內心對江雨寒的思念絕對不比楚雲夢少，甚至猶有過之，因為她一開始就不願意離開他，即使他反悔了一次，她依然願意原諒他。現在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她反而比楚雲夢更加冷靜，因為她已經決定這一次回來就再也不要離開了。她站在窗戶前，看著外面高大的梧桐樹，樹底下的木椅子上坐著一個穿著病號服裝的病人，病人的旁邊是一個捲著髮髻的女人，兩人微笑著談話，葉融雪覺得這一幕很溫馨。
江雨寒因為體力消耗過大，而且悲喜交加，有一瞬間的休克，醫生給他輸了幾瓶葡萄糖，此刻他的身體也在漸漸地復甦當中。楚雲夢看著他瘦削的臉，臉頰兩邊的骨頭都突出來了，儘管看起來更加有稜有角，輪廓分明，但是遠不如以前那般健康陽光。
楚雲夢突然站了起來，走到窗前和葉融雪並列站著，目光看向梧桐樹下的兩個人，然後開口道：「阿雪，我覺得我們不應該這樣自私，他是一個天生為電子競技而生的人，如果就這樣離開，和我們一起到處玩樂，我想他心裡不會真正地快樂。而且電子競技界失去了他，就失色不少，就像沒有古龍的傳統武俠逐漸地敗落一樣。離開了賽場太久，他就不是我們所認識的那個江雨寒了，他的魅力也會大打折扣。」
她的話似乎有些大徹大悟，葉融雪有些驚奇地轉過頭看了她一眼，旋即又看向窗外，低聲地道：「其實我從未要求他必須離開電子競技，只要能夠每天看到他，和他說上幾句話，我業已知足。」
「哦……看來我是個貪心而自私的女人，我比你要求得更多。這樣的我是不是很令人討厭？」楚雲夢的情緒有些低落，心裡更為內疚，葉融雪愣了一下，一向自信而高貴的楚雲夢，今天怎麼會說這些話呢？
「其實我要求得也很多，但是我沒有你那個膽量，所以我很羨慕你。每個女人都有這樣的念頭，所以你並不需要妄自菲薄。」葉融雪這樣說的時候，楚雲夢有些感激地看了看她，然後回頭看了看病床上，江雨寒的眼睛還安靜地閉著，睡姿一直保持著最開始的狀態。
「阿雪，其實你恨不恨我把你拖著一起離開他，讓你這麼久都看不見他，我突然覺得自己像一個棒打鴛鴦的惡人。或許我真的不如你那麼愛他，如果他醒來不想再見我，我……我可以退出。」楚雲夢雖然遲疑了一下，但是終究還是說了出來，葉融雪的眉頭一跳，在那一刻她確實有一些心動，畢竟沒有一個女人會真正地願意讓另外一個女人分享自己的愛人。
葉融雪片刻後就打消了那一絲的心動，因為她不是一個自私的女人，她比任何人都要寬容，儘管這種寬容貌似在外人看來相當愚蠢，因為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情。他們三個人之間的情況相當特殊，不同於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三角戀的故事，這兩個女孩子也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互相容忍對方的兩個人，而這一切都源於江雨寒這個人的人格魅力，換成其他任何一個人或許都不能讓這兩個女孩子相安無事地共同存在。
「雲夢，我不怪你，真的，他那樣做的確不對，儘管我內心不願意離開他，但是這一次我們回來，或許他會對我們更好。失而復得的東西往往更加珍惜，何況是人。」葉融雪的眼睛一直盯著窗外，目光沒有移動過，好像椅子上那兩個人有什麼有趣的故事一樣。楚雲夢再次感激地看了看葉融雪，其實剛才她說出那句話之後也是相當地後悔，如果真的退出，那麼就意味著以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葉融雪跟江雨寒出雙入對了，那樣她會比死還要難受。
「你們兩個該不會要聊到連午飯也不吃了吧？我……我這個病人餓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你們居然都不管。」江雨寒的聲音突然從後面傳來，葉融雪和楚雲夢就像兩個在熟睡中突然被鬧鐘驚醒的人一樣，身體都不由地抖了一下，然後一起回頭。
「你醒了啊，要不要喝水？」
「我去給你打飯。你等著。」兩個女人頓時像被上了發條一樣，各自做起事情來，江雨寒很滿意自己這一句話造成的效果，這幾個月來他首次露出了笑容，接過楚雲夢遞過來的杯子，他一口氣喝了半杯說：「我想你們現在應該是不會離開我了吧？至少在我住院的這期間。」
楚雲夢在床邊坐了下來，從床頭櫃的抽屜裡摸出一個紅富士蘋果，然後輕輕地拿起水果刀細緻地削起來，她的手法很好，蘋果皮削得老長都沒有斷過一次。她一邊削一邊回答道：「如果你打算在醫院待一輩子的話，我們或許會留下來也說不定。」
「啊！不是吧！？這麼狠？」江雨寒相當無語地道，然後將枕頭放到背後坐了起來，儘管他嘴上這樣說，其實心裡知道楚雲夢是開玩笑的，他相當確定這次她們回來就不會再離開了，因為剛才兩個女孩子的談話被他一字不漏地全部聽見了，其實他早就醒了，只不過一直裝睡。
細長的蘋果皮越來越長，幾乎快要接觸到地面，楚雲夢的手一抖，最後一片覆蓋著蘋果面上的皮也被削掉了，滑落到地上的蘋果皮就像一條剛出生的小蛇一樣盤成一圈一圈的。楚雲夢手裡的蘋果削得很漂亮感覺就像是一個藝術品，但是很顯然江雨寒沒有興趣去欣賞蘋果是否削得好看，他接過蘋果，只用了一口就破壞了整個蘋果的美感，楚雲夢看著他的嘴巴張合著，咀嚼著自己親手削出來的蘋果，心裡頓時相當滿足和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