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一場淅淅瀝瀝的秋雨不期而至,山」田野都籠罩在淒風冷淵丁。霧濛濛一片。京城通往豐台的官道上,三輛馬車在泥濘不堪的道路艱難前行著,也不知道顛簸了多久,跟隨在馬車旁的一個戈什哈向遠處眺望了一下,終於長長的出了口氣,也顧不得擦臉上的雨水,驅馬趕到頭一輛馬車窗邊輕聲說道0
「大人。豐台大營就快到了
馬車內。孫毓漢面色青黑的端坐著,額上的皺紋又深又密。
聽到戈什啥的稟報,他微微挪動了一下有些發麻的雙腳。掀開窗簾子向外望去。
雨還是又急又密,在風中斜斜的落下,道路兩旁的樹木被吹打的搖擺不定,放眼望去,滿目都是蕭瑟的寒意。透過雨霧,隱約可以看到遠處的豐台大營。大營外正對著官道的空地處,一排荷槍實彈的士兵正沉默的肅立在雨中。
「去告訴董福祥,就說本官奉皇上旨意,率兵部一干人等巡查豐台大營營務」孫毓漢轉頭吩咐了一句,重又放下窗簾子,冷著臉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
按照以往的慣例,像陸軍第十師和陸軍第一師交接防務這樣重大的事情,尤其又是在京師重地,兵部都是要派員前往巡視,防著一個不妥當出現什麼疏漏。孫毓漢以軍機大臣身份兼領兵部尚書,今日前來豐台大營巡視營務也是理所應當。不過孫毓波心中也明白,今時不同於往常,這樣一個非常時刻,他本應當竭力迴避和董福祥見面,以免引來不必要的猜疑。只是此次他要和董福祥面談之事委實太過重大,絕不能加之他人之口。思來想去,孫毓漢還是借巡視豐台大營之名,進宮請了光緒的旨意後,才匆忙趕來豐台大營。
然而一想到即將和董福樣面談之事,饒是平素鎮定自若的孫毓漢,此刻坐在馬車裡面。一顆心也是怦怦亂跳,說不出的煩躁不安
自甲午過後。皇上以田莊台一戰積聚的民心人望,不僅逼愕太后歸政,更是一步步將朝局掌握在自己手中。先是在朝廷中樞任用心腹親信,牢牢的把握住了財政和軍事大權,繼而便是以推行新政為名,一把將支撐朝局二十多年的兩江和北洋抓在了手中。對外還竭力與洋人交好,甚至於今日西方各國眼中的大清,只有皇上,從無太后。
皇上這幾步走的不可謂不漂亮,朝廷中樞也就罷了,但凡明眼人都知道,大清同治中興以來,朝廷其實就是個空架子,朝廷的面子裡子,無非就是靠南北洋維繫而已。可如今的情形,一個劉坤一被皇上弄到了國外。帶著譚嗣同等官員遊歷西洋,一個李鴻章名義上被委以重任,以軍機大臣兼任外務部大臣,可實際上卻是徹底從自己一手創建的北洋中被錄離了出來。不僅如此。皇上明面上沒有對朝局有太大的動作,可身邊的吳紹基、杜懷」陳卓、袁世凱等人,一個個不是朝廷重臣,便是手握實權的封疆大吏,鋒芒之盛已經遠遠蓋過了朝中大小官員。
而當初後黨一系的官員,自世鋒隱退之後,軍機領班大臣奕助不過就是個擺設。孫毓漢自己雖然還在軍機上面,也還兼著兵部尚書,可軍國大事根本就插不上手,至於徐桐等人就更不必提了,除了發發牢騷,手裡面一點實權都沒有。如今皇上根基還不算紮實就已經如此了,將來要是羽翼豐滿,以如今皇上的心計手段,後黨一系這些人還能
好?
孫毓漢、徐桐等人心中都看的很清楚,自己這些人都是跟著太后幾十年的老臣。想要改換門庭,且不說放得下放不下這張老臉,恐怕人家也未必看得上。更何況皇上的所謂新政,擺明了就是想讓自己這些人出局,與其現在惶恐不安的煎熬著,到不如藉著皇上根基不穩的時候奮力一搏。
正為著如此。表面上孫毓漢、徐桐等人韜光養晦,萬事都不去爭,暗地裡卻是上下聯絡等待時機,沒曾想一番苦心展佈,居然還真的等到了這今天賜的良機。
此次北地拳民變亂,背後其實就是徐桐等人授意原山東巡撫毓閒所為,原本就是想坐看局面變亂。待到皇上一味迎合洋人,使得朝野內外動盪不安。繼而又弄出什麼整頓吏治,朝局更是愈發混亂。等待皇上出人意料的將心腹陸軍第一師調離京城,這苦心營造的大勢終於一蹴而成。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孫毓漢當即進園子規見慈禧,定下了舉兵圍紫禁城。逼皇上交權的方略。其後又按照慈禧授意的藥引子一說,使出了和談草案洩露的妙手。
慈禧所謂的藥引子,其實就是一個名正言順逼皇其交出權力的理由。如今京城內的局勢,雖然因北地拳民變亂和皇上整頓吏治,引得朝野動盪,人心混亂。董福祥所部也已經集結於豐台大營,隨時可以揮軍入京圍紫禁城,但是這樣驚天動地的事情,必定需要做的光明正大,才能讓天下人信服。
孫毓漢找到的藥引子便是與洋人的和談。說起來孫毓波等人的這一手,還是受當年太后被迫還政於皇上的啟發。當年正是因為與日本和談條約洩露,天下輿論嘩然,皇上才得以順利回京掌握朝局。孫毓漢身為軍機大臣。自然知道此次與洋人談判的具體條款,他斷定以此時京城內動盪不安的局面。只要和談草案一公開,勢必會引來朝野內外的群情激奮,人心民意一下都不在皇上這邊,到時再以此為由發動兵變,恭請太后聽政,也就名正言順多了。
局勢的發展」山如孫毓波預料的那樣。有徐桐等人暗中推波助瀾,整帥小玳為外頓時嘩然一片。反對之聲幾乎都快把京城都淹沒了。甚至就連翁同酥一系的帝黨清流,此次也有不少上折子反對和談草案。這倒讓孫毓漢也有些意外,不過細想之下也在情理當中,翁同棘和李鴻章是死敵,此次和談一直是李鴻章在主持操辦,此時李鴻章受和談所集成為眾矢之的,翁同斜又怎麼會不在暗中看看笑話,雖然明面上沒有什麼動作,但是說不得背後也有落井下石之舉。
連翁同酥都是如此。朝中其他官員的態度可想而知,可以說用和談草案點燃的這一場熊熊大火,現如今就等著朝局翻轉的最後一妄了。然而局面進展的如此順利。這些日子裡,孫毓波心中卻沒有多少輕鬆可言,反倒是有些陰睛不忠
正當孫毓波坐在馬車裡心事滿腹時,馬車已經在豐台大營外緩緩停下,孫毓漢的親隨戈什哈搶步上前,單手掀起車簾,扶著孫毓漢緩步。
豐台大卓外,雨比起剛才已經小了很多,只是風還是很大,夾雜著些微的雨絲,陰冷無比。軍服筆挺的董福祥領著一群軍官,早已經候在了大營外的管道上。看到孫毓漢走下馬車,一群人急忙迎了上前。
「卑職參見中堂大人!」董福祥搶步上前,卻是筆直的行了個軍禮。恭謹的神情中閃過一絲疑惑。
孫毓漢看在眼裡。呵呵一笑道。「皇上不是早就說過嗎,軍中廢除跪拜禮節,我看今日這些個虛禮也都免了吧,今日是奉皇上旨意,巡視豐台大營營務。就不必在這雨地裡站著了,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著,孫毓波又回身望向和自己一同前來的兵部官員們,冷冷的說道,「先前陸軍第一師之所以調離京師,就是因為營務鬆弛,惹得皇上雷霆震怒,今日你們奉旨巡視營務,務當盡心竭力公正無私,明白嗎?。
身後的一干兵部官員轟然答應了一聲,忙不迭的跟著豐台大營的幾個軍官們辦差去了。
董福祥依舊是一付陪著小心的樣子,在一旁解說道。「柬職等從調防豐台大營後。所有官兵都取消了請銷假制度,一律在營中整,卑職也聽說了陸軍第一師的事,那可不就是前車之鑒,卑職也是擔心京城的繁華,動搖軍心辜負了聖意,所以不敢有絲毫懈怠
孫毓漢點了點頭,目光在董福祥身上掃了一眼,淡淡說道,「你們有這個警慢之心就好,說歸說,我總是要親眼看到才能放心啊。讓你的人都去辦差吧,剛剛駐防京師,正是萬千頭緒的時候,都在這裡耗著看我臉色幹什麼。你陪我到四處看看就行了
「卑職省得董福祥轉身吩咐了幾句,剩下那些跟隨著他的軍官們隨即行了個軍禮。便各自退回營中。董福祥自己,則陪在孫毓漢身邊,緩緩走入豐台大營。
兩人一路閒談著,在營中各處查看了大半個時辰,才停在射擊演練場附近的一處小山坡上。
揮手喝退自己的親兵後,董福祥收起了剛剛那副陪同上差巡視的神情,一臉惶急的問道,「非常之時,大人匆匆前來,難道是事情有
「星五不必擔憂,事情並沒有什麼變化此時的孫毓漢站在山坡上面,已經沒有了剛剛馬車裡面那副憂思深重的樣子。只是拿目光緩緩掃視著豐台大營的全貌。
董福祥有些糊塗。平常為了防著皇上的耳目,兩人都是通過心腹傳遞消息,這個節骨眼上。平白無故孫毓漢怎麼會跑到自己這裡來?可是看孫毓漢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似乎又不像是有什麼要緊的大事。
「營中都佈置妥當了嗎?」孫毓漢並沒有理會董福祥的神情,淡淡問道。
「孫大人放心。營中之事俱已安排周密妥當,營中的軍官絕大部分都是跟隨我十多年的老兄弟,信得過也靠得住。這兩年在北洋袁世凱、段棋瑞等人手裡。就跟後娘養的一樣,大傢伙都沒少受冷遇,心中早就憋著一團火了。駐防豐台大營後,為防出什麼意外,我又令各部取消了請銷假制度。徹底切斷了和外間的聯絡往來,絕不可能出什麼簍子」
一提到袁世凱、段棋瑞,董福祥心中的無名火騰的一下便冒了出來。自從甲午年未能及時出兵援助段棋瑞,導致段棋瑞兵敗山東,便算是徹底和段棋瑞結下了樑子。軍隊改制的時候,皇上沒有裁撤董福祥的甘軍,編為陸軍第十師,董福祥原本心中還有一絲念想,大家都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陳卓、聶士成、袁世凱這些人都可以和日本人轟轟烈烈大戰一場。將來只要有上陣殺敵的機會,自己未必就會輸給他。
可怎麼也沒有料到,軍隊改制一完,陸軍第十師便劃歸北洋總督袁世凱節制,而袁世凱手下負責軍事的便是段棋瑞。這下可真算是冤家路窄,受氣受大發了。軍餉從來就沒有按時撥付過,即便撥過來也往往憑白少了一大截。別的師都是一式的新式裝備,陸軍第十師可好,拿到手的全是別人淘汰的槍械,至於其他的後勤保障、軍官職務陞遷,更是屢屢受到段棋瑞的刁難。
董福祥氣急不過,也曾把官司打到袁世凱那裡,可被袁世凱一句國事艱難,更需同舟共濟的話,輕飄飄的壓了下去,再也沒有了回音。
這些忍忍也就罷了。董福祥也明白,自己不是皇上嫡系,不招人待見在所難免。日子久了。心裡有些懈怠,對的管束便鬆了許多下面的兄弟們免不了就有此違背舉曉,結果一不留神被段棋瑞抓住第十師部分軍官走私,借整頓軍紀的名義,將跟隨董福祥多年的兩個軍官就地正法。
受人排擠打壓不說,連自己下面的兄弟都顧不了,董福祥是徹底的心灰意冷,也真正想明白了,自己不是皇上嫡系,又有袁世凱、段棋瑞等人在頭上壓著,這輩子恐怕都沒有辦法翻身,倘若一不小小心被段棋瑞抓住什麼把柄,將來說不定是什麼下場。而這兩年來,孫毓漢沒少暗中扶持自己,他雖是行伍出身,對這大清官場的學問多少也知道一點,還能不明白孫毓漢的用意。心一橫,乾脆徹底倒向了孫毓漢這邊,反正已經沒有退路了。倒不如到太后那邊尋一條出路,總好過好死不死的在這裡受氣,
山坡上寒風陣陣,吹打樹枝嘩嘩行響,孫毓漢卻似渾然不覺般,臉色透著一絲凝重,「聽說皇上這兩年沒少往你營裡摻沙子,這些人當中,說不得就有皇上的耳目。這些人你打算如何處置啊?。
董福祥冷然一笑,「並前後後往我營裡派了二十多個軍官,都是從當初新建陸軍裡面抽調過來的。這一層意思我還能不明白。平常我只讓他們協助刮練軍隊,兵權還都掌握在信得過的兄弟手中,孫大人儘管放心。這兩年我也沒閒著,其中有好幾個都被我拉了過來,再則說了,也就這麼點人,都被下面的兄弟死死盯著,決計不會出什麼砒漏,真要是有人到時候不聽招呼,也別怪我手下無情了」。
「越是這樣的時候,越要小心謹慎,前些日子我派往山海關的親信發過來消息,陳卓等人確是率陸軍第一師抵達了山海關,可最近幾日所有消息忽然都斷了,我讓兵部查問,據說是為了此次遼東軍演,所有道路電報全部封鎖,免得為日本人刺探軍情。從情理上講,這樣做倒也說的過去,可未免又有些小題大做」孫毓漢眉頭緊鎖,搖著頭歎息了一聲。
「大人不必多慮,往年秋操的時候,直隸那邊也是如此,防備著日本人刺探消息。軍中傳言。皇上一直都有對日本用兵的意圖,據說此次軍演也是針對日本人的」
董福祥倒是很不以為然。他是刀尖上打滾多年的人,沒有文人那般瞻前顧後的心思。既然已經走上了這條路,箭在弦上了,發也得發,不發也得發。
孫毓漢注視董福祥良久,終於像是下了決心般,低沉著聲音說道。「夜長夢多,不管這裡面有什麼蹊蹺,也顧不得許多了,原來的計劃不變,本月十六午時動手,京城九門、紫禁城、頤和園都必須牢牢控制住,陸軍學校雖然一多半學生都被派往遼東觀察軍演,可那裡畢竟是皇上起家的地方,也要安排人手密切監視,必要的時候一股腦都抓起來,」
「大人放心,早就安排妥當了,京城九門由我的心腹王化成負責。我將親率一個旅圍紫禁城,控制住皇上身邊的侍衛,另外抽調一個團的兵力護送大人前往頤和園,恭迎太后回紫禁城,主持朝中大局!只是」。董福祥忽然想到了什麼,搖著頭說道。
「大人能否讓兵部運送一些彈藥過來,此次駐防豐台大營,彈藥輻重都被總參以軍演為名調運一空,眼下每個,人頭手裡不足舊發子彈,確實是太少了點。」
孫毓漢一臉苦笑,「這件事情我都知道,兵部也沒有辦法,自從甲午對日軍在遼東用兵後,彈藥插重向來都是存放於錦州一線,這個時候調運彈藥,恐怕會引來皇上的猜疑,也只能將就了,」京城內外也就步兵統領衙門那些人,且不說有沒有戰力,到時候太后一道懿旨,那些個傢伙誰會真的賣命?你可是有一萬多人,還怕控制不住京城的局?。
「既然如此,卑職聽大人吩咐便是董福祥點了點頭,也不再堅持。
他原本就是這麼順口一說。孫毓漢的難處他在軍中多少也能明白。能夠多要點彈藥,也是有備無患。再說了。京城中那些步兵統領衙門的人,壓根就沒有放在他眼睛裡面,真正有戰力的,無非就是皇上身邊那不足一千人的衛隊,以自己手下一萬多人的兵力,又佔著猝然發動的先機,這樣還拿不下皇上身邊那些侍衛,他董福祥也沒臉再帶什麼兵了。
孫毓漢卻沒有董福祥那般輕鬆,雙目當中,看不到一絲神采,消瘦的身材又上了點年紀,此刻顯的無比的憔悴。
「大人莫不是有什麼心事。都這個時候了,有什麼話大人儘管明言這時候董福祥也瞧出了一絲不對勁,他出身行伍,大半輩子都在刀口上翻滾,最討厭的就是說話做事雲遮霧繞的樣子,有什麼話痛痛快快說出來不就行了。
孫毓漢只是搖頭,一副委決不下的樣子。良久,才暗暗歎了口氣,望著董福祥一臉凝重。
「有星五的陸軍第十師在。京城內的局勢我到不是很擔心,只是那日覲見太后的時候,太后提到一件事情讓我轉告星五,太后的意思是不能廢帝,而是由百官恭請太后刮政,不知星五如何看啊?」
「我不過是個粗人,還能有什麼看法,朝政大事有太后一言決之,廢不廢帝有什麼不同,這不就和當年一樣?」董福祥裂開嘴嘿嘿一笑。嘴上不說,心裡這倒還真有些瞧不上孫毓波這副畏首畏尾的樣子,事情都做到了這一步,還能有什麼看法,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昭丁邢看的出來,只要太后掌握朝政大權,這皇上廢不再迎爾凡做個樣子?
「可星五不要忘了,皇上正當盛年,才二十多歲,而太后可是上了年紀,將來會如何,星五想過沒有啊?」孫毓漢目光一寒,冷冷的盯著董福祥。
董福祥心中一凜,腦袋裡面閃了幾念,漸漸有些回過味來。
不廢帝,就意味著皇上還有重掌大權的名義,真要是太后有那麼一天,誰能擋得了皇上重掌朝政大權。到了那個時候,自己這些人今日種種,將來,將來恐怕
不等董福祥想明白過來,孫毓漢又接著說道,「這還只是一層,我且問你,皇上的心計手段如何?當年皇上的權勢比現在差的天遠,尚且能夠逼太后歸政,今日外面還有手握重兵,對皇上又忠心耿耿的將領,要是一個疏忽讓皇上把局面翻轉過來,你我這些人,是一條白綾,還是菜市口的一刀啊?
一層冷汗頓時從董福祥後背冒了出來,廢帝這篇文章裡面藏著什麼學問他可以不管,可皇上的心計手段他是再清楚不過了,只要皇上有名分大義在手,這往後的局面恐怕還真不好說。
「可是太后她的意思董福祥猶豫了一下,咬著牙說道,「不如你我二人聯絡車官力諫太后廢帝?
孫毓漢只是冷笑,斜著眼上下打量著董福祥。
太后的心思,天下還能有誰比他孫毓漢看的更清楚?太后也是有私心的,史筆如鐵,太后她是擔心背上惡名。再往深裡說,唯上者,從來都是講究一個平衡制約,太后所以如此,未嘗也沒有顧忌自己這些人借擁戴之功,將來勢力增大不好駕駐。可是自己這些人的命運如何,太后她真能顧全的了嗎?
瞧著孫毓漢一言不發,董福祥也有些著急了,瞪著眼說道,「孫,大人,行與不行,你倒是拿個主意啊!」
孫毓漢四顧左右,確定周圍寂然無人,這才低聲說道,「廢帝之事,太后是斷然不會答應的。以我看,太后政後皇上多半會被軟禁起來,以後會不會出什麼意外,誰都說不准
孫毓漢停頓了一下,終於下定了決心,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不過,要是皇上出了什麼意外,比如失足落水,或者在亂兵當中為流彈所傷,這事情恐怕就要另說了
董福祥的心,枰忤便是一陣亂跳,冷汗密密麻麻的從後背冒了出來
到了這個時候,董福祥終於明白過來,今日孫毓漢巴巴的趕到豐台大營,真正為的正是剛剛這一句話。***繞了一大圈,還說什麼意外,這紅口白牙不是明擺著讓自己殺了皇上?
董福祥心中暗暗叫苦,「孫大人,這可是弒君之罪,且不說別人,恐怕就是太后也不會答應,」
「星五,你說說,在你心裡面,究竟是害怕太后多一些,還是害怕皇上多一些呢?」孫毓漢仰頭望天。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一般
董福祥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大冷的雨天,額頭上面的汗珠子不斷的冒出來。
孫毓漢都看在眼裡,卻裝作什麼都沒有看到一般,等到董福祥在那裡掙扎了半天,才面色一沉,盯著董福樣說道,「太后要的是元政的名義,在這上面我們自然不能違背了她老左家的意願,等到百官恭請太后政,皇上的罪己詔一下,勢必會押解皇上去頤和園軟禁,到時候在路途當中下手,旁人縱然疑心又能如何?」
董福祥的心,此刻已經墜到了冰窟窿裡面,孫毓漢說的倒是輕巧,這事情是自己做下的,到了大傢伙都安全上岸了,自己說不得就是替罪羊。
就像是窺破了董福祥的心思那般,孫毓漢長長的歎息了一聲,「星五的心事我明白,都這個時候了,大家都在一條船上,誰能離得開誰?不管前途如何,我都會與星五榮辱與共」太后那邊我也會去解說的,只要把事情辦成了,太后也不會真的怎麼樣,畢竟我們的心還走向著太后的。再說了,你也不想想。陳卓等人還擁兵在外,這個時候太后她老人家能離得了你我?可要是一時瞻前顧後,被皇上把局面翻轉過來,那才真的是死無葬身之地,」
董福祥聽得大汗淋漓,心思卻也慢慢活動起來。利害權衡,皇上一旦翻過身來,就意味著自己人頭落地,可要是皇上沒了,以自己擁戴之功,手裡又握著兵權,太后恐怕還真不會把自己怎麼樣。還有一層,皇上都沒了,袁世凱、段棋瑞等人還不是自己股掌之間的事情,大丈夫立於天地間,不就是豁出命去拼一次?,,
幾番思量掙扎,到了最後。姿福祥終於咬著牙一跺腳,「就依孫大人所言,人手我來安排,卑職也是豁出去了,只望萬急之時,人能夠為卑職分擔些許。」
孫毓漢搖頭苦笑,「此次兵變是你我二人共謀之事,誰能脫得了干係?你跑不了,我也是跑不了的」,你且記住一點,事情一定要乾淨利落,不能留什麼後患,最好是找幾個。和我們關係不大的人去做,這樣將來也好避點嫌疑,」
吧,孫毓漢一振衣袖,慢慢向著山坡下面走去,寂靜中,只有呼呼的風聲和那幾聲雜亂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