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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四卷 正道滄桑 第一章 遊園驚夢(一) 文 / 麵條2008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便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

    禮親王世鐸府中後院的戲台上,杜麗娘長袖掩面,低眉淺吟,便如有一縷淡淡愁怨,似有若無的飄蕩在半空中,滿園殘雪,恍然若夢……

    台上戲班子正唱的是昆曲《牡丹亭》遊園驚夢中的選段,京城中但凡喜歡昆曲的票友都是耳熟能詳,即便是宮裡的太后老佛爺,也是愛煞了這一段唱詞,閒來無事也常常學唱上幾句。這戲班子在京城中也算的上是鼎鼎大名,是當年醇親王奕養在府中的「恩慶科班」,但凡是京城中的票友們,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換作往日,僅憑今日台上這身段唱腔中說不出的昆聲雅韻,立時便能搏的個滿堂彩,可今日台下卻始終是無聲無息,透出一股莫名的寂寥。

    燒著火爐的楠木戲桌前,世鐸半閉著雙眼靠在躺椅上面,右手伴著曲子輕輕的擊打著節拍,整個人像是化進了戲裡一般,一動也不動。坐在世鐸一旁的奕,此時卻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半分心情都沒有在台上的戲裡,搓著手拿眼珠子緊緊的盯著世鐸,可半天功夫愣是一直都沒有找到開口的機會。坐在那裡掛著一臉的苦笑,心中又急又氣,又是說不出的無可奈何。

    恍然間,皇上回京已經十餘日了,京城中的這場滔天風波,也似乎隨著剛毅、榮祿、載漪等人身首異處而逐漸平息下來,市面上也慢慢恢復了往日的光景,大街小巷、茶館酒肆,人氣和人心都透出一絲暖和氣來,大傢伙聚在一起也不像最初那般冷清驚惶。

    各部大小官員在皇上臨朝問事後,也不敢再躲在家裡面看風向,開始按班點卯值守辦差,畢竟眼瞧著就快要過年了,誰也不願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去折騰出什麼ど蛾子出來,平平安安熱熱鬧鬧過個新年,圖的不就是個大家吉祥?

    然而只有像世鐸、奕這樣身在朝局中地人明白,眼前這場風波其實才剛剛開始,往後這日子還不定會有什麼驚濤駭浪。尤其是奕,這當口心事重的像堵著一塊冰,又冷又沉,還透著滿心的惶恐不安。

    昨日上午,回京後一直沒有什麼動靜的皇上忽然頒下旨意,對軍機處的幾個軍機大臣進行了一番調整,原軍機領班大臣世鐸,因為年老體弱准允其告老榮養,並賞賜親王雙俸,著由慶王奕升任軍機領班大臣。其餘軍機大臣職位沒有變動,仍然是翁同和孫汶,只是空缺的一個軍機大臣職位,由皇上心腹重臣杜懷川接任。

    緊接著下午時分,皇上又頒下一道旨意,下旨調暫時署理兩江總督的張之洞,重回湖廣任湖廣總督,兩江總督之位由吳紹基接任,原兩江總督劉坤一出人意料地沒有被提及,旨意中只是含糊的說了一句以待後用。除此之外,整個朝局,六部九卿,各地督撫官員都沒有變動,仍然維持著原來的格局。

    如今地局面,太后在皇上回京後便頒下懿旨,對朝局政務來了個甩手不管,一門心思躲到園子裡看戲去了。而皇上在京城裡攪動出這樣一番血雨腥風後,忽然出人意料的來了這樣一個波瀾不驚的收尾,既沒有追究什麼剛毅、載漪等人的餘黨,也沒有提拔自己帝黨一系的官員,像當初朝野上下聲望甚佳地文廷式依然賦閒在家,志銳等人依然是御史清流一類的閒職,即便是此次甲午之戰中在上海等地搖旗吶喊地康有為、梁啟超等人,以及為皇上百般籌措軍務開銷的林啟兆,也都沒有片言隻語提及。

    這內裡地文章意思是深多了。不要說讓此前惴惴不安地朝廷官員有些看不明白。就是剛剛升任軍機領班大臣地奕也是滿頭霧水。不明就裡。今日一上午便來到世鐸府中。想從這位看起來糊塗。其實深諳進退之道地王爺嘴裡探聽出一點虛實出來。然而坐了大半天。一部《牡丹亭》地遊園驚夢都快完了。卻始終不見世鐸有什麼表示。

    伴隨著戲台上地一聲餘音裊裊。曾經地軍機領班大臣禮親王世鐸似乎終於從戲中緩了過來。睜開雙眼看了身邊地奕一眼。清了清嗓子淡淡說道。「怎麼著。你這個軍機領班大臣不在軍機上呆著。今日這麼清閒有空來陪我這個退養在家地閒散王爺?」

    一看到世鐸終於開了口。早就已經按捺不住地奕一跺腳就站了起來。滿臉苦相地抱怨道。「王爺就別晃悠我了。我這個身子骨有幾斤幾兩。王爺您還不清楚?……………如今王爺可倒好了。把差事一辭躲到王府裡聽戲。愣是生生地把我推到了火堆上面。王爺您說說看。如今這個局面。我這個軍機領班大臣不就是個擺設?要真是擺設倒還也罷了。大不了不聽不問什麼也不做。還落地個清閒自在。可如今分明就是在火上架著。又不能像王爺你這樣躲了開去。我這腦袋瓜子又不靈光。真要是一不小心可就給烤糊了。我這也是臨時抱佛腳。來求王爺您指條明路啊………」

    世鐸掏出手巾捂著嘴便是一連聲地咳嗽。好半天才算是緩過口氣。擺擺手說道。「我是老了。身體又受不得什麼風寒。天氣一冷這就消停不了。咳咳嗽………皇上這一番新朝新氣象。自然是要用新人地。好好辦差就是了。你如今也是軍機領班大臣。什麼火上火下地話。要讓下面地人聽了去。像什麼樣子啊。」

    一邊說著。世鐸一邊又是不住地咳嗽。心中卻是忍不住歎息了一聲。都說這慶王奕手長。辦起事情也糊塗沒有主見。可瞧著今日地這一番話。哪裡是個糊塗地主。遇著大事這心裡精明地很!今日這番拐彎抹角地牢騷話。不就想從自己嘴裡套出一句實在話來。看一看太后她老人家地態度?畢竟現如今太后雖然明面上歸政於皇上。可天底下又有誰相信。太后老佛爺就真地躲到園子裡看戲去了?

    可太后卻是真真守著園子看戲去了。這裡面地學問。不在這個位子上。又有幾個人能看地明白?太后她老人家要看地戲還早著呢!這會兒功夫。戲檯子都還沒有搭好。將來地事情誰又說地清楚?

    世鐸心中沒來由的苦笑了一下,皺著眉頭掃了奕一眼說道,「軍機領班大臣一職,身份貴重,總攬朝務,哪裡是什麼擺設?朝廷中萬般事情,千頭萬緒,歸總都是要到你這裡來的,你就是想推也推不了,這個時候小心辦差才是最要緊地,別的什麼話,不要說也不能想,做到了這一點,便是盡了做臣子的本分,真要是遇到什麼難處,多和翁同

    商量著辦就行了,沒有什麼過不的坎………」

    奕一臉苦笑,心裡把世鐸這一席話深深的想了一遍,似乎有所明白,在椅子上欠了欠身子低聲問道,「王爺地意思,莫非是說將來朝局不會有什麼變動了?可是軍機領班大臣這個位子,如今我坐著卻是如坐針氈,理不清頭緒。在王爺面前我也用不著有什麼顧慮,敞開了,我這心裡不落實的緊啊!既然皇上是新朝新氣象,就該著用些新人,我和孫毓汶都是太后提拔地人,皇上為何還要擺在軍機上面,還讓我擔任軍機領班大臣?而皇上身邊最得信用之人,莫過於吳紹基和杜懷川,可如今除了杜懷川接任軍機大臣一職,以前王爺府中的吳紹基卻莫名其妙地外放到了兩江,朝廷中的人事也沒有見著有多大的變動,真真讓人看不懂皇上地心思啊。」

    世鐸冷不言聲的一笑,像是沒有聽到奕地問話一般,目光悠悠的望著遠處地滿園殘雪,半天功夫才忽然問道,「現如今你們幾個軍機大臣兼管著部務有什麼變動嗎?」

    奕微微一怔,有些不明究裡的望著世鐸,想了想說道,「倒也沒見著有什麼變動,皇上昨日召見了我們幾個軍機上面的大臣,差事還和以前一樣,軍機上面該著由軍機領班大臣攬總負責的事務不變,原來總理各國事務衙門那邊皇上也還讓我管著,孫毓汶也照舊兼管兵部,略微的調整就是翁同原來管著的戶部,現在由杜懷川來兼管,吏部則交給了翁同,其他的也就沒有多大變化………」

    世鐸眉頭一揚,目光像刀子一般掃了過去,嘴裡卻是雲淡風輕般的說道,「看起來變化倒也不大,不過這吏部管著朝廷的人事,戶部管著朝廷的錢物,都是要緊之處啊………」

    奕心中猛地一驚,仔細一想頓時明白世鐸話裡的意思。

    這吏部管著朝廷人事,向來都是六部之首,而戶部掌管天下之財物,權力非同一般,皇上這一番動作,看起來沒有多大變動,卻是不顯山不露水的將朝廷的人事任免大權和財權都握在了自己手裡邊………

    看奕似乎有所明白過來,世鐸又是輕輕一笑,「皇上身邊最得用之人,恐怕還有一人你沒有說到。甲午這場仗打下來,那個陳卓可是天下聞名了,皇上這番旨意裡面沒有提到陳卓,恐怕是因為戰事尚未結束的緣故,將來軍機上面增加個把人又不是什麼稀罕事,即便陳卓不進軍機,他現在本就有著兵部尚書的頭銜,榮祿又沒了,你說說看,孫毓汶兼管兵部,他管的了什麼?」

    話說到這裡,奕就算在糊塗也明白過味來,皇上的這番旨意心思深沉的很啊!用陳卓架空孫毓汶,軍機上面又有翁同和杜懷川,這朝廷中的兵權、財權、人事都在皇上手裡,朝政大權說白了不就是這些嗎?還做的這麼不露聲色,壓根就沒有引起什麼風浪出來,步子邁的是穩穩當當。再往深裡這麼一想,兩江自古便是朝廷財賦重地,如今把吳紹基擺在那裡,明擺著將來是要有所動作………

    先是一番血雨腥風震懾朝局,再是波瀾不驚的穩住局面,既沒有引起人心動盪,又拿過了朝政實權,皇上這樣的心思手段,何其老辣深沉啊!

    想到這裡,奕再也忍不住了,猛地起身對著世鐸便的深深一禮,「王爺就別再藏著掖著了,我這個軍機領班大臣哪裡有什麼經驗和歷練,這個時候說什麼都要王爺教我啊,況且………」

    奕抬起頭,目光深沉看著世鐸,斟酌著說道,「太后那裡總不會就真呆在園子裡看戲吧?現如今的光景一頭是皇上,一頭是太后,這分寸火候愁的我頭髮都快白了,我這個軍機領班大臣說難聽點,就好比風箱裡的老鼠,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難啊!……」

    世鐸默默歎了口氣,右手虛抬了一下,示意奕坐下來說話。此刻他倒並不是不想幫奕一把,真要是論起來,過往的朝局中,奕和自己算是走的比較近的,自己心中也早就存著讓奕頂替自己的心思,只是這次皇上的這番展佈手段,雖然說窺見了些許意思,可朝局這趟混水,哪裡是這麼容易看得清楚的?更不要說如今的皇上精明遠甚過常人,接下來還有什麼後手,眼下根本就看不明白。而太后…………

    「如今這局面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太后斷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出面干涉皇上,她老人家的心思不在眼前,而在以後啊……」世鐸緩緩站起身來,眼中精光一閃,瞬間又變得混沌不清。

    「這次我一力推辭,從軍機領班大臣的位子上退下來,倒也並不是顧慮什麼,這人經歷過的事情多了,心思就黯淡許多了,也就無所謂什麼爭與不爭了。然而這朝廷中的事情卻並非如此,朝局這盤棋下到了這裡,太后失了先手,自然是要退後一步,先守住實地。而皇上搶了先手,著眼的恐怕就是這棋局中大勢了!………所以越是這個時候,我們這些做臣子的越要小心謹慎,我又不是神仙,如何能夠看到將來的局面,此刻也沒有什麼可教你的,不過你只需記住一句話,不攬權,不獨斷,想必就沒有什麼可慮之事了。」

    奕心中一動,似有所悟,「王爺的意思是說,我這個軍機領班大臣就是要真真正正當好一個擺設,什麼都管,什麼都不管?」

    見奕說的如此直白,世鐸微微皺了皺眉頭,「皇上用你當軍機大臣,那是因為皇上必須要有一人來穩住朝局,放眼滿朝皇親貴冑,也只有你能夠擔當大任。你只要牢牢的守住這個位子,管他將來如何風雲變幻,無論太后和皇上都不會難為你的。」

    眼下皇上需要自己來裝點門面,守住這個位子,將來於太后也是要緊的。奕眉眼頓時鬆了開來,輕輕一笑說道,「王爺一席話是撥雲見日,這世間的事情,爭,就是不爭,不爭,也就是爭。我又何苦去操那麼多閒心,誰愛折騰讓誰折騰去,我就如王爺說的,守住這個位子,無事陪王爺看看戲如何啊?」

    「看戲?」世鐸輕輕一哼,「你真當那麼輕鬆的事情啊?依我看來,皇上恐怕比太后更加難以伺候,要是我沒有猜錯的話,只要順利穩住眼前的局面,安定朝野之心後,皇上必定會有大的動作,世事如戲,就知道下一步該輪著誰粉墨登場了…………」

    昨天欠了兩章,是我的錯,臨時出差。今天晚上接著熬夜爭取補一章,明天再補一章,把帳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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