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當家,我們快撤吧,再不走,就被他們一鍋端了。」方兆懷的手下焦急的說道。
遠處,四五十個朝鮮花馬隊打扮的騎士正排成一條散兵線,緩緩的逼近過來。忽然間,為首一人揚起右手,高聲喊了一句,四五十個騎士在一瞬間勒住韁繩,舉槍向山坡上瞄準。
方兆懷的心頓時皺緊在了一起,看這些人的架勢,肯定不是朝鮮花馬隊,如此令行禁止紀律嚴明,百分之百是日軍騎兵。
「石頭,你們兩人帶蘭兒馬上走,其餘的人跟我在這裡向右側突圍,把他們引開……」方兆懷低聲說道。
話還沒有說完,蘭兒已經一把推開了方兆懷,哭著大聲喊道,「我哪兒也不去,我爹他死了啊,我還能去哪兒?我要給我爹報仇……」
「混蛋!」方兆懷頓時急了,一巴掌就打了過去,「只有活著,才能給你爹報仇。蘭兒,回山寨去告訴弟兄們,黑虎勾結日本人害了大當家,只有你才能召集弟兄們為大當家報仇,馬上給我回去………石頭,把蘭兒給我捆起來。」
正在此時,屯子裡黑虎帶著他的手下已經衝了過來,一片馬蹄塵煙中,已經將方兆懷他們的退路給牢牢的堵上了。
退不回去了,方兆懷的心痛的一下沉了下去,後悔的真想給自己一槍,早就看出黑虎居心叵測,卻一直顧慮到山寨的大局,顧慮到黑虎和塞上飛的兄弟情誼,顧慮到蘭兒,沒有對黑虎動手,釀成了今日之變。李奇峰說的不錯,兒女情長是要壞大事的………
「兄弟們,沒有退路了,拚死殺出去!」方兆懷猛地站起身子,大聲喊道………
此時。屯子側後方的一處高地上,李奇峰舉著望遠鏡靜靜的看著屯子下面發生的一切,臉上的表情卻是一如平常的冷漠。
在他身後,一千餘名新建陸軍第一鎮地騎兵正默默的等待著出擊的命令。
新建陸軍第一鎮地這支騎兵。按照預定部署在一個時辰前就到達了這裡。剛才如果提前出擊。解決那些日本騎兵。和屯子裡黑虎地人手輕而易舉。日本人也決計沒有機會殺死塞上飛地。然而李奇峰卻一直都沒有下達出擊地命令。
塞上飛是絕不能救地。從獲悉日本人將除掉塞上飛地情報後。李奇峰便在心中做出了決定。他不能留著塞上飛這樣地人在新建陸軍第一鎮地後面。即便現在救了塞上飛。將來也很難保證塞上飛會不會見風使舵投向日本人。
大戰在即。他不能也不敢冒這樣地風險。
但是。如果塞上飛被日本人殺死地消息傳了出去。整個遼東地馬綹子們。還有誰會和日本人合作呢?塞上飛一死。再讓方兆懷和蘭兒把為父報仇地旗號打出來。以塞上飛在遼東地影響力。整個遼東日軍地後勤補給。恐怕都將被攪得一塌糊塗。而塞上飛地這支隊伍。也會順利被拉過來。陳卓大人還對這支隊伍寄予了厚望。將來能不能起到扭轉戰局地作用。還要靠著塞上飛地這支隊伍……
這一戰。注定了會死很多人地。只能對不住方兆懷了。李奇峰在心中默默地歎了口氣。放下望遠鏡沉聲說道。「全體出擊。一個不留。我不要活地。」
瑟瑟風中。騎兵軍官抬起右手往前一揮。頃刻間。馬蹄聲驟然響起。如地動山搖般向著那個小屯子席捲了過去。
田莊台行營內
此刻作戰指揮室內已經是一片忙碌,作戰參謀們進進出出,忙著和遼南清軍各部聯繫,再次確認日軍征清第二軍各部地位置。
「日軍征清第二軍谷川好道率領的混成第十二旅團此刻正在攻打蓋平,步兵第二旅團在復州一線向北推進,唯獨乃木希典地步兵第一旅團從攻陷旅順後,便忽然失去了影蹤,參謀部一直都判斷乃木希典旅團正在向北疾進,增援蓋平方向的混成第十二旅團……」段祺瑞指著地圖說道。
應該說,段祺瑞對遼南的作戰態勢還是很清楚的,第一時間便判斷出了日軍可能去向不明的一部。不只是段祺瑞,所有的人括光緒在內,都一直認為乃木希典旅團的攻擊方向將是蓋平和營口一線。
「吳紹基?吳紹基到哪裡去了?」光緒猛地勃然大怒,大聲呵斥道,「軍情處連日軍一個旅團在哪裡都找不到,到田莊台來幹什麼來了?」
從光緒剛才進門,吳紹基就不知道上哪裡去了,一直都沒有見到人影。旁邊負責聯絡的軍官見光緒大發雷霆,也不敢答話,趕忙匆匆的跑了出去。
片刻功夫後,吳紹基從門外急匆匆的走了進來,滿腦門子都是汗水,一臉焦急的說道,「軍情處昨日收到情報,在海城以南的塔山附近發現有日軍大隊活動,微臣立刻令軍情處沿海城以南一線,把人都撒了出去。剛剛獲得確實情報,日軍兩個聯隊的兵力已經隱蔽潛伏至距離海城100里左右的位置,初步判斷可能是日軍征清第二軍乃木希典旅團……」
果然是征清第二軍乃木希典旅團,這個情報要是再遲一步,海城一戰必將大敗。此時光緒也顧不上斥責吳紹基,一轉頭便撲在了地圖上。
日軍當真捨得花血本啊,用一個聯隊的兵力做誘餌,征清第一軍和征清第二軍協同配合,如此大範圍的兵力調動,居然能做得如此隱秘……光緒對身後那個年輕參謀招了招手,「你叫什麼名字?」
「回稟皇上,臣叫齊廣洋,新建陸軍學校第一期學員。」齊廣洋挺直胸膛大聲說道。
「現在作戰態勢已經明確無誤了,日軍的一個聯隊就是誘餌,引誘我軍出擊,你說說看,下一步我軍應該如何應對?」光緒指著地圖上海城的位置,繃緊了臉,心中卻也是一陣狂跳。
「臣以為日軍的作戰意圖。就是引誘我軍出擊,然後用乃木希典旅團從我軍側翼進行迂迴抄,切斷我軍退路,再集中第三師團主力圍殲我軍。故此時我軍絕不可貿然出擊。當依托防禦工事與日軍進行攻防戰……」
「不止如此……」段祺瑞打斷他的話道,「如果我軍不動,日軍很有可能以一部牽制海城,另以一部迂迴至海城後方。切斷海城與牛莊的聯繫,到了那個時候,海城就將是一座孤城,我軍救還是不救?出擊就可能陷入日軍的圍,不出擊。日軍第三師團趕來,海城必將危在旦夕。」
要是新建陸軍兩個鎮的兵力此時都集中於田莊台一線,何至於被日軍弄得顧此失彼,只能怪清軍各部不能戰啊……光緒忍住心頭一陣莫名的煩躁。大聲問道,「依你們看來。我軍當如何應對啊?」
「放棄海城,全軍集中於遼河一線。與日軍決一死戰。日軍的戰術慣常於迂迴穿插,放棄海城退守牛莊至遼河一線。日軍就失去了迂迴穿插地空間,只能與我軍硬碰硬的打攻防戰。我軍的防禦工事和兵力優勢就能夠發揮出來。」齊廣洋猛地抬頭望著光緒說道。
放棄海城,日軍向北可攻擊遼陽,向西則正是牛莊,海城若是被日軍佔領,整個田莊台一線的戰局,就將被日軍壓迫在遼河一線,兵力上就再也沒有迴旋地餘地了。
「皇上,我贊成放棄海城,此戰我軍已經沒有退路了,絕不能因為一城一地的得失,而被日軍分而殲之,要打,就集中所有兵力在遼河一線打,背水一戰!」段祺瑞斷然的一拍桌子,大聲說道。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地看著光緒,眾人都非常清楚,放棄海城後,全軍就是真的被逼到了背水一戰的地步,牛莊背後就是遼河,就是田莊台,沒有退路了。
「日軍是欺負朕不敢放棄海城,是欺負我軍沒有與他們背水一戰的勇氣,朕既然早已經說過此戰不留退路,就拿出一個沒有退路的樣子出來,置之死地而後生!」光緒猛地一抬頭,環顧了眾人一眼。
「電令宋慶各部,即刻退守牛莊一線,朕倒要看看,日軍有多少兵力可以與我軍打消耗戰!」
剎那間,作戰指揮部內頓時瀰漫著一股悲壯地氣氛,退守牛莊後,此一戰,便已經沒有多少戰術可言了,惟有以死相拼………
陳卓,朕是用遼河一線四、五萬人的性命來拖住日軍主力,這一戰,你能為朕打出一番天翻地覆的局面出來嗎?光緒抬起頭,望向連山關方向,默然不語。
光緒二十年八月下旬,由於清軍各部先後放棄海城、蓋平,收束兵力至遼河一線佈防,日軍征清第一軍第三師團和征清第二軍會師遼河,將前線司令部設在海城,山縣有朋和大山巖親自坐鎮指揮,調動日軍各部完成對遼河一線的進攻部署。
「沒有想到清**隊居然有勇氣放棄海城,真地有些讓人意想不到啊。」山縣有朋帶著些遺憾的搖了搖頭,臉上地笑容也顯得有些凝重。
此刻的戰局,已經演變成為他最不願意看到地局面,帝國軍隊將被迫向依托堅固工事的清軍發動強攻,清國地皇帝此刻已經坐鎮田莊台指揮,清軍各部必定會拚死抵抗,此戰,帝國軍隊將很有可能付出慘重的損失。
「戰時大本營已經發來電文,要求我們務必在九月底前結束在遼東和遼南地戰事。」大山巖皺緊了眉頭,顯得有些焦慮的說道,「伊籐首相還特意叮囑。要求帝國陸軍各部不得傷害大清的皇帝,對帝國陸軍的士兵來說,這個命令恐怕無法貫徹實施……」
「必須貫徹實施,這道命令要傳達到每個士兵手中,帝國的目標是活著的清國皇帝,一個戰死的皇帝對帝國來說毫無價值……」山縣有朋堅決的說道。
「伊籐首相已經在電文中講得很清楚了,一旦大清皇帝戰死,清國必舉國震駭,以此時清國朝廷的控制能力,很有可能會變成暴民四起,土崩瓦解,形成中外輿論聲稱的無政府狀態………如果到了那樣的時候,西方列強在各自保護其商民方面,由於最為深切之利害關係,勢必會實施聯合干涉,這是帝國最不願意看到的局面。這一戰,帝國是要逼迫清國朝廷簽訂城下之盟,獲取最大的利益……」
大山巖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目光顯得有些沉默。
帝國目前面臨的局面,他心中是非常清楚的,英法等國此刻已經在和帝國交涉,明確的表達了不願意看到出現大清皇帝戰死的局面,清國如果陷入混亂當中,損失的將是西方列強在清國的商業利益。帝國軍隊在遼東、遼南節節勝利的十多天裡,帝國與西方列強的外交折衝已經不知道來回了多少,伊籐博文首相的壓力可想而知。
而此時帝國內部,尤其是海軍方面,又不斷在向伊籐博文首相施壓,希望組建征清第三軍攻擊清國的山東半島,一舉攻陷威海衛,徹底消滅北洋艦隊,畢竟北洋艦隊的主力定遠和鎮遠還在,海軍的顧慮是可以理解的,然而是否發動對清國山東半島的攻擊,都取決於眼前的這一戰。此刻的局面,即便帝國陸軍士兵嚴格遵守命令,誰能保證遼河一戰中,清國皇帝能夠不死於炮火、流彈?………
似乎是看出了大山巖的顧慮,山縣有朋緩緩站起身來,臉上露出一絲奇怪的笑容,「我已經下令,讓負責安東行政的小村壽太郎趕到海城,此戰,帝國軍隊將集中主力,以桂太郎第三師團和山地元治的第一師團從正面突破清軍的遼河防線,徹底摧毀清**隊的抵抗意志,遼河一旦被突破,田莊台勢必岌岌可危,到時候,我會讓小村壽太郎和清國皇帝見面,帝國會以一個體面的方式讓清國皇帝離開的……」
「據我得到的消息,清國皇帝已經在田莊台表示誓死不退半步,恐怕山縣閣下未必能夠如願。」大山巖目光中滿是焦慮,身為陸軍大將,此戰的壓力對他而言是可想而知的。
「絕不可能!」山縣有朋忽然轉過身,斷然說道,「清國人的血脈中從來就缺少帝國武士那種決死的氣質,他們也許有這種赴死的勇氣,但是這種勇氣會逐漸被外界所干擾和消磨掉,不要忘記了,我們面對的是一個在清國深宮中長大的皇帝,當他的意志和決心被帝國軍隊摧毀後,他還能堅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