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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三十八章 生絲之戰 生死之戰(下) 文 / 麵條2008

    有了張寶善暗中多方奔走聯絡,在上海夷場預備銷洋莊的「絲客人」,也就是專門將生絲從養蠶戶手中收購回來,然後轉手再賣給洋行的那些絲商們,大多都點頭同意,表示願意和林家合作聯手對抗洋商。

    這其中的計較也是利益使然,在商言商,眼下生絲的價格節節攀升,絲商們自然便有囤積居奇的想法,等待著最好的時機出手。

    另一方面,林啟兆也和那些絲商們商談好了,倘若有人堅持不過想要脫手,也可以,但是只能賣給林家不能賣給洋人。這就保證了絲商們的不會受到損失,這種只賺不虧的買賣絲商們當然沒有話說了,都牢牢的握緊手裡的生絲,穩坐釣魚台,等著和洋人最後攤牌的時刻。

    然而上海夷場中英、法、美等國買賣生絲的洋行,卻是萬分不肯就這樣輕易的妥協,聽憑這些江南絲商們的擺佈。他們也讓人暗中打聽過了,這次居中牽頭的是一個叫林啟兆的年輕人,江南市面上大部分的生絲都控制在這個人的手裡。讓洋商們感到疑惑不解的是,林家雖然是做錢莊出身,手裡面可以調動的資金比較充裕,但是要在很短的時間裡面調動如此多的資金投入到收購生絲中,卻是根本辦不到的。這林啟兆的錢究竟是從哪裡來的呢?

    不僅如此,洋商們也通過中間人和林啟兆進行了接觸,表示願意隨行就市,適當的提高價格收購林啟兆手裡的生絲。但是林啟兆拿出的價格卻讓洋商們大吃一驚,比同期英國倫敦交易所的期貨價格還高,雙方的差距太大了,根本就談不攏。

    一時之間,局面便僵持了下來。但暗地裡隨著時間往後退移,這場生絲大戰已經漸趨白熱化。

    「摸清那個林啟兆的錢是從哪裡來的了嗎?」法國人杜蘭坐在上海租界自己的洋行裡面,目光陰鬱的望著對面那個身材瘦削的王兆林。

    這幾年,王兆林一直跟隨著杜蘭做生絲買賣,雖然明面上答應了林啟兆,絕不單獨和洋人做生絲生意,但是畢竟杜蘭是江南生絲的大買家,輕易得罪不起,這次杜蘭私下又給了他莫大的好處,所以暗地裡仍然和杜蘭保持聯繫。

    「我找了些關係暗地裡查了查,似乎是從錢莊和票號裡面借貸的款項,但是這個消息並不準確,因為林家本身就是錢莊起家的,在這一行門道很深,外人輕易得不到確切的准信。」王兆林遲疑了一下,回答道。

    「票號和錢莊?」杜蘭自語道,神情有些奇怪的沉默著。

    七年前和胡雪巖的那一場生絲大戰,杜蘭是親身經歷的。也是經過那次之後,他和上海的洋商們都吃準了中國商人們的一個死穴,那就是實力不濟,資金周轉不靈光,決計沒有實力和洋商對抗。

    「你有什麼法子讓林啟兆的錢莊資金周轉不靈嗎?」沉吟了一會兒,杜蘭問道。

    王兆林一臉苦笑,搖了搖頭。他對錢莊一行並不熟悉,況且要染錢莊的資金周轉不靈,除非想法造起擠兌風潮,那可是要出人命的。這樣的主意,王兆林想不出來,也不敢去想。

    此刻,見杜蘭有些失望的皺起眉頭,王兆林倒是忽然想到了一點,便走到杜蘭身邊輕聲說道,「我倒是有個想法,不過不是從錢莊上面做手腳,我以為林啟兆之所以有恃無恐,無非是朝廷即將推行的改桑興農的方略,造成生絲價格猛漲。倘若沒有這一點,恐怕他就堅持不了多久了。」

    這一層意思杜蘭是早就想到了的,只是此時聽王兆林忽然又提到這一點,不覺抬起頭,有些不解的望著王兆林。

    「朝廷對你們洋人的建議還是會聽的……」王兆林目光一閃,滿臉微笑的說道。

    大清朝廷?杜蘭仔細的玩味著這句話,再看到王兆林奇怪的笑容,忽然間明白過來。眉頭一鬆,笑著拍了拍手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回頭就和英國人美國人聯繫,通過我們的公使出面向大清朝廷施壓,迫使你們大清朝廷收回改桑興農的政策,用中國人的話說,這就叫作「釜底抽薪」,沒有了這一條,生絲的價格必然回落,再耗下去,這個林啟兆就是當年的胡雪巖。」

    ………

    在江南的生絲大戰越演越烈時,紫禁城裡的光緒照舊忙著上朝、召見朝臣、修園子這樣一些事情,表面上看起來忙得不亦樂乎,實際上他自己也知道不過是充充樣子。真正說到朝廷裡的事情,他現在是管不了也沒法管,但凡要緊事務軍機處都是呈太后聖裁,做得好的,還做做樣子從自己這裡過一道,像孫毓汶這樣的,乾脆連這樣的程序都免了。

    習慣了,光緒也就無所謂了,這樣也好,自己不做事也免得慈禧猜忌,再說他現在的心思也不在這朝廷上面,雖然表面上輕鬆平常,心裡卻是緊張得不行。

    江南那邊的展佈已經全都施展開了,自己所能做的,不過是替林啟兆解決一些麻煩而已。真正能夠做到哪一步,就要看林啟兆的本事和膽略了。

    空閒下來的時候,光緒倒是一改先前疏遠那些清流們的舉動,已經連著兩次把翁同?、志銳這些人召進宮來,不談朝務,只談學問。言語間,似乎對幾個月前打發回家的文廷式也有重新啟用的意思。

    這些人原本也是前任光緒的班底,這些日子以來倍受光緒冷落,心裡一直都拐不過這個彎,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現在皇上重新和大傢伙拉近了距離,這些人心中除了受寵若驚外,更加是小心翼翼的體察聖意。

    光緒看起來倒是神色平常,言辭溫和,專意的和眾人研習學問,請教中西學問的差別異同。只是談到西洋各國的政治、軍事和文化時,光緒忽然話鋒一轉,聊起近日各國公使向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大臣奕?提出抗議,指責朝廷改桑興農的方略,破壞西洋各國和大清正常的經濟交往一事,言辭間對滿朝大臣竟然沒有人站出來大膽直言,頗多憤懣和不滿。

    其實前些日子光緒讓朝臣們上折子議論改桑興農的事情,朝臣們大多都不以為然,只是因為上次在皇上這裡觸了霉頭,大家都摸不清皇上的心思,所以這折子也就寫得含糊其辭,不像合辦銀行那次搞得那麼言辭激烈了。可是現在這洋人摻和進來,情況就大不一樣了。

    這改桑興農一事是好是壞暫且不論,可說一千道一萬,這畢竟是朝廷自己的事情,哪裡輪到洋人來指手畫腳說三道四了。這些清流士大夫們心中對於洋人的強橫無理也是憤怒不已,在縱論朝政抨擊時事方面從來都不甘落後的他們,如今見皇上的態度都是如此,更加有些群情激奮了。

    一時之間,京城裡是輿情鼎沸。御史清流們聯名向朝廷上折子,請求朝廷絕不能妥協退讓,漲洋人的志氣,失天朝上國的威嚴。

    就連那些終日無所事事的旗人子弟到市井小民也都議論紛紛,口徑竟然出奇的一致。打從鴉片戰爭開始,朝廷便是處處退讓,割地賠款,這洋人想要大清開放通商口岸,想要大清的銀子,這些都不談了。可現如今大清自己家裡面做點事情,洋人也要插上一腳,這也太說不過去了。朝野上下都一片譴責之聲,聲言朝廷絕不可退讓半步。

    然而朝廷裡面的幾個軍機議了好幾日,卻一直都沒有一個明確的章程。

    這件事情,慈禧是表過態的,放手讓光緒去做,想著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所以一直也就沒有怎麼過問。軍機處的那幾位軍機是到現在都還沒有看清楚這裡面的門道,這事情是直隸總督李鴻章起的頭,原本看皇上的意思也是想讓李鴻章和兩江總督劉一坤去打官司,可劉一坤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直都沉默著沒有上折子,這官司沒有打起來,洋人倒摻和進來了。

    世鐸左思右想,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便領著幾個軍機大臣去向光緒請旨,看看皇上是怎麼樣一個意思。光緒倒也沒有過多的說什麼,只是很慎重的表示,這個事情明面上朝廷絕不能退讓半步,否則朝廷的顏面何在。但是洋人的情緒也是要安撫住,不能把事情鬧大了。

    一番計較之下,便讓奕?私下裡和各國公使談談,表示朝廷會認真考慮各國公使們的意見,但是眼下朝野內外輿情激憤,倘若各國公使強行施壓,這原本可辦可不辦的事情,到最後也變成了不得不辦的事情了。再往深裡說,這萬一要是激起民憤,鬧出什麼中外交涉的事情出來,就不太好善後了。

    事情到了這一步,各國公使們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這件事情他們原本也不在理,從根子上說,也並非國家之間的外交事務,權利之爭,要是大清真的推行改桑興農,每年生絲三千多萬兩銀子的收入就打了水漂,吃虧的也是大清自己。

    更加重要的是,這次出面的主要是英法美三國的公使,俄國和大清的貿易主要以茶葉為主,生絲上面的交易很少,所以壓根就沒有出面。眼下看事情鬧大了,俄國公使便擺出一副居中調停的架勢,暗中卻在兩邊煽風點火,巴望著事情鬧得越大越好。

    俄國人的架勢反而讓英法美三國,尤其是英國人心裡陡升警覺,俄國人對中國的東北覬覦已久,是英國在遠東最大的對手。真要是激怒了大清,和俄國人私下裡達成什麼協議,對英國在遠東的外交事務上來說,將是一次非常尷尬的失敗。

    於是三國公使經過協商之後,決定暫且退讓一步,靜觀事態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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