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一片明黃色,又睡……
再醒來,還是一片明黃色,再睡……
連著折騰了好幾次,已經全然是另一個人的光緒皇帝,終於受不了越來越深的絕望,艱難的睜開眼睛,用他那顆飽受摧殘的心靈打量著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今昔何年?他首先想到的便是這樣一個問題,自己已經夠壓抑的了,可千萬別一睜開眼睛就是庚子年了,連紫禁城的東南西北都還沒有鬧明白,就跟著慈禧太后往西安跑了。還好這個身體把曾經那位皇上的所有記憶都完整的保留了下來,光緒皇帝慢慢的記起此時是光緒十六年,公元一**0年。
他長長的出了口氣,還好,比徐一凡那哥們早來了兩年,還有的是時間好好的準備一番,等著和那哥們來一次十九世紀末的穿越雙雄會。
等一凡兄弟來了,有些個話一定要先和他說清楚。這篡清大業他就甭掛念了,老子的天下斷不會由著他東搞西搞的,不過大家好歹都是從一個地方來的,怎麼說也算是家鄉人了,那句話怎麼說來著,甜不甜家鄉水,親不親家鄉人,有什麼事情都好商量不是!先同舟共濟把甲午那一攤子事情應付過去,再回頭來收拾這舊山河。一句話,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他忽然又想到一個頂頂重要的事情,心裡倏然一驚。南洋是絕不能讓一凡兄弟去的,老子現在正處在水深火熱之中,還在貧困線以下掙扎,這李旋,說什麼也要給自己留著。至於陳洛施和杜鵑嘛,罷了,罷了,就發給一凡兄弟吧,也算是給一凡兄弟的見面禮,不能太委屈一凡兄弟了。
這麼有一搭沒一搭的想著,心裡卻是煩亂不堪,一片茫然。
他可是在夢裡也沒有過當皇帝的經驗,儘管如此,他也深知這當皇帝是一項技術含量相當高的職業,絕不會像前世電視裡面演的那樣,談談情、吟吟詩、下下江南,風花雪月般就混得下去的,尤其是光緒皇帝這個活兒,風險係數太大了,不僅有地雷陣,還有萬丈深淵,穿越,真他媽不是人幹的活兒!(嘿嘿,這句話怎麼這麼眼熟啊?)
在前世裡面,他好歹也是看過幾本清朝的歷史的,雖然歷史上對這位光緒皇帝的評價還算比較正面,說他是一位以社稷為重,推行變法,年輕奮發的君主,但是他心裡一直都頗不以為然。】
看看這位皇帝的班底就曉得他混的有多慘了,除了協辦大學士、戶部尚書翁同?有點權勢外,其餘的像吏部侍郎志銳,工部侍郎汪鳴鑾,侍講學士文廷式,經宴講席官李文田,侍讀學士陸寶忠,編修王仁堪等,不過一群書生而已,既無見識也沒有從政的手段,寫點標榜風節、糾彈時政的奏折還可以,真要說到治國的本事,連李鴻章的一個小指頭都不如。
有時候,他是真的搞不懂這位光緒皇帝從小到大,究竟把書都讀到哪裡去了?明不明白什麼叫作機謀權斷、帝王心術。像他遇到的處境,歷史上不早就寫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嗎?比如漢武帝,剛親政的時候也是內憂外困,混得和光緒皇帝差不多,可人家真正懂得什麼是韜光養晦,一邊可勁兒的和竇太后、長公主處好關係,高調上演金屋藏嬌的故事,雖然藏起來也沒有怎麼用哈,但是畢竟一出手就是親情牌。另一邊暗暗的往朝廷裡安插自己的親信,而且選用的實實在在都是些經世致用的人才。時機一到,就拔劍而起,問天下誰與爭鋒!
可這位光緒皇帝呢,滿懷熱情,卻又是百無用處,做起事情來既沒有計劃,也不講策略,像變法那會兒,事到臨頭了才想起給袁世凱陞官晉爵,早幹嘛去了!沒有實權,被慈禧太后打壓是實情,可誰剛剛出道的時候不是一無所有啊?惹不起就低調點嘛,老實處好關係,使勁收買人心,沒有事情就開展一些隔山打牛,發動群眾斗群眾的活動。最主要的還是要學會待機而動,一點實力都沒有,還要傻乎乎的雞蛋碰石頭,不被慈禧這些老謀深算的老傢伙玩死才怪。
想著這些,他對自己這個身體原來的主人腹誹不已,對自己迷茫的命運更加感慨萬千。往後這日子該怎麼過,他一點也沒有想明白。但是既然老天爺把這活兒交給了自己,說什麼也不能讓悲劇重演,老子還想多活幾年,好好享受一下皇帝的待遇,好歹也是二十一世紀的職場精英,絕不幹過把癮就死的買賣。
可眼下,這身子骨卻是一個大問題,光緒皇帝留給自己的家底也太慘了點,整個一病秧子。不行,從現在開始加強體育鍛煉,每天早上起來跑步,晚上練太極拳、瑜珈,中醫不行就西醫,西醫再不行就找民間偏方,再讓內務府把什麼天山雪蓮、蟲草、紅景天之類的都弄過來,每天一碗當水喝。要像廣告說的那樣,腰不酸了,腿不痛了,吃飯甭兒香,身體甭兒棒!總之是先把本錢弄紮實再說。反正後宮那幾位自己是打定主意絕不碰一下,隆裕皇后?!我的天啦,想起都難過,自己還要養好身體全心全意等著李旋呢,要當一個對感情專一的皇帝。
一番計較之下,楚越版光緒皇帝終於下定決心開始新的生活,絕不逃避困難,要從細節入手,從強身健體開始,勇敢面對老天爺極其不公平的殘酷安排,迎著紫禁城的每一縷朝陽,爭當晚清風雲中的四有新人。有身體,有美女,有權利,有天下!
「來人,更衣。」光緒振身而起,朗聲說道。
收拾停當,吃完穿越到清朝的第一頓早餐後,光緒正準備到養心殿外曬曬太陽,享受一下還沒有經過工業污染的日光浴。一旁侍候的小太監卻垂首說道,「皇上,醇親王在外面侯著呢……」
醇親王,光緒皇帝的親爹,不見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啊。光緒沉思了一會兒點了點頭,示意小太監召醇親王進來。
「臣奕?叩見皇上……」醇親王奕?說著便要跪下行禮。
「罷了,起來坐吧。」光緒有些無奈的揚了揚手,讓小太監給醇親王賜座。這老子給兒子下跪是要折壽的,怪不得光緒皇帝沒活多久。
「皇上的身體可大好了?這些天臣一直都牽掛萬千,皇上可一定要珍惜著自己的身子骨啊。」微胖的身體,憔悴的神情,望著自己時眼中那份難以言說的關切,這就是光緒皇帝的生父,那位一生謹慎謙恭的醇親王奕?麼?
光緒在心裡莫名的歎了口氣,想到歷史上這位醇親王最多不過幾個月的壽命了,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猶疑了一下說道,「朕的身體好多了,你也看著蒼老了許多,沒事在府裡好好調養著些吧,修園子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讓別人做去就行了。」
歷史上這位醇親王一輩子就只干了兩件事情,一件是生了兩個兒子,一個當了皇帝,一個當了攝政王。另一件就是為了討好慈禧太后,藉著操練水師的名義,挖昆明湖修頤和園。屁大一點湖還練水師,結果練出的水師除了會安幾盞電燈外,什麼都不會。
此時光緒說這番話,除了替自己這個身體原來的那位主心疼一下他親爹以外,也是暗示這位老實卻也並不愚蠢的醇親王,別老往那些破事上面湊。趁著還有幾個月的時間,好好享受一下生命最後的時光吧。
聽了光緒的話,醇親王嘴唇顫抖了一下,眼角竟微微有些濕潤。「臣別無所求,只望皇上以江山社稷為重,保重自己的身體,治大國如烹小鮮,皇上還年輕,凡事不可太過著急,徐徐為之,便無不可為之事。」
看著這位醇親王似乎是動了真情,此時的光緒也不免有些許的感慨,這些話恐怕是醇親王自己也知道大限不遠了,給自己兒子留下的真心話吧。只是不知道以前的那位光緒皇帝,聽到這一番話,會不會真正明白他老子的一番心意。
「朕會記著這些話的,你也回去吧,自己身子骨也不大好,就別一趟趟往宮裡跑了。」光緒看了一眼坐在下首的醇親王,淡淡的拒絕了那份眼神中殷殷的關切。
看著醇親王有些彎曲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殿外,光緒明白,這大約是這位醇親王最後一次見到自己兒子了,也許醇親王還有話想要交待,只是被自己拒絕了,就讓這位王爺把想說的話留給他另一個兒子吧。
他忽然間很奇怪的想起這位王爺臨終時留下的治家格言,「財也大,產也大,後來子孫禍也大。若問此理是若何?子孫錢多膽也大。天樣大事都不怕,不喪身家不肯罷。」他們家還真的是歷史中的異數,出了兩個皇帝一個攝政王,集天下榮寵於一家,倒還真應了盛極必衰的道理,到了家沒了,國也沒了。
家國天下事,此時在光緒心中,就如同這次和醇親王短暫的會面,既是一次告別,也是一種開始。
世事無常,所有未了的事情就在輪迴中來一次徹底的了斷吧。
「起駕,我要去寧壽宮給太后請安。」光緒緩緩的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常服,沉默的微笑著向殿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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