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雲夢歷三百四十五年十二月十三,尚秋原兵不血刃,奪得鄴城,活捉豐原皇帝豐景平。其子四人,盡被部下殺死。
到此,豐原國無君主,陷入更混亂的戰爭之中。四國爭雄,諸侯進兵,都意欲在豐原奪得一塊利益,咬這塊肥肉一口。
「賢妹,想不到能如此快,便再次見到賢妹,此地危險,賢妹不宜久留,還是盡早離開吧。如今豐景平被抓,賢妹南下再無危險了。」
「也好,你就要離開鄴城了嗎?」
「明日愚兄就會離開鄴城,起兵北上,戰事一起,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與賢妹相見了。豐原危險,賢妹要趕快離開。今日,我便派人送賢妹,走水路從肥水一路南下,趁肥水未曾結冰,早日離開豐原。」
「好哥哥,你已經活捉了豐景平,還不肯停止嗎?」
尚秋原深邃的目光,遙望遠處:「豐家還有五位皇子在外,豐原還有大片的土地和城池沒有歸屬,便是我想退兵,皇上也不肯。」
「唉,白馬皇帝……」
姬天凝黯然神傷,白馬皇帝如今如何了?好久沒有他的消息了,如今他的病情如何,可是控制住了嗎?她已經把藥給他留下,同時留下的還有用針灸控制他病情的方法,暗中教給了太醫院的一名太醫。
如此,她離開後,也不需太過擔心,靠那些藥物和針灸之術,還可以維持一段時間。
「天凝,你在想皇上嗎?」
「想或者不想,他就在那裡,不離不去。秋原,你可曾祭奠過你的家人了嗎?」
「不曾,沒有地方祭奠他們,他們被拋屍荒野。」
心中一陣劇痛,他的稚子,一個還在襁褓之中,何其無辜,便被活生生地扔到荒野之中,變成野狗豺狼的食物。此事,他是聽昔日的舊部所言。每每想到此,他的心,就如同萬年寒冰一般冷,鐵一般硬。
「還在悲傷嗎?多想,伸出我的手,便撫平你眉間的憂傷。」
有些癡地伸出手,輕輕地撫摸上尚秋原的俊臉,心中不由得就是一痛。他的悲傷,總是那般深邃,會感染她。若是……
她搖搖頭,沒有若是,沒有如果。他的使命尚未完成,要繼續踏著敵人的鮮血前進,而她,注定要遠離他,不能成為他的累贅。
彼此都不需要多言,明瞭對方的想法和心事,他們將再次擦肩而過,彼此相望,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
他,要披上征袍,或者會血染疆場,卻已經心中無憾。
她,要遠行雲遊,或者會再難相見,唯有在心中為他祈禱。
「秋原,我走了,很快我們會再見。我去尋找你的世外桃源,亦是我們的世外桃源。」
「天凝,一路順風,有些事,該放下便放下吧,要珍惜你身邊的人。」
「我明白,你也是一樣。」
二人相對凝望良久,彼此無語,所有的話,都在心間。遠處,馬車已經備好,離恨天俊逸的身影,騎在馬上等她。
伸出手,緊緊地把尚秋原抱在懷中,什麼也沒有說,讓自己的嬌軀,在他溫暖的懷中留下最後一抹溫度。抬起俏臉,湊到尚秋原臉頰邊,忽然間在尚秋原俊逸的臉上,印下自己櫻唇的印記。
「呵呵……」
扭身離去,再不回頭,只因,她怕再回頭,便捨不得離開。
尚秋原呆滯地站在原地,半響才反應過來,被她調戲了!
一抹燦爛的笑意,在唇邊勾勒出迷人的弧度,伸出手指輕輕地在臉頰上撫摸。她,還是如此毫無忌憚,想幹什麼便幹什麼啊!
望著那道倩影離去,心中悵然若失,此一去,是否還有再相見的機會?
目送姬天凝離去,扭回身時,臉上已經肅然,明日便要再次起兵,沒有人催促他,並肩王甚至讓他休整幾日。只是,他要盡快起兵,不是為了攻城略地,奪取地盤建立軍功,而是,豐家皇族,還有幾位皇子健在。
豐饒的皇族,除了豐景平一家,都已經被豐景平屠殺一空,留下的幾個,不過是老弱病殘。
因此,他可以少些殺戮了,只需對付豐景平一族即可。豐景平的家人,包括他的母后眉妃一家,盡在豐饒流血日,被他的部下屠殺殆盡。
豐景平的子女,也一個沒有留下,還有那些嬪妃,也一個不曾留下。唇邊露出冷淡的笑意,豐景平給予他的,他已經還了回去。如今,也只留下那個苟延殘喘的人,在無盡痛苦中度過難熬的每一天。
雲夢歷三百四十五年十二月十五,尚秋原起兵北上,再度攻城略地。
姬天凝乘車到肥水,從肥水離開豐原,前往南詔。
「你的傷,可曾都好了嗎?」
離恨天坐在船中,看著對面的姬天凝,離開數日,他瘦削了很多,為了她而擔心。如今,又能和她在一起,他便滿足了。心中充滿疼惜,因為他沒有能夠保護她。
「都是我無能,沒有保護好你。」
離恨天羞愧地低下頭,心愛的女人,卻未能好好保護,他擔心姬天凝會因此輕視他。
「傻瓜,怎麼能怪你,他們可是有幾千大軍,你一個人再有本事,能力也是有限。這幾日,苦了你。」
明白離恨天心中的想法,為之感動,伸手握住離恨天的手,近距離地看這位身兼東西方優點的無死角超級帥哥,心情不由得大好起來。
起身走到窗前,打開窗子,向外面看去,雪花沸沸揚揚從天空落下,已經是真正的冬季了。幸好,近日天氣比較暖和,因此肥水還不曾被冰封,可以從水路離開。
「你還是想先回南詔嗎?」
「是啊,又過去了這樣久,是該回去看看了。天天,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你想去的地方,便是我想去的地方。」
離恨天深情地從背後,抱住姬天凝,把頭埋在姬天凝的秀髮間。嬌軀依偎在離恨天懷中,她想起尚秋原的話,珍惜身邊的人。此刻,在她身邊的,不正是離恨天嗎?
再度踏上南詔的土地,姬天凝感慨萬千,什麼是亂世,她終於見識到了。便是在沒有戰亂的南詔,三天之內,她便見到五個小偷,一群劫匪。
「天凝,就我們兩個人,是不是人太少了?」
「怎麼會,這樣目標才小,不會引人注目啊。如果身邊跟著他們,看起來就像黑社會或者富貴人家的小姐,一定是打劫的首要目標。我們扮成窮苦人,便不會引人注目了。」
「扮窮苦人不合適,便是江湖中人吧,行走也方便的多。」
「幸好你懂得江湖規矩,不然這一路可不會太平。」
「天凝,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離恨天愁,他愁姬天凝的心腸太好,一路看到受苦受難的百姓,不是施捨糧食金錢,便是施捨醫藥。當然,她施捨最多的,還是醫藥。雖然只是些普通的藥物,但是卻可以救很多人的命。
「亂世人命賤如草,輕將頭顱荒野拋。滿目瘡痍盡空室,餓殍遍地野狗肥。」
姬天凝感慨萬千,回眸看著離恨天:「什麼事情?」
「你可以施捨錢糧,也可以施捨些醫藥,但是,不要再為病人診治了,尤其是不能給任何人做手術。」
姬天凝點點頭,她明白離恨天的意思,上次在豐原,便是因為她沿路施捨醫藥,救治百姓洩露了行蹤,以致引起豐景平的懷疑,派凌峰前來抓她。
如果在南詔仍然如此,便會被火逆鱗得知,等於把自己送入虎口。
「放心吧,我明白的。」
幽幽的歎口氣,她一個人,便是有再多的錢和力量,也不可能救所有人。一路上花費巨大,眼見錢袋要空了起來。幸好,她並非總是施捨醫藥,也會酌情收費。尤其是見到那些腦滿腸肥之輩,便狠狠地宰上一刀,彌補虧空。
離恨天輕輕地撫摸懷中,不知道何時,姬天凝在他懷中塞了錢囊,美之名曰讓他付賬。
迷人的笑意,在唇邊展現,他身上不是沒有錢,只是如今也花費的差不多了。若是在平時,他可以去弄些錢回來。但是此刻在姬天凝身邊,他便不願意去用那些手段。
秀髮挽起,帶著風帽,身上披著狐裘,坐在馬車之中。馬車,只是普通的馬車。身上穿著男子的服裝,很普通的男裝,也並不華貴。她扮作了男子,自有一股天然的風流,讓人瞠目結舌,疑心如此美貌的男子,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離恨天笑著看姬天凝,姬天凝身著男裝時,多了幾分俊俏,宛如一個濁世翩翩美少年。有著陰柔美,但是卻沒有多少脂粉的氣息,和充滿陽剛美的他,正好形成鮮明的對比。
「看什麼啊,沒有見過嗎?」
「是沒有見過,沒有見過如此美少年。」
兩個人僱傭了一輛長途馬車,一路行進,都不需要他們操心。隨馬車前行的,還有兩匹極為神駿的駿馬,乃是他們為了必要時準備的。
「我美不?」
見離恨天的目光,一直不離開自己,扮作男裝的姬天凝,扭動了一下嬌軀。
離恨天點點頭:「還有三日,便可到稗子的家鄉了,去看過稗子的父母後,你準備去何處?」
「我該操的心都操了,心都操碎了,下一步你決定吧,我以後跟你混了。老大,你可不要丟下我自己跑。」
姬天凝用可憐兮兮的目光看著離恨天,惹得離恨天大笑不已,伸出手握住姬天凝的手看,柔聲道:「好的,看過稗子的父母後,我便帶你去周遊天下。」
驀然,掛在姬天凝脖頸上的水晶骷髏吊墜,散發出奇幻迷離的光彩。繽紛的光芒,從衣襟中隱隱透出,離恨天卻沒有太去注意。
幻境和預感,再度出現在姬天凝的腦海中,一片刺目的殷紅,血泊泊地從離恨天身上流出。好多利箭,插在離恨天的身軀上。
離恨天的臉色慘白,異彩紛呈的眸子,開始失色,漸漸停止了呼吸。
姬天凝臉色大變,瞪視著離恨天,雙手的指甲,刺入離恨天的手心。
「天凝,你怎麼了?」
「沒有什麼,只是有些累。」
把手從離恨天手中抽出,扭過身靠在馬車上,掩蓋了臉上和眼睛中神情,不想被離恨天發現。
「不對,你的臉色為何如此蒼白?」
離恨天關心地靠近姬天凝,姬天凝搖搖頭,閉上眼睛一把緊緊抱住離恨天,抱的好緊。難道,她就要是失去他了嗎?
他們,似乎還沒有開始,或者說,才剛剛開始。她正在試著接受他,已經熟悉了有他在身邊的日子。身體在微微地顫抖,寒意從心底升起。她知道,這種預感沒有一次出過錯,此刻卻祈禱出錯。
離恨天也緊緊抱住姬天凝,以為姬天凝是感到寒冷,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
「天天,有什麼心願?」
「我的心願……」
離恨天沉吟片刻,心中暗道:「我的心願便是和你在一起,娶你為妻,一生一世永遠在一起。只是,我該如何開口?」
「是啊,我忽然不想去稗子的家鄉了。」
姬天凝口不對心,不知道該說什麼,第一次,她感覺語言是如此乏力。無力地依偎在離恨天的懷中:「天天,告訴我,你有什麼心願,不許騙我哦。」
「我的心願,便是想一直和你一起,一生!」
他說完,不敢去看姬天凝,唯恐得不到她的回應,低下頭,等待姬天凝的回答。
「你這算是什麼!」
姬天凝心中更加慌亂起來,若是離開他,能讓他平安,她願意立刻離開他,永遠離開他。只要能讓他平安,她願意做任何事。但是,她不知道該如何做,才能避免悲劇發生,讓他平安無事。
微微抬起頭,看著離恨天,心中的悲傷難言,她該怎麼辦?
閉上眼睛,不敢讓離恨天發現她眼睛中深邃的悲傷,無力的感覺再度湧上心頭。她能改變什麼嗎?
離恨天怔了片刻,看著緊緊閉上眼睛的姬天凝,這算是默許,還是邀請?
心,猛地跳動起來,情不自禁,低下頭吻上了姬天凝柔嫩的唇。這,是他第一次吻她,小心翼翼卻又熱情無比。
姬天凝楞了一下,難道,這是他們之間訣別的吻?
離恨天只是在姬天凝的櫻唇上,輕輕吻了吻,便放開了,低頭看著姬天凝,看她的表情和態度。他不願意有一點勉強她,即使是如此愛她,卻是更尊重她。
入目,是一張慘白的嬌靨,柔弱無比,無助地依偎在他懷中,心中忽然便感覺,這便是他要用性命所去守護的人。
「天凝,我會用我的生命守護你,保護……」
唇,被柔嫩的唇堵住了,她不要,不要他用生命來守護她。她,只要,他可以好好的活著。
兩個人熱吻在一起,姬天凝只怕,這是他們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到如今,她才發現,沒有好好珍惜和離恨天在一起的日子。
「咯登……」
馬車重重地顛簸起來,離恨天急忙把姬天凝緊緊摟入懷中:「小心些,似乎是道路不好,要不要出去騎馬?」
姬天凝搖搖頭,感覺渾身無力,扭身趴伏在馬車上,不讓離恨天發覺她神色有異。
握住了胸前的水晶骷髏吊墜:「骷髏頭,你想告訴我什麼?為何不說明白?你告訴我,他是如何死的,如何才能避免他死?求求你,告訴我吧!」
水晶骷髏頭,沒有絲毫動靜,完全不回應她的祈求,靜靜地帶著一抹涼意,吊在她的鎖骨上。
「水晶、預測、透視、骷髏……」
眼前驀然一亮,她明白了,水晶具有預測的力量,而骷髏,是代表了死亡。
「我明白了,為何兩個病人,水晶骷髏只顯示了其中一人的病情,讓我可以透視。因為,那個病人已經無藥可治,就要死了。另外一個病人,在手術中發生突發的情況,也即將死去,因此水晶骷髏頭,再一次讓我透視他的頭顱。」
心中一陣悲涼,水晶骷髏頭,分明是在預言死亡。
「上一次,稗子是如此,燕風的手下也是如此,這次,竟然是離恨天!不,我不能讓他死!」
心中轉過無數念頭,卻是不知道,該如何才能阻止離恨天的死。
「這個水晶骷髏頭吊墜,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何,我家祖傳會有這樣的東西存在,用科學無法解釋它的存在和功能。」
「二位公子,到城中了,我們已經到了客棧,在此處休息可好?若是再趕路,前方便錯過宿頭了。」
離恨天見姬天凝似乎不舒服:「便在此處休息,你去開兩間上房。」
姬天凝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盡量讓臉色平靜,進入房間後,便一頭倒在床上,思緒萬千。
「他的死,是因為我嗎?想想看,似乎被我預言的人,他們的死都和我有關。稗子是如此,燕風的部下是如此,還有皇子。不知道那個孩子,如今可平安否?」
大瞪著眼睛,她永遠無法忘記,那些滾落的人頭,刺目的殷紅。
離恨天心情極好,今日在馬車中,他和姬天凝熱吻,雖然時間短暫,只是匆匆一吻,但是,卻是他們之間關係趨於親密的分水嶺。
「她是喜歡我了嗎?是否開始接受我?似乎她有些不舒服,不知道怎麼了,我得過去看看。」
俊朗的臉上滿是笑意,仍然在回味剛才那個甜蜜的吻,心中一陣柔軟,若是能永遠這般走下去,走到天涯海角,該是多麼美妙的事情。
「能有天凝這樣的女子陪伴在我身邊,若是她肯做我的妻子,此生無憾也。」
「當、當、當……」
敲門聲響起,姬天凝知道,一定是離恨天在敲門,她不想回應,也不想起來,更不想面對離恨天。剛才預感的那一幕幻境,仍然在腦海中晃動,令她心驚膽寒。
「天天,我累了,想休息一會兒,沒有胃口,你自己先用飯吧。」
離恨天默然在門口站立片刻,猜測姬天凝心中的想法:「也好,那你先休息片刻吧,我等你一起用飯。」
姬天凝驀然從床上坐了起來,心從未如此煩躁不安,推開窗子,讓窗外的寒風吹了進來,面對寒風。南詔的溫度雖然要比豐原高一些,但是此時外面的寒風,也有些許刺骨的意味。
「我的心為何如此亂?姬天凝啊姬天凝,你不是早已經說過,你只是個旁觀者嗎?為何?你如今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淒傷地凝望遠處,她還能只是一個旁觀者嗎?
「冷靜,冷靜,淡定,讓我想清楚所有的事情,如何才能讓離恨天逃過此劫。」
穿越後的一幕幕,在眼前電影一般閃過,她在分析,從她遇到白馬皇帝火逆鱗開始,所熟悉的人。
「白馬皇帝、尚秋原、金甲、仰飛天、皇子、太后、皇后、稗子……」
「不對,不是這樣的,讓我再想想。先從那些被我預感到的人想起,第一個是皇子,為何我可以讓皇子倖免於難?如果其中有規律可循,我便可以找到讓離恨天躲開一劫的方法,一定要找到,必須要找到!」
頭疼欲裂,冥思苦想如何能讓離恨天避開死劫。
「先說皇子,火逆鱗的兒子,不知道如今怎麼樣了?第一次預言,便是那個孩子,但是那時,我的水晶骷髏頭吊墜,並沒有散發出奇幻的光芒,也沒有提醒我什麼。似乎,只是我順口說出的一句話,卻是變成了現實。為何會如此?」
「其後,便出現了預感,那個孩子會離開人世,這應該是最早的一次預言,為何直到如今,還沒有發生?」
「皇子夭折了,皇子夭折了,聽說當今皇上唯一的皇子,夭折了!」
外面,隱隱傳來驚叫,姬天凝低頭向下看去。窗子下面,有幾個人,湊在一起說著什麼。
「什麼?皇子夭折了?怎麼可能?那可是我們南詔唯一的皇子。」
「有什麼不可能,我前兩日到祖龍城去,聽說了這個消息。聽說皇子體弱多病,無法救治,因此夭折,前日便歸天了。」
「唉,要是神醫娘娘還在……」
「噓,莫要再提起神醫娘娘,都說她乃是海外妖孽,魔國的巫女。皇上早已經下旨,說是送上了火刑台,已經處死了。唉,真是亂世好人難做。」
「我卻是聽說,神醫娘娘根本就沒有死,不知道何時到了豐原。前些時,聽說神醫娘娘,在豐原救治了很多百姓。」
「是啊,我還聽說,神醫娘娘已經回南詔。」
「不是的,神醫娘娘去雲遊天下了……」
「誰說的,據我所知,神醫娘娘和豐原的前駙馬爺尚秋原,乃是舊……」
姬天凝心中震驚,急忙推開房門走了出去,皇子夭折的消息,令她心中更加惶然。下了樓,走到那幾個議論不止的人身旁。
「請問,剛才聽你們說皇子夭折了,可是真的嗎?」
幾個人回頭向姬天凝看過來,但見一張白皙粉嫩的俊俏臉龐,黑寶石般的大眼睛,熠熠生輝。身上雖然只是穿著普通的服裝,但是天然流露出與眾不同的氣質,俊雅不凡,秀麗絕倫,好一個翩翩美少年。
「這位公子,此事確實,我前幾日才去了祖龍城,此事已經昭告天下,祖龍城中無人不知。只是這消息,尚未傳到此處。」
姬天凝抱拳道:「幾位見多識廣,小弟初到貴地,還請多多賜教,便請入內,小弟做東,請幾位喝一杯如何?」
幾人笑道:「這如何使得,卻讓公子破費。」
「不必客氣,相逢便是有緣,若是幾位不嫌棄,便請進來喝一杯,一起攀談如何?」
「不錯,我兄弟二人,初到此地,認識幾位頗為有緣,還有些事情請教,便請進來一起喝一杯吧。」
離恨天聽到姬天凝出來,也跟隨在她身後,走了下來。
「那便叨擾二位公子了,多謝。」
幾個人對姬天凝很有好感,隱隱便覺得,此人可能是哪家的富貴公子,甚或是某位官員的公子,故意微服出行。
姬天凝和離恨天把幾個人請進客棧,客棧本身也有酒樓,便請了幾個人坐下。
那幾個人,多看了離恨天幾眼,畢竟胡兒少見,他們雖然心中有些瞧不起胡兒,但是見離恨天英武非凡,卻也不敢輕視。
幾個人互相介紹了一番,坐下來叫酒菜,席間姬天凝打聽南詔的事情,尤其是祖龍城最近發生的事情。
那幾人消息果然靈通,把南詔的情況對姬天凝二人介紹了一番。
原來,姬天凝離開的第二天,火逆鱗便昭告天下,巫女姬天凝,禍亂南詔,送火刑台處死。其後,民間多有傳說,說姬天凝並未死,而是逃了出去。
眾說紛紜,誰也不知道,姬天凝到底是死是活。在民間,還有軍中,多有流傳姬天凝沒有死的傳說,更傳說姬天凝已經到了豐原。
「我聽說,那位神醫娘娘,和前豐原的駙馬爺尚秋原有舊,他們二人本來郎才女貌,彼此鍾情。但是,神醫娘娘卻被皇上看中,選入後宮。唉,也是娘娘命苦,若是和侯爺在一起,也免得被送上火刑台不是。」
「你知道什麼,休要胡說,據我所知,娘娘早已經逃了出去,雲遊天下去了。似那般神仙般的女子,定然飄然不知所蹤。」
「你們的消息,卻都不準確,我確實地知道,前些時日,娘娘就在豐原,還曾經施捨醫藥,救治了無數百姓。如今,聽說娘娘已經回到南詔了。」
姬天凝心中一動,她回南詔十分隱秘,想不到如此快,便有了謠傳。
「你是如何得知,她回到南詔的?如果她已經回到南詔,此刻在何處?意欲去何方?」
「這,不可說,不可說啊。」
那人見引起姬天凝的注意,心中得意,開始吊胃口。眾人一片鄙夷之聲,紛紛聲討道:「你不過是道聽途說,胡言亂語,想神醫娘娘,如何會回南詔,豈不是羊入虎口?」
「皇子,是如何死的?」
「聽聞是體弱多病,救治無效而夭折,為此,皇上還斬殺了好幾個太醫,太醫令也被殺了。」
姬天凝搖搖頭,白馬皇帝,還是如此喜歡遷怒於人。
「聽聞皇上龍體不適,如今可有什麼消息?」
「前些時,皇上舊病復發,臥病在床,但是如今聽說已經好了很多,可以處理朝政。我還聽聞,皇上有意親自出兵。」
聽得這個消息,姬天凝暗暗鬆了一口氣,心中想著:「幾次為他診治,水晶骷髏頭卻不曾出現幻境,看起來他的病,暫時還不要緊,無需太過緊張。他要親自出兵豐原嗎?何必如此,他的身體可是完全好了嗎?」
如此想著,一時間癡了,那張冷峻的臉龐,便出現在眼前。
離恨天暗暗握了姬天凝的手一下,提醒她莫要走神,心中卻是一黯,她還在想著白馬皇帝嗎?
姬天凝猛醒,急忙掩飾了自己的表情,低下頭默默夾菜。
「幾位,請!」
離恨天敬酒,幾人舉杯回應,姬天凝又問了些事情,把消息打聽明白,見沒有什麼可以再問,便推說身體不適,讓離恨天陪伴這些人,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火逆鱗的兒子夭折了,他一定非常悲傷,那是他唯一的兒子。在那個孩子身上,他寄托了太多的希望。不知此時,他是何等心情。」
驀然發現,自己不經意間,竟然又想起了火逆鱗,急忙甩頭把腦海中想法驅除出去。此時,還有什麼比找到讓離恨天避免死劫的方法,更重要的事情。
「好吧,第一個便是皇子,似乎是從我為了糊弄在溫泉中調戲我的白馬皇帝,說有人意欲謀害皇子後,便開始出現了預言的能力,水晶骷髏頭也才開始顯示幻境,出現預言。」
她仔細想了想,的確是這樣,於是繼續開始分析。
「其後,水晶骷髏頭出現第一幕幻境,便是皇子夭折。只是,這個預言太早了些,到如今才變成現實。但是,只要是水晶骷髏頭預言的一幕,便都會變成現實。」
心,冷了下來,身體不由得顫抖起來。若是如此,離恨天的死,豈不是無法避免?
「不行,我一定要找出,讓離恨天可以繼續活下去的方法,一定會有辦法的……」
惶然在房間中徘徊,從水晶骷髏第一次出現幻境開始想起。
「第一次,是皇子,皇子和我有什麼關聯?」
她想起,如果沒有穿越的她,便不可能有皇子,彼時,若是她沒有出現,這個孩子,早已經胎死腹中,和仰飛天一起死掉了。
「是了,是我救了這個孩子,讓他活了下來。如此說來,他能活下來,是因為我。仰飛天也是如此,我救了仰飛天,但是其後沒有多久,仰飛天便死了。難道說,凡是我救活的人,都會死?」
姬天凝想起,她第一個救的人,應該是金甲,但是金甲如今仍然活著。
「不對,這個規律不成立,若是如此說,被我救治的那些將士,也應該會死。但是如今,他們中有很多人,仍然活的很好。只是,稗子是我所救,雖然不是救命,但是他死之前,骷髏頭是提示過我的,其中一定有什麼規律,是什麼規律呢?」
姬天凝抓狂了,如果找不到這個規律,她如何有辦法救離恨天?
「規律,規律,好,就從預言的幻境開始分析。第一個是皇子,皇子是我所救。第二個是稗子,稗子是我身邊最親信的人。第三個,是燕風的那些手下,其中似乎沒有規律可循啊!」
把頭向牆壁上撞擊著,希望出現靈感,可以發現其中的規律。
「好吧,這個規律不成立,想想這些人有什麼共同點?」
「他們都是男人,這算是共同點嗎?不可能,好,皇子先不去想,一個小屁孩沒有什麼好想的。而且,他本來就是先天不足,體弱多病,便是沒有預言,我也知道他夠嗆能成人。等等……」
心中一道閃電掠過,頓時明悟了起來,那個規律,便是如此啊。
「是了,便是如此,稗子是我身邊的人。如果他沒有在我身邊,便不會死,此刻可能仍然活的很好。皇子的死,是自然死亡,不是人為害死,而稗子、燕風的部下這些人,都是因為接近了我,被害死。如此說來,是否和我接近的人,最後都會被連累,最終被害死?」
心中一驚,便是如此吧,即便是仰飛天的死,和她也不無關係。雖然,即使沒有她,仰飛天和皇子,仍然會死。
「可以把仰飛天和皇子除外,畢竟沒有我,他們也會死。稗子卻是不同,如果不遇到我,雖然會痛苦些,卻是不會死。燕風的部下也是如此,若是這個世界沒有我,他們此時,應該還打劫。」
「天凝,你怎麼樣?」
離恨天站在門外,輕輕地敲響了姬天凝的門,姬天凝想開門,但是想到,和她接近,離恨天便可能為此喪命,不由得把開門的手,停了下來。
「天天,若是我離開你,便能讓你活下去,即便是活的痛苦些,那麼,我便離去吧。對不起,或者我就是那個,不該在這裡出現的人。」
痛苦地扭過頭去,用淡漠的語調道:「我想休息了,你也去休息吧。」
離恨天怔了片刻,在門外悄然站立良久,有些失望地扭身回到自己的房間。他不明白,為何今日姬天凝的態度,忽然之間便有如此大的改變。
姬天凝獨自在房間中徘徊,想了很久,終於確定,可能她離開離恨天,便會讓離恨天遠離危險。
「如果沒有我,他可以獨自去浪跡天涯,沒有我,他就不必冒險等待在祖龍城,不必夤夜之間,帶著我奔逃。沒有我,他如何會遭遇並肩王的追殺,和我一起跳河。便是跳河,憑他的水性,也可以很輕鬆地游到對岸。沒有我……」
鬱悶地發現,如果沒有她,離恨天可以避免去做很多冒險的事情,包括在豐原遇到的一切。
「有一種愛叫做放手,如果兩個人的天堂,變成了羈絆,囚禁你的自由。
幸福是否便是死亡?
生命的代價,如果是你對愛情的渴望,如何能去承受?
放手讓你飛翔,你的羽翼不該伴隨玫瑰,聽從凋謝的時光。
浪漫如果變成了牽絆,我願為你選擇回到孤單。
纏綿如果變成了永別,拋開深情。
有一種愛叫做放手,為愛放棄才能天長地久。
我們相守若讓你付出所有,讓真愛帶我走,為愛結束曾經的擁有。
我的離去若讓你擁有所有,讓真愛帶我走,說分手。
為了你,失去你,狠心扮演傷害你……」
忽然之間,姬天凝便想起了這首歌詞,只是,她把歌詞稍微改動了些,卻是更加貼切。心在隱隱地做疼,就要離開他了嗎?再也看不到他那雙明艷的眸子了嗎?
忽然之間,淚便落了下來,原來已經習慣了,有他在身邊,為她遮風擋雨。習慣了,他的體貼和柔情,深情的目光。
縱然,心中是如此的疼痛,卻是仍然不能不放棄,為了他可以活下去,她只有放手。想起,他們之間,甚至沒有太過親密的接觸,他和她在一起,總是在亡命天涯。
也只有,這幾日,他們才過了幾天逍遙的時光。他的深情,他的好,她要如何去回報?
走到門口,她好想,到他的房間去,緊緊地抱住他,告訴他,是她沒有好好珍惜他。但是,如此只會令他誤解,對她用情更深。
「或許,我便該這樣,悄悄地離去吧?」
思慮再三,想到此一去,便再也看不到離恨天了,心中的失落難言。本以為,白馬皇帝霸道地佔據了她的內心,卻原來,離恨天早已經偷偷走進她心中。
「天天向上,罵我也好,恨我也好,我只是,想你好好活著,幸福地活著。便讓你恨我吧,從今以後,不想再見到我。」
她悄悄地走到離恨天的門口,點燃了迷香,讓離恨天陷入昏迷之中,收拾好東西趁夜騎馬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