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東門和北門,逃出了一些人,這些人大部分是朝廷的官員,還有逃兵。極少數是百姓,尚秋原沒有接收東門和北門的空間,讓一些早有準備的人鑽了空子,從東門和北門逃了出去。
尚秋原的人馬,很快便把東門和北門掌握在手中,關閉城門,到此為止,豐饒城中的人,再無法逃走。
在離豐饒城二十里外的一個小村莊中,一座莊院中,出現了幾個人。這座莊院,據說是京都某個官員的別院,雖然不是很豪華,但是面積較大,周圍的牆很高,村莊中的人,看不到莊院內部的情況。
他們都是屬於這個莊院的佃農,只是似乎從來沒有見過主人。
一行人,從一個地窖中走了出來,早已經有人守候在旁邊。見有人走了出來,急忙跪倒在地。
「臣恭迎聖駕,聖上受驚了。」
前面走出許多身帶兵器的侍衛,隨後走出來一個人:「平身,可都準備好了嗎?」
「啟稟聖上,早已經準備好了,前幾日便準備妥當,聖上可是要立即上路嗎?」
「立即上路,此地危險,尚秋原早晚會發現密道,順著密道追殺朕。」
一張圓娃娃臉,粉嫩的膚色如同女子,看上去比真實的年紀還要小些,因為那張娃娃臉,讓人的戒心會降低很多。
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頗為吸引女子,清秀稚嫩的臉龐,和九五之尊的威嚴,有些差別。略有些胖,身材中等,走出來的人,身上穿著普通的衣服,若不是跪伏在地上的人,稱呼他皇上,真會認為是哪家的少年。
豐景平今年已經二十多歲了,但是那張娃娃臉,讓別人總是會認為,他還是一個少年。尤其是他個子並不高,因此看上去年紀就更小了。
他早已經做好一切準備,派人時刻注意尚秋原的動向,因此豐饒城破之時,他很快就接到稟報,毫不猶豫帶著自己的侍衛和孩子,從密道逃跑了。
豐景平從密道鑽出來的時候,豐饒的東門和北門,還沒有落入尚秋原的手中。他走出地窖,命令趕緊上路。
他沒有帶姬妾,此時是逃命,帶著女人是累贅。唇角露出一抹無邪的笑意,他只帶了自己的兒子出來,連女兒也沒有帶出來。帶的最多的,便是禁衛軍,這些禁衛軍是保證他能活著逃走的人。
即便是如此,他也不可能帶太多人,一千名禁衛軍,是他早就精挑細選出來的人。
外面早已經套好了馬車,此外此地名義是個小村莊,實則是早就準備好的逃跑所用的地方,自從他登基後,別的沒有太用心,卻是用心把此地重新啟用,好生經營安排了一番。
在此地,豢養了很多上好的戰馬,還有一些精兵,也留在這裡,等他隨時吩咐。如今,便是用這些人的時候了。
他鑽入馬車,人馬一聲不響,所有的東西早已經準備妥當,他們紛紛上馬,帶好兵刃。莊院中的精兵,也都上馬,準備起行。
「皇上,外面向何方走?」
禁軍大都督應丹心,來到豐景平的馬車前,躬身低聲詢問。豐景平一直沒有說過,要到什麼地方去,因此他前來請旨。
「依你之見,該去何方?」
豐景平也有著困惑,如今豐原四分五裂,若是落到南詔或者其他皇子的手中,他只有死路一條。即便是落到其餘三國手中,他也沒有好日子過。
「臣不知該向何方去,一切全憑聖上吩咐,只是目前聖上身邊的人馬太少,若是可以和凌峰他們會合,即便是遇到敵人,也可以保聖上平安。」
「既是如此,你便安排吧,先去和凌峰匯合。」
豐景平靠在馬車中,閉上眼睛,他早已經想過很多次,若是豐饒被尚秋原攻破,他該如何是好。
此刻,問應丹心,也只是想看看應丹心的想法,也有試探的意思。畢竟,此刻他誰也不敢信任,即使應丹心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也不敢輕易便相信此人。
到了此時,他已經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豐原皇上,而是一個亡國之君。心中對身邊的人,猜忌重重,擔心會有人想用他去換取功名利祿。
這種事並非不可能發生,只要有人心存不軌,意欲用他去邀功請賞,無論是把他獻給誰,都可以換回來榮華富貴,不必跟隨他這個亡國之君,亡命奔逃。因此,他不能不戒備。
帶在身邊的人馬,沒有打旗號,身上的戎裝也看不出是何方的兵馬。他想著,趁亂混出去,只要離豐饒遠了,便算是暫時安全。
略微放下了心,縱然這些人馬都是他精挑細選,仍然不是很放心。所謂驚弓之鳥,他此刻不知道誰才可以真正相信。剛才問應丹心去何處,應丹心回答先去和凌峰匯合,以便壯大侍衛的力量,他才放下心來。
「來人。」
豐景平似乎想起了什麼,叫過應丹心。
「聖上有何旨意?」
「那條密道,尚秋原一定會發現的,他發現後會如何做?」
「啟稟聖上,一定會派人順著密道追過來。」
「你說的不錯,那麼你該知道如何辦了嗎?」
應丹心沉吟片刻,躬身道:「臣明白,立刻去把密道填死,請皇上先行,臣派人留在後面把密道封死。」
豐景平搖搖頭:「封死,用不了多久,他們便會挖開,派人把整個地窖封死,另外派人把雜物沉重物品堆上去。」
「是,聖上英明,臣立即派人去辦。」
應丹心急忙派人留下辦理此事,護送著豐景平離開村莊上路。豐景平心中忐忑不安,仍然在算計,以後要如何去做。
「想不到,朕剛剛做了龍椅不久,就落到這步田地!」
呆呆地掀開車窗,寒風從車窗吹了進來,他急忙裹緊身上的狐裘,把車窗放下。
「噠、噠、噠……」
遠處響起馬蹄聲,豐景平正靠在馬車裡面假寐,聽到聲音急忙睜開眼睛,心劇烈地跳動著,不安地掀開車窗,向外面望去。
「應丹心。」
應丹心急忙催馬過來,他們的速度並不算太快,因為有馬車,皇上在馬車中,因此不敢太快。
「朕似乎聽到馬蹄聲?」
「皇上請放心,臣已經派出斥候到附近打探,若是有情況,他們會立即回來稟報。皇上,我們趕路的速度,是不是應該快一些,此地離豐饒可並不太遠。」
「當然要快,越快越好。」
「可是,如果加速行軍,唯恐會顛簸到聖上和幾位殿下。」
「此時顧不得許多,加快速度,離開豐饒。」
「遵旨。」
應丹心急忙傳令,加速前進,馬車劇烈地顛簸起來,豐景平在馬車中,上下顛簸,幾乎吐了出來。此時他才感覺到,逃亡是多麼苦的差事。
「嗚嗚……」
幾位皇子中,幼小的皇子,因為過於顛簸害怕,低聲抽泣起來。豐景平大怒:「不得哭泣,不得出聲。」
旁邊馬車上的聲音,戈然而止,片刻後,傳出壓抑的低泣。
豐景平的娃娃臉陰沉下來,孩子的哭泣讓他更加心煩,也擔心會被人發現。若是有心人聽到孩子的哭泣,就會懷疑他們。但是,他也明白,在大隊人馬中,想聽到孩子的哭泣很難。
「讓他們不許哭,不許出聲。」
有人前去安慰幾位皇子,豐景平的馬車上,只有幾個太監,那幾個太監都是他信任的人,因此留在身邊保護侍候自己。
「啟稟聖上,前方發現不明人馬。」
「是什麼人?」
豐景平的心一緊,此地離豐饒,只有數十里,很可能是南詔的人。
「斥候沒有敢和他們照面,便回來稟報,已經前去打探了。聖上,我們要不要換個方向前進?」
「換個方向?向何處前進?」
「聽憑聖裁。」
應丹心不想多說,此時若是多說,如果遇到危險,罪名便會扣到他的頭上。這位娃娃臉的皇上,喜怒無常,因為剛剛當了皇上沒有幾天,便內憂外患,更加殘暴不可理喻。
「少說話,多做事吧,但願可以逃出去。若是不能逃出去,我該如何是好?」
應丹心心中暗暗算計著,到了此時,沒有人會不想給自己留一條後路。豐景平向來刻薄寡恩,殘暴多疑,因此他們都戰戰兢兢。
「凌峰他們走的是哪條道路?」
豐景平期待早日可以和凌峰匯合,畢竟凌峰是他可以信任的人,也是他貼身的奴才。如今,他身邊只有兩千左右人,一千人是從密道帶出來的,另外一千人,一直便在莊園中等候他逃出來,匯合在一處前進。
「不知道凌峰那個奴才,此刻在何處,可把那孽妃抓住了嗎?若是和凌峰匯合,朕的身邊便有五千人馬,也安全些。」
「啟稟聖上,應該是在南方。」
「如今我們走的,是什麼方向?」
「聖上從北門出來,如今我們是向北方走。」
「派人去聯絡凌峰,見到他讓他向北方走,來和朕匯合。讓他,奔鄴城的方向去。」
「遵旨,聖上要到鄴城去嗎?」
「你遵旨行事便是,前方的斥候,一有回報,立即前來回稟。」
「是。」
應丹心退了下去,心中也是憂慮不安,他知道如今豐饒就快成為孤城一座了,各方的人馬,都奔豐饒而來。只是,如今豐饒落入尚秋原的手中,他定會派出人馬,追殺他們。
扭頭看了看,此刻這裡便有四位將軍,分別帶領一隊人馬。本來,從官職上說,他是禁軍大都督,乃是一品大員,另外幾個人,應該聽從他的命令。
但是豐景平下旨,四位將軍各自帶領一隊人馬,只聽從他的旨意,互相之間平級,沒有上下之分。
他明白皇上的意思,是對他們有猜忌之心,不敢信任任何一個人。如此互相牽制,即便是有人心中有了其他的想法,得不到另外三個人的回應和支持,也要顧忌良多。
心中有些不滿,如此一來,不過兩千人馬,卻有四個人指揮。最為難的便是,另外三個人,不必聽從他的號令,下達命令,也就得不到執行。
大概是因為有皇上在背後撐腰,那三個人便有些不太把他的命令放在眼中,什麼事都會直接去向豐景平請示。
應丹心冷笑,此刻逃亡危急之中,如此做只會令權利分散,不好管理。若是遇到敵人,人馬各自有指揮的人,卻是沒有統一的統帥,便會各行其是,定然落敗。
但是,他不好把這話說出來,否則落入皇上耳中,便是他意欲奪權,大權獨攬的證據。默然前行,冷眼看著另外緊緊跟隨在豐景平馬車旁邊的三個人。
便是那三人之間,也並不和睦,明爭暗鬥,他不知道到了此時,還有什麼好爭的。大家只是在逃跑,逃命而已。
過了片刻,斥候還沒有回來,應丹心心中一緊,急忙一連派出幾路斥候,前去打探。他此刻最擔心的,便是這兩千人馬,沒有多少戰鬥力。
並不是禁衛軍的戰鬥力弱,這些人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可以以一當十。若是讓他一個人指揮,他有信心可以和相等的敵人對抗。之所以說是和相等的敵人對抗,是因為此時士氣低迷。
但是,如今最多只有一千人,能聽從他的指揮。豐景平把一千禁衛軍,分為兩個隊伍,一隊五百人,由他帶隊。另外一隊,卻交給了其他人。
但是,他有把握,讓另外的五百人,也聽從他的命令。可是還有一千人,不屬於禁衛軍,乃是從軍中挑選出來的精兵,帶兵的將領也和他並無什麼交情。
他懂得皇上的心思,是要求得一個平衡,一千人是禁衛軍,一千人是軍中的精兵,無論誰要作亂,都有另外一方牽制。而兩千人馬,分為四隊,由四個人統領,便從中取得一種微妙的平衡。
本來,這種平衡和心機,若是用在太平的時候,不失為為君之道。但是在此時,便只會添亂。
豐景平不懂得用兵,如果遇到敵人,該由誰統一指揮?
應丹心在心中暗自歎氣,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一道紅色的焰火在空中騰起,應丹心急忙來到豐景平馬車旁邊:「啟稟聖上……」
豐景平揮揮手:「朕知道了,你派人到前面去開路,換一個方向快速前進。」
「聖上,前方的人,已經發現了我們的蹤跡。如今不知道,他們是否知道,是聖上在這裡。恐怕換一個方向,也未必就能避過他們。臣派出的斥候,都沒有能回來報信。前方的人馬,可能是南詔的軍兵。」
「那麼你認為,該如何做?」
豐景平的娃娃臉上,仍然帶著些許看似稚嫩無害的表情,應丹心卻是明白,這位皇上的心機是如何陰毒。
「臣以為,當派出人馬,確切探明對方是誰,有多少人馬。若是能敷衍過去最好,若是不能,也只有派兵交戰,護送皇上突圍。」
「既是如此,你便前去看看吧。」
豐景平的話,讓應丹心有吐血的衝動,他壓制心中的不滿,躬身答應了一聲,帶著自己的五百人馬,衝了過去。
「皇上,臣看應都督,似乎對聖上的旨意有所不滿。」
被安排帶領另外五百禁衛軍的顧北山臉上帶著卑微的笑意,躬身低聲對豐景平說道,他本來是被貶謫的官員,豐景平當上皇帝後,便啟用了他。帶領的五百禁衛軍,並不如何把他放在眼中,因此他頗有怨尤。
豐景平用水汪汪的桃花眼看著顧北山,他用顧北山,只是因為顧北山是尚秋原貶謫的,與尚秋原有深仇,絕不會投降尚秋原。
顧北山被豐景平用目光凝視,不由得地下頭,不敢再多言。
「此乃多事之秋,存亡之際,你等當盡心協力,護送朕到安全之處。」
「臣遵旨。」
三人急忙答應,豐景平放下車窗上的簾子,他知道到了關鍵的時刻,還是要靠應丹心,而不是顧北山。
片刻,前方傳來廝殺的聲音,豐景平大驚,掀開車簾,也顧不得寒風刺骨,望著遠處:「快去打探,發生了什麼事。」
「聖上,已經派出斥候前去打探了,臣已經命令換個方向,避開前方的交戰,加速前進。」
「好,好。」
豐景平坐立不安,壓抑著心中的惶恐,傾聽前方交戰傳來的聲音。
不多時,斥候回來稟報,說是前方遇到了南詔的人馬,應丹心正在和對方廝殺。豐景平急忙命令轉換方向,避開敵人,加速前進。
其實,南詔的人並不多,只有幾百人,奉命沿途肅清豐饒周圍。金甲為了沒有遺漏之處,把人馬分成幾個小隊,在豐饒城外百里之內拉開距離,搜尋清理豐原的殘部。
等到豐饒城一破,他便請命帶著大隊人馬,出來追殺逃出的那些人。此時,本應該是把所有的人馬,都派上去,盡快殺開一條血路,或者滅掉對方,然後離開。但是豐景平不懂得用兵,聽到廝殺聲便慌亂起來,命令避開對方逃走。
此刻豐景平如同驚弓之鳥,聽到前方有南詔的軍兵,哪裡再敢停留片刻,惶惶然催促隊伍加速逃離。
他不得不算計,如何給自己找一條後路,雖然已經想過很久,但是想到自己是九五之尊,是皇上,便拉不下這個面子。內心之中,竊竊仍然想抱住皇位,繼續做孤家寡人。
只是如今形勢所迫,看起來做皇上的美夢,恐怕難以成真,於是只能哀歎一聲,皇帝是要做到頭了。
「看起來,恐怕只能去雲夢了,四國之中,也只有雲夢可以收留朕。無論如何,雲夢名義上乃是天下共主,朕要去,也只有去雲夢,請雲夢的國君收留於我。或者,我可以借用雲夢的實力和名義,保有皇帝的稱號,成為雲夢的屬國,也比落在其他人手裡要好。」
豐景平早已經分析利弊,南詔他就不用想了,尚秋原歸降南詔,進兵豐原,就是為了殺他。
其餘的北夷和靜海,怎麼說也是和他豐原相等的國家,他去了也沒有好處,只是亡國之君。唯有雲夢,名義上仍然是天下共主,而且之前曾經透露過,讓他做雲夢的屬國,他仍然可以做名義上的豐原皇上。
「顧北山,你派出斥候,走遠些去打探附近的消息,看附近都有誰的人馬。另外,派人去鄴城和附近城鎮,傳朕旨意,讓他們起兵勤王。凡是發兵前來勤王的,一律官升一級。」
到了此時,豐景平不吝惜官職,只要還有一線機會,他還想把皇帝做下去。
「遵旨。」
顧北山派人去打探,眾人心中惶惶然,一路奔逃,竟然沒有人去支援應丹心。
等應丹心擺脫了南詔軍兵的糾纏時,卻發現豐景平早已經不知道逃到何方去了,不由憤懣滿胸,幾乎吐血。
對方,不過只有二百人,兩軍略略交戰沒有多久,南詔軍兵便退了下去。他們見對方人馬眾多,後面還有大隊人馬,知道不可強敵,便發出訊息退後。
應丹心自然不會追殺糾纏,急忙擺脫了南詔的軍隊,匆匆去追趕豐景平。
此時,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太陽只留下一線餘輝,北方的冬季,天色總是黑的會早些。應丹心派出斥候,尋找豐景平的蹤跡,順著去鄴城的路,一路追趕。他真想便這樣停下來,投降南詔算了。
顛簸,還是顛簸,在顛簸中,姬天凝終於清醒過來,她不知道此刻身在何處。
沒有立即睜開眼睛,仍然裝作昏迷不醒,分析現在身在何處。身上仍然捆得如同一隻超級大粽子,看起來她沒有避免階下囚的悲慘命運。
身體,還在馬背上。隨著馬匹的飛馳而顛簸著。不同的,她此刻不是一個人被綁在馬背上,身後還有一個人。她被固定綁在馬鞍前,橫放在馬背上,臉朝下,馬蹄揚起的灰塵,進入她的鼻孔之中,寒氣襲人。
她急忙把臉埋在馬匹身上,微微把眼睛睜開一線,窺視周圍。
入目,便看到了自己的馬車,仍然隨著大隊人馬前行。拉車的駿馬,是精挑細選,因此速度不低於急行軍的大隊人馬。
「真倒霉,想不到沒有逃出去,反而又落入凌峰那個瘋子的手中。不知道此地,離豐饒還有多遠?」
猜測著時辰,她逃走時,應該是午夜已過,如今天色已然大亮了。
天色一亮,湯慕辰他們再想騷擾凌峰,設埋伏便困難了許多。魏統領下令,前後各派出人馬,斷後開路,因此一路上雖然騷擾侵襲不斷,但是卻沒有取得太好的效果。
凌峰命人馬捨棄原來的道路,向北方前進,這樣可以最大限度,避開南詔的軍兵。
此時,時間就是一切,他也知道,湯慕辰等人,必定早已經派人去通知了並肩王和尚秋原。他最擔心的,便是遇到南詔的大隊人馬。
「統領大人,有情況。」
「什麼事?」
「王爺下令進攻豐饒了,小王爺也下令各隊人馬,向豐饒聚集,攻打豐饒。看起來,總攻就要開始了,我們該如何?」
「繼續拖延凌峰的人馬行程,等待支援,最好便是今日便能拿下豐饒,凌峰的算計便落空了。」
「統領大人,一日之間拿下豐饒,可有些玄。王爺要趕到豐饒,恐怕要到晚上,如今豐饒城下,只有小王爺帶兵圍困。」
湯慕辰也搖搖頭,苦笑道:「那不是我們該操心的事情,我們只要盡量拖延凌峰的部隊,尋找機會把姬姑娘救出來就好。那個軍醫說,他把姬姑娘放了。可惜當時是黑夜,我們沒有遇到姬姑娘,姬姑娘如今又被他們給抓回去了。」
眾人默然不語,他們只有一百人,如今經過幾番征戰,只有不到七十人了。
「可有什麼消息?」
「斥候不曾回報,如今我們也只好跟隨凌峰的人馬,隨時把此地的消息,回報給王爺和小王爺,等待救援了。」
凌峰坐在馬車之中,感覺很舒服,靠在馬車之中假寐。他早已經下令,不得有片刻耽誤,即刻回豐饒。
「總管大人,已經到午時了,該讓人馬休息片刻,飲水進食。」
「最好不要耽擱,如今被那些人耽擱了許久,傍晚到不了豐饒。恐怕要到半夜,才能到豐饒,若是再停留,恐有意外。」
「總管大人,便是再如何焦急,人馬也要進食休息,人不休息,馬匹也要休息飲水。便在此地,停留一個時辰,讓弟兄們休息片刻,餵馬進食如何?」
魏統領不敢私自做主,徵求凌峰的意見,心中頗為不滿,暗道:「你坐在馬車之中,逍遙自在,不需忍受刺骨寒風,又可隨意進食,卻不知將士們奔波了一天一夜,還要戰鬥,是如何疲憊。」
不過,此言他可不敢說出來,也只能是心中暗自不滿。
凌峰沉吟片刻,也知道奔波了一天一夜,人馬早已經勞頓不堪:「吩咐下去,讓他們不得有片刻耽誤,趕緊餵馬進食,半個時辰後上路。」
「是。」
魏統領答應了一聲,滿腹牢騷,命眾人下馬休息用飯。眾人早就巴不得休息片刻,若不是明白停留太久會有危險,早已經請命了。
「那孽妃如何了?」
「啟稟統領,昏迷不醒。」
魏統領來到姬天凝的馬前,伸手托起姬天凝的臉,姬天凝緊閉雙眼,裝作昏迷不醒。這樣,她可以麻痺敵人,或許還有機會逃跑。
「如此寒冷的天氣,她昏迷不醒,被綁在馬背上,若是有個長短,不好交代啊。統領大人,末將看不如把她放回馬車之中,如今她被綁的和粽子一般,無需再有所顧慮。凍壞了,恐怕聖上會怪罪我們。」
魏統領摸了摸姬天凝的臉,點點頭道:「你說的甚是,我去和總管請示。」
他回到馬車旁邊,躬身道:「總管大人,那孽妃一直昏迷不醒,身上還有傷,出了不少的血。若是再放在馬背上如此顛簸,寒風刺骨,恐怕會有意外。總管大人,您看是不是把那孽妃,放到馬車上包紮傷口,若是出了好歹,無法向聖上覆命。」
凌峰也擔心姬天凝會出意外,他不知道自己刺的那一劍,到底有多重,只好點頭道:「把她扔到馬車便是,讓軍醫過來看看,若是傷勢不重,便不用去管她。今夜便能進豐饒,等到了豐饒,再說不遲。」
「是。」
魏統領從馬背上拎起姬天凝,把姬天凝放到馬車之中,她頓時感覺暖和了很多。馬車之中,有火爐,火爐中有炭火。寒風吹不進來,當然寒風刺骨的外面,是冰火兩重天。
肩頭仍然在隱隱做疼,血不再流了,但是傷口處的疼痛,卻沒有停止。渾身酸痛,許多地方已經麻木,酸脹麻疼,讓她很難受。
她不敢動,仍然裝作昏迷不醒,等待合適的機會。
軍醫過來,撥開姬天凝肩頭的衣服,用水把已經和血跡皮膚凝結在一起的衣服浸濕。輕輕地用剪刀剪開,露出傷處。
凌峰的劍,因為當時受驚刺偏,刺入的並不深。只是因為姬天凝從馬上摔落,又一直在被放在馬背上顛簸,因此血流的比較多。
「孽妃的傷勢如何?」
「回總管大人,不甚要緊,只是傷了皮肉,沒有傷及筋骨,小人為她上藥包紮即可。」
凌峰就想讓軍醫不必麻煩,但是也擔心姬天凝在馬背上時間長了,會因為傷勢惹出麻煩,就沒有說什麼。
軍醫為姬天凝上了藥,包紮起來,此時姬天凝的綁繩被解開了,因為要上藥,有綁繩不便,因此軍醫解開了姬天凝的綁繩。
姬天凝心中很矛盾,這是一個機會,她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抓住凌峰,用凌峰做人質,威脅凌峰把她放掉。
但是,她心中毫無把握,是否能抓住凌峰。
她不敢輕舉妄動,偷偷傾聽周圍的動靜,窺視左右。
「總管大人,卑職看到有幾道焰火升到空中,是南詔在傳達什麼命令。奴才擔心,南詔已經知道孽妃的事情,要採取行動,最好趕快上路,莫要耽擱才好。」
「混蛋,本總管就不該放他們離去,還有那個混蛋燕風,一路陰魂不散,一直跟著我們。」
「總管大人放心,那燕風再敢回來,卑職定讓人他有來無回。」
「既然如此,便有勞二位了,活捉孽妃二位功力最大,回去後本總管,定當在聖上面前,為二位請功。」
「多謝總管大人。」
姬天凝心中一緊,她還記得自己是如何被活捉的,不敢再動,如果有那兩個高手在,她連一絲機會也沒有,只有繼續等待。
「魏長青,吩咐下去,立即上路。」
凌峰急忙命令魏統領讓眾人上馬,立即上路,此時他們休息了還不到半個時辰。
「總管大人,休息的時間太短了,是不是再讓弟兄們休息片刻。」
凌峰蹙眉,就想發火,但是看到馬車外面的將士們,人人疲憊不堪,低聲道:「不知道為何,本總管心中不安,似乎有大事發生。讓弟兄們勞累些,把孽妃帶回豐饒,定當請旨犒勞弟兄們。」
魏長青見凌峰如此說,也不好再說什麼,他也看到南詔的焰火,心中也是惴惴不安。要知道,在曠野之中,沒有堅城可守,若是遇到南詔的大軍,他們只有死路一條。
急忙傳達命令,讓眾人起來,眾人都不願意起身,想再多休息片刻。
「弟兄們,你們都看到南詔傳達的命令消息的焰火了吧,他們一定接到了孽妃被我們抓到的消息,正在計劃什麼。早一點到達豐饒,外面便多一點安全,弟兄們辛苦一點,趕快起身上路。」
眾人見魏長青如此說,也明白這個道理,都起身準備上路。
姬天凝趴伏在馬車之中,裝作昏迷不醒,暗暗叫苦,好不容易逃脫了,沒有想到半路遇到凌峰派出追殺湯慕辰的人,被捉了回來。
軍醫上好藥,包紮後,重新把姬天凝綁了起來,幸好軍醫看姬天凝肩頭有傷,下手比較輕,只是把姬天凝的雙手綁在背後,沒有太多的綁繩。
「統領大人,前方發現潰退逃跑的人,聽說是豐饒已經被攻破了。」
一個斥候,回來稟報,湯慕辰和眾人,頓時呆住了,豐饒被攻破了?
「你可曾打聽清楚?」
「小人已經打聽清楚了,小王爺攻破豐饒,他們是從豐饒城中逃出來的。小人抓了個難民回來,不過小人看,此人不像是難民,倒像是逃出來的官員。」
斥候把一個人,從馬上扔到地下,那人哆嗦著跪伏在地:「各位大人,小人不過是逃命的難民,求各位大人把小人的東西還給小人,放了小人吧。」
斥候笑道:「沒有見過如此富裕的難民,包袱之中全是金銀珠寶,還有駿馬。那駿馬,可是豐原的戰馬,何時豐饒城中的老百姓,也可以隨意騎戰馬了?」
湯慕辰問道:「豐饒城真的被攻破了嗎?」
「是大人,這戰馬是小人撿的,撿一個被打死軍卒的戰馬,小人真的是豐饒城中的老百姓,絕不敢糊弄大人。」
「豐饒城是何時被攻破的?」
「就是在剛才啊,才不過兩個時辰吧。」
湯慕辰向豐饒的方向望去,他們分成兩批,一批在凌峰的前面,一批在凌峰的後面。
此時,他們離豐饒城也只有不到百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你們逃出了多少人?」
「回大人,小人也不知道,只顧逃命,哪裡去看逃出來多少人。」
「來人,命跟在凌峰後面的人過來,沿路緝拿逃走的人,無論是什麼人,絕不能讓他們逃走,把消息告訴凌峰。」
「統領大人是何意?」
「凌峰若是知道了這個消息,恐怕就不敢回豐饒了,一定會繞路逃跑。他要是不知道這個消息,就會直奔豐饒,到了豐饒,小王爺的大兵已經進城,他還有何路可逃?」
「統領大人神機妙算。」
湯慕辰冷笑:「凌峰,便讓你得意一時,你速速奔豐饒去,稟報小王爺,如果遇到南詔的軍兵,便讓他們過來援助我們。」
「是。」
眾人都興奮起來,豐饒被攻破,就等於拿下了豐原,戰事如此順利,是他們所沒有想到的。一時間,疲憊一掃而空,都是精神百倍。
「弟兄們再辛苦些,沿路把所有逃跑的人,都給我捉住。敢反抗的,就地處決,隱藏到暗處,不要讓豐原的軍兵發現。」
「統領,我們可沒有多少人,若是活捉,捉到的人放在何處?乾脆,見一個便殺一個,也免得麻煩。」
湯慕辰沉吟片刻道:「莫要胡亂斬殺,其中可能有很多是豐原的官員,盡量活捉,把他們的嘴堵上,綁起來。他們都隨身有馬匹,把他們綁在馬上,隨我們去豐饒。帶不走的,便就地先隱藏到偏僻之處,等待援軍到來押送他們。若是有人反抗,就地斬殺。」
「得令。」
眾人催馬向前奔馳,搜尋漏網之魚,凌峰的隊伍,也因此再沒有人來騷擾。同時,他也不知道,豐饒被攻破的消息,仍然繼續向豐饒前行。
此時,先行一步的湯慕辰,捕捉到不少逃出的官員。此時,他也沒有時間去仔細甄別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人。能帶上的,便派人帶上,一路跟隨,無法帶上的,便就地隱藏起來,派人看管。
很快,他便和南詔的軍兵會面了,對面一隊人馬,帶隊的竟然是金甲。
「金將軍,恭喜。」
湯慕辰在馬上抱拳,有些羨慕,五國皆是軍功最盛,金甲趕回豐饒參加了攻城戰,這次功勞匪淺,定會受到封賞。
「湯統領,姬姑娘現在何處?」
金甲沒有心思去想什麼軍功和封賞,一心之中,只牽掛著姬天凝的安危。焦慮之色,溢於言表。
「某無能,致使姬姑娘落入凌峰手中,回去後,某會當面向王爺請罪。如今姬姑娘,仍然在凌峰的軍中,我沿路帶人,把從豐饒逃出來的人,都抓了起來,不令他們得知這個消息,他們此刻,正向豐饒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