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離恨天回眸,看到姬天凝晶瑩的澄澈的眸子,還有最後的微笑,心驀然劇痛起來。沒有一絲猶豫,頭腦轟的一聲炸開,他不能讓她一個人就這樣被河水吞沒。若是死,他也要死在她的前面。
拼盡力氣,一把抓住了姬天凝的腳,死死地抓住,再不肯鬆手,二人被急流推出,消失在洶湧的河水中。
「唔……」
翻了個身,似乎感覺到溫暖,還有些許顛簸,一定是死了吧?
朦朧中疲憊不堪,渾身酸痛,只想好好睡一覺,不想睜開眼睛。裹緊身上的被,重新陷入昏睡之中,睡夢中似乎在馬車上,車輪轔轔的聲音和顛簸,也不能讓她清醒過來。
剛才的寒冷,讓她緊緊抓住手中的絲被,呢喃了一聲,埋頭大睡。若是死了,睡和不睡有什麼區別?既然沒有區別,便繼續睡吧。
「或許,能穿越回去。」
「什麼?」
似乎有人在她耳邊問了一句,但是姬天凝拉起被子,蓋住頭顱,只記得剛才無盡的寒冷,似乎身體仍然在顫抖。
「嗯,他逃到岸邊了吧,一定……」
說了一句夢話,眼睛仍然緊緊閉著,身體微微抖動著。忽然,一個溫暖的懷抱,把她緊緊摟入懷中,好溫柔好柔軟。情不自禁地依偎在那個懷抱中,懶洋洋地把頭埋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體的寒冷才消失,那人用溫暖的懷抱,給了她溫度和安寧。
「骨碌碌……」
「噠、噠、噠……」
車馬的聲音,在耳邊迴響,顛簸不平的道路,震動不已,似乎真的是在馬車上行進。微微扭動了一下身體,耳中的聲音越來越真切,自己真的在某人的懷抱中。
漸漸清醒起來,這是在誰的懷抱中?會不會在剛才昏迷沉睡的時候,被匪徒吃了豆腐?
「等等,我還沒有死嗎?也沒有穿越回去嗎?或者,我是穿越到另外一個詭異的地方了?這馬車,不會是閻王爺迎接我的馬車吧?」
腦子靈活地轉動起來,分析目前的情況,仍然緊緊閉著眼睛,偷偷掐了自己一下,很疼!
「嗯,目前只有兩個可能,一是我沒有死,被人所救。二是,我穿越到其他地方,應該也是古代。」
分析已畢,開始分析目前把她抱在懷中人的身份,傾聽此人的呼吸,非常平穩有規律,似乎是睡著了。
「哼,抱著本女王這樣的美女,你也能睡著,你還是不是男人?算你狠!」
嗅了嗅,此人身上有一股奇異的味道,似乎是某種帶著清香木頭的味道,又似乎不是。等等,這味道似乎有些熟悉。
微微抬頭把眼睛睜開一條線,向把自己緊緊摟在懷中的男人看了過去。
入目,是極其俊朗的線條,稜角分明,如同希臘的雕塑。非常陽剛男子漢的臉龐,皮膚略有些粗糙,濃眉高聳,眼睛微微凹進,有幾分西方人的俊朗。
「離恨天!」
姬天凝驚呼出聲,驚動了和她躺在一起的離恨天,眼睛微微睜開,頓時閃過一道異彩,瀲灩如粼粼的波光,令人沉醉。
「你醒了,感覺如何?」
「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有何不舒服的感覺?」
「這裡是什麼地方?」
兩個人面面相覷,互相提問,誰也沒有回答,曖昧的氣息在二人之間滋生。似乎是感覺到太親密了,姬天凝急忙移動身體,和離恨天拉開極其可憐的距離。
無奈馬車中的空間本來就小,兩個人又在一床錦被中,因此距離實在很難拉開。
離恨天意識到什麼,臉騰地紅了起來,急忙撩開被子坐了起來,身體縮到馬車的側壁上。他低著頭,不敢去看姬天凝,剛才姬天凝昏睡不醒,身體發抖,他才鑽進姬天凝的被子,抱住她用體溫給她溫暖。
但是這般親近,只應該是夫妻間的行為,此刻他也感覺到很不妥。
臉色微紅,有些尷尬地道:「剛才你一直發抖喊冷,我並非有意……」
一隻纖纖玉手覆蓋了他的唇,打斷了他的話。姬天凝並非不明事理的人,便憑離恨天在最後時刻,放棄生的希望,也要和她一起赴死,剛才兩個人不過是相擁入眠,也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她如何會因此怪罪離恨天。
兩個人近在咫尺,呼吸相聞,馬車中的氣氛頓時曖昧起來。
姬天凝看著離恨天,也有些緊張,畢竟面對這樣一位無死角完美耀眼的帥哥,剛才還躺在一起睡覺,心怦怦跳的已經超速。
情感,便在這一瞬間,如籐蔓般從心房中爬了出來,爬滿了心房。
生與死,最能考驗一個人的品質,也最能考驗人與人之間的情意。
彼時,離恨天有游到岸邊逃生的機會,但是他放棄了,選擇和她一起赴死,抓住她的腳,和她一起被湍急的河水沖走。
還有什麼,比這樣的情感更感人,更值得珍惜?
「和天天帥哥比起來,白馬皇帝就是渣啊!」
姬天凝深深感慨,望向離恨天的目光更加深情,經過生死與共,兩個人的心貼的很近了。彼此本來只是有一面之緣,卻因為在這一夜間,親密了很多。
彼此可以性命相托,便是相交多年,亦不可得。經過幾番磨難的姬天凝,此時分外珍惜這段情誼。不管是朋友之間的情誼,還是男女之間的情意,皆讓人銘刻於心。
「我們在什麼地方?」
離恨天微微有些猶豫,沒有回答姬天凝的話。
姬天凝低頭向身上看去,才發現身上的衣服都被換過了,原來濕透的衣服不知道哪裡去了,身上穿著乾爽的服裝。
臉不由得紅了起來,若是這衣服是離恨天給她換的,豈不是走光被看盡了?
「衣服不是我給你換的,是找了個女子,給你換了衣服。」
姬天凝的臉更紅了,自己怎麼如此去想離恨天,這位帥哥都肯生死相隨,不離不棄了,便是事急從權為她換衣服,也可以理解。
「我隨身的東西呢?」
「都收起來了,你放心吧。」
姬天凝抬起頭,熠熠生輝的眸子,裡面承載了滿天的星辰,忽然之間,就已經繁星璀璨。離恨天癡癡地看著姬天凝,他多想如剛才一般,把這個女子緊緊地抱入懷中,但是……
褐色的劍眉微微蹙起,要不要告訴她呢?
想了片刻,終於說道:「你感覺如何?再睡一會吧,好好休息養足精神。」
馬蹄聲敲擊在姬天凝的心頭,下意識中便感覺有些不對勁,哪裡來的這許多馬?若說是金甲找到了他們,雙方已經匯合,離恨天早就應該告訴她。如果不是,又能是誰的人馬?
心驀地沉了下去,如果不是金甲的人馬,只有一個可能。
外面的馬蹄聲,也絕對不是幾十匹馬可以發出的聲音,其中隱隱有她熟悉的馬蹄聲,似乎是並肩王的追風鐵騎。
微微垂下眼瞼,讓睫毛蓋住了眼睛,明白了離恨天的苦心。
他是不想讓她擔心,還想讓她最後能好生睡一覺,如此苦心,她亦不想揭破,既來之則安之。
掀開被子重新躺了下去,渾身的骨頭沒有一根不酸疼的要命,第一次騎馬奔波一夜,還在冰冷的河水中洗了個澡,她如何能不疲憊。
「你也很累,躺下一起睡一會兒吧。」
離恨天明亮的眸子看著姬天凝,他不知道這位聰明的女子,是否已經猜出如今的處境。如果猜出,她如何還能有心情睡著?
「姬姑娘可曾醒來,王爺命我前來探望。」
車簾一挑,外面伸進一個帶著陰冷笑意的臉孔,姬天凝撇撇嘴,便連妖孽王爺的手下,臉上的笑意也是如此陰森。
「我醒了,請替我謝謝你家王爺,對了,有沒有什麼吃的,我餓了。」
純潔無辜的大眼睛,眨動著對伸進來的頭顱放電,剛剛睡醒的姬天凝,嬌靨上帶著一抹慵懶嫵媚,秀髮直垂落到腰間。有些蒼白的臉嬌柔動人,帶著異樣的誘惑力。
那人的目光,落在姬天凝臉上,好久才艱難地移開,心中暗道:「這妖姬果然迷人,要小心些。」
「馬車之中,已經給姑娘準備了食物和水,請隨意用。」
「我的東西在何處?」
「姑娘的東西,也在馬車之中。」
「少了些東西,難道你們王爺,也是趁火打劫的高手?」
妖嬈的笑意在臉上展現,能如此嘲諷宮九天一番,也是痛快,反正那只妖孽王爺,不會對她存什麼好心,也不用期望,會得到人道主義待遇。
「那些東西,末將先代為保存,一樣也不會少,日後會還給姑娘。」
「哦,請問你是我什麼人?敢為我保存東西?要是保存,也該是我家夫君為我保存,難道說,你對我有不軌之心?」
那人臉上現出尷尬之色,論口舌之利,他可不是姬天凝的對手。放下車簾道:「若是姑娘沒有其他吩咐,末將先告退了。」
「有,怎麼沒有吩咐,在這馬車上我吃不香,睡不好,最好趕緊停下來找個客棧,我要沐浴、吃飯、睡覺……」
外面的那人,感覺自己就要崩潰了,這是抓回來一個犯人,還是一個祖宗?難道這位妖姬,還以為是在宮中做貴嬪,吩咐奴婢不成?
他鬱悶地催馬到了宮九天的馬車外,低聲道:「啟稟王爺,那妖姬醒過來了,看起來還算精神,她剛剛醒過來,就要吃的。」
宮九天掀開車窗,向外望了一眼:「她還說了什麼?」
「她說馬車太顛簸,她吃不好睡不香,要立刻找個客棧沐浴、進食、睡覺……」
宮九天也開始鬱悶起來,這妖姬難道不知道,此刻她是階下囚嗎?若不是他的人及時找到一條小船,從水裡把奄奄一息的二人撈了上來,他們早就死了。
從某個角度說,他算是他們二人的救命恩人,沒有報答和感激也就罷了,還提出如此過分的要求。他可是帶著隊伍在行軍,不是在遊山玩水。
「派軍醫過去給她看看,有何不妥。」
「尊令,末將看也不用派什麼軍醫,那妖姬自己就是南詔乃至五國最好的神醫。」
後宮雖然謠傳紛紜,但是在軍中,仍然流傳著神醫仙子的傳說。顯然,並肩王的部下,亦受到感染,因此無意間稱呼姬天凝為神醫。
感覺兩道陰冷的目光,落在身上,急忙躬身施禮:「末將失言,末將立即去傳軍醫。」
他退了下去,抹去額頭的冷汗,這位王爺可不好侍候。
馬車中,姬天凝拿起食物,遞到離恨天,折騰了一天一夜好餓啊,可惜沒有什麼好吃的,你對付吃點吧。一會到了客棧,我請你吃大餐。」
離恨天接過姬天凝手中的食物,默然吃了一口,沒有一點胃口,他看著吃東西似乎很香甜的姬天凝有些奇怪,這個時候,這個女子居然還能吃下去。
「嗯,味道還不錯,可惜沒有水果。」
離恨天從懷中,掏出兩個蘋果,伸手抓過姬天凝的手,放在她手中。久久,他不曾鬆開姬天凝的手,便那般癡癡地看著姬天凝。
姬天凝也沒有抽回自己的手,用另外一隻手,蓋在離恨天手上,兩個人的兩隻手,緊緊握在一處。
「姬姑娘……」
離恨天幾乎想給自己一個嘴巴,怎麼到了這種時候,嘴就不好使了,不知道說什麼好?
「天天帥哥,請叫我天凝或者凝凝,呵呵,天天,這個名字很有趣。」
離恨天的臉一紅,還從來沒有人如此稱呼過他,心中一陣柔軟,慚愧地看著姬天凝:「我沒有保護好你,……天凝。」
隨著一聲天凝出口,離恨天的眸子亮了起來,深情地凝視著姬天凝。
「我們是怎麼從河裡出來的?」
「是並肩王的人,把我們從河裡撈出來的,當時你已經昏迷不醒,我也渾身無力,幾乎喪命。」
「並肩王虧大發了,竟然把我們撈上來,可惜我是不會領情的,他這個天大的恩,算是表錯情了。」
姬天凝腹黑地幸災樂禍,對離恨天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你不擔心?」
見姬天凝絲毫沒有擔心的模樣,離恨天有些想不明白,她在想些什麼。按說,落在陰險殘忍的並肩王手中,她該愁眉苦臉才是。
跳河逃跑,置生死於度外,就是為了逃脫並肩王的魔爪,沒有想到轉悠了一圈,最後救了他們命的,竟然是宮九天。
「我有什麼好擔心,那是宮九天幹的事兒,我只管吃飽睡足,把精神養好,和妖孽王爺鬥法。來,這扒雞味道不錯,醬牛肉手藝一流,吃一口。」
略帶蒼白的嬌靨上,又露出靈動的笑容,把手中的食物,塞到離恨天的嘴中。離恨天不得已張嘴咬住了食物,從姬天凝的手中接過食物。
二人的手,碰觸到一起,異樣的情感在離恨天心中升起,伸手握住了姬天凝的纖纖素手。
「天凝,你沒有事就好,在急流中,你如何可以那樣做?」
「沒有我,你一個人可以游到岸邊,其實我離開你也不見得就會死,這樣我們兩個人都有逃生的機會。」
心弦被狠狠地撥動,彼時她為了把生的機會留給他,毅然決然地割斷了聯繫在兩個人腰間的腰帶。那是怎樣捨生忘死的勇氣,才能讓她做出那樣的事情?
心間滿是柔情,情愫悄然在心田發芽,這樣的女子,如果他不珍惜,不抓住,何處才能再找到?
她便是那樣做了,仍然不肯說,是為了不拖累他,就如同在黑夜中被追殺時,說她二人目標小,容易逃走讓金甲先離開一般,不願意讓別人因此心中為難。
她是如此為人著想,無論在何種情況下,總是那般善解人意。
「你忘記我說過的話了嗎?」
晶瑩純淨的眸子無辜地盯著離恨天,這位帥哥怎麼如此不知好歹,她可是用了好大勇氣,才割斷腰帶,讓他逃生的。
「我說過,在我死之前,不會讓你出事,以後一定要記得不可再如此。」
一抹晶瑩在眼中湧起,心中百味俱全,他為何要對她如此好?不過是一面之緣,縱然她救了他,他也不必捨棄最珍貴的生命,選擇和她一同赴死。
望著那雙剔透閃動異彩的眸子,這樣的男人,才是值得她愛,值得她珍惜的。心中滿滿地,被一種叫感動的東西浸泡,這樣的男人,才叫男人。
兩個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處,久久沒有鬆開。
莫名的情愫,在心中翻湧,離恨天的目光中滿是無數述說的深情眷戀。
他願用一生,用自己的所有,來守護她。
縱然是死,也要和她死在一起,今生今世,他的命是屬於她的。
張開懷抱,一把緊緊抱住姬天凝,摟入懷中,若是可以,他願意就這樣一輩子,再不鬆開她。就如在河水中一般,縱然明知是赴死,也要毫不猶豫地抓住她。
或許,他們的生命很短暫,但正是如此,離恨天格外珍惜。
「好累,渾身酸痛,逃跑真不是人幹的活,難度太大了。要不是遇到那個妖孽王爺,本姑娘如今應該在遊山玩水,不知道有多逍遙。哼,說我妖孽,天天你說說,那個宮九天,是不是個妖孽?」
離恨天崩潰地看著姬天凝:「天凝,不要叫我天天,你叫我恨天好不好。」
「不好,天天向上同學,這樣叫我感覺會很親切。難道,你不想讓我感覺親切?難道,你不知道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如今還落到妖孽王爺的手中?」
姬天凝用可憐兮兮的大眼睛,拚命向離恨天發電,離恨天頓時感覺如中電擊,無奈地舉手投降。
「不知道金甲他們現在如何?」
離恨天掀開車窗,向外望去,纏綿的雨,仍然下個不停,不知道何時會停。身在追風鐵騎的護衛下,他們逃跑的機會無限接近零。
馬車的周圍,都是一言不發,臉色陰沉狠戾的鐵騎,身上散發出只有身經百戰才有的殺氣。頓時,離恨天感覺到周圍的溫度再度降低,不由得暗自在心中罵宮九天。
「天天同學,你要不要一起補覺?」
姬天凝吃飽喝足,躺下來準備繼續補覺,仍然感覺疲憊已極,骨頭散了一般,沒有一根不酸痛的難受。翻了翻自己的東西,最重要的東西銀票一張也沒有少。
「宮九天的人品還算可以,沒有沒收我的銀子,有銀子就好。」
姬天凝把銀票裝在密封的竹筒中,因此銀票毫無損失,其他東西大部分都在,只是沒有了武器和手術包,還有那些藥品,缺少了一些瓶瓶罐罐。她明白宮九天的意思,是怕她會利用那些藥,搞出什麼花樣來。
把東西收拾起來,用一塊布包了起來,背包仍然在,只是濕透無法再用。
收拾好東西,她心安理得地躺了下來,把自己裹在被子中:「嗯,態度還算不錯,下面墊了好幾層,還算是柔軟。」
「你還能睡得著?」
「為什麼睡不著啊?喏,給你留一半地方。」
姬天凝早就注意到,馬車中只有一床被子,她從身體下面抽出一條墊在下面的被子,扔給離恨天。
身子向旁邊挪了挪,讓出一條地方,打一個哈欠,抬起手腕看了看,某只強悍的腕表,仍然在固執地跳動著,指針指向了下午兩點。
「唉,看起來還有一段路要走,真是鬱悶,睡覺。」
說罷,她也不去管離恨天是否有心情睡覺,閉上眼睛,繼續補覺養神。可能是因為太疲憊,本來她以為不會很快睡著,但是沒有過幾分鐘,便在均勻的呼吸中睡了過去。
離恨天俯身低下頭,用手支撐在幾層被褥上,看著姬天凝熟睡的臉。和剛剛逃出皇宮比,多了幾分蒼白和疲憊,顯得那樣楚楚動人,令他憐惜不已。
修長略微彎曲的睫毛,覆蓋在眼瞼上,形成一片陰影,透出誘惑和神秘。
這個女子,便如從天而降的仙子,那般令人無法琢磨。他和尚秋原派來和他一起等待救援姬天凝的人相處之時,也曾從那些人的口中,瞭解了姬天凝的一些事情。那些帶著神奇色彩的傳說,令他對這個女子更加好奇。
此時,在他的眼中,那個神醫仙子,如此柔弱,需要他的保護。
他久久凝視姬天凝,眼中有無盡柔情,抬起手指,輕輕地撩起姬天凝額頭的髮絲,放在耳後。
不由得笑了起來,她還真的能睡著,令他也不得不佩服。
「要如何,才能把她從這裡救出去?金甲他們不知道在何處,是否知道我們已經落入並肩王的手中?若是並肩王要傷害她,我如何才能阻止?」
無力的感覺,在心頭升起,他發現竟然無法阻止宮九天傷害姬天凝。
車轔轔馬蕭蕭,離恨天的心,也隨著車馬起伏,不曾安穩。側身躺在姬天凝的身邊,小心翼翼地沒有碰觸到她,腦海中一刻也沒有安閒,但是卻沒有想出任何辦法。
不知道何時,車馬停了下來,已經睡去的離恨天,立刻清醒過來,坐起身向窗外望去,發現追風鐵騎正在就地紮營,顯然是準備在這裡過夜休息。
「王爺,今夜就在此地休息嗎?」
宮九天微微側頭向後面望了一眼,點點頭沒有說話,他本是想日夜兼程,快些趕回豐原,但是卻停了下來。
「我為何要停止行軍?難道是為了那個妖姬?」
搖搖頭,把這個荒謬的想法趕出腦海,望著漸漸暗下來的天色走出馬車。
「啟稟王爺,離恨天求見王爺。」
剛剛進入大帳沒有多久,便有人前來稟報,宮九天有些煩躁地揮手道:「不見。」
他知道,宮九天一定又是來和他談條件的,只是那個胡兒,給不了他想要的東西,因此他懶得和他廢話。
「如果他再糾纏,把他綁起來,扔到一邊去。」
「是。」
侍衛答應一聲,走出帳篷,望著固執地站在帳篷外面的離恨天:「王爺沒有時間見你,休要再糾纏不休,否則沒有你的好處。」
離恨天仍然執著地站在帳篷外面,仰望夜空,此時雨已經停了下來,濃重秋意滲透衣袍。他無奈地仰天長歎,何其無奈,他竟然幫不了她什麼,宮九天連見都懶得見他。
被救上來時,他曾經見過宮九天一次,但是當時宮九天卻沒有理睬他,只是命人把他們帶到附近的村莊換了乾爽的衣服便上路了。
「恨天,晚飯好了,回家吃飯。」
嬌脆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宛如仙音一般。
回眸看去,姬天凝笑盈盈地站在他身後,伸出手來,握住他的手,牽著他的手向不遠處的帳篷走了過去。
侍衛急忙入內:「王爺,那妖姬把離恨天拉走了。」
宮九天閉目養神沒有說話,侍衛退了下去。
「來人,把姬天凝帶過來見本王。」
晚飯後休息了片刻,宮九天傳令,讓人去帶姬天凝過來。
「王爺有令,命你前去拜見王爺。」
離恨天挺身站在姬天凝身前:「我和她一起去。」
「王爺只命我帶姬姑娘前去。」
侍衛冷厲的目光盯住離恨天:「胡兒,放聰明點,這裡乃是王爺的軍營。」
姬天凝走到離恨天身旁,笑道:「你便在這裡等我,沒有事情的,我去和王爺談心,很快就回來。無需憂慮,王爺還捨不得殺了我,否則也不會把我們從河裡撈上來。」
離恨天用擔憂的目光看著姬天凝,想說什麼,被姬天凝用目光制止。
施施然走出帳篷,跟著侍衛走向宮九天的大帳,離恨天走到帳篷門口,便被幾個侍衛攔住,望著姬天凝的身影進入宮九天的帳篷,悄然握緊了手。
「啟稟王爺,姬姑娘帶到。」
「進來。」
一張宜嗔宜喜,笑吟吟嬌俏的臉龐,從大帳外進來,眨動著無辜的大眼睛看著他。似乎是故人相逢,不勝欣喜,絲毫沒有死敵相見的緊張和畏怯。
「王爺晚上好,吃了嗎?」
隨口扔出一句京腔十足的問候,老實不客氣地掃視著大帳,見沒有座椅,直接便坐了在宮九天的床上。
「這天可真不怎麼樣,一直到現在還不放晴。」
宮九天看著姬天凝,這位妖姬,以為是晚飯後到鄰居家聊天閒扯嗎?
他不得不佩服姬天凝神經夠堅強,眸子中露出一抹興致。
「大膽,在王爺面前,怎敢無禮?還不起來跪下拜見王爺。」
侍衛喝斥著,以目示意,讓姬天凝參拜宮九天。
姬天凝絲毫不去理睬,看著宮九天淡笑:「多我一個人,少我一個人參拜,王爺還是王爺,不會改變。想必王爺不會如此小氣,勉強我一個弱女子吧?」
「出去。」
侍衛急忙施禮退了出去,用同情的目光看了姬天凝一眼,他也是一番好意,不想看到如此一個嬌滴滴的女子,被並肩王處置。
「這些都是你的東西,是做什麼用的?」
桌案上,擺放著姬天凝的東西,瓶瓶罐罐還有手術包等物,排列了一桌案,琳琅滿目。
「王爺,我的東西卻不是好動的,王爺真是太大意了。」
宮九天靠在椅子上,陰寒的目光盯住姬天凝:「本王不是你的白馬皇帝,對本王用此詭計,如同兒戲。」
「哦,是這樣嗎?」
一抹戲謔,在目光中湧現,好整以暇地看著宮九天。
那笑容和略帶戲謔揶揄的目光,讓宮九天心中不安,似乎多年來,還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難道這個妖姬的東西,連碰也碰不得?
似乎沒有感覺到不妥,但是為何看到她的眼睛和表情,還有那笑意,便隱隱感覺不安?
「王爺難道就沒有感覺,此刻指尖發麻嗎?」
宮九天沒有動,指尖卻不由自主,輕微地動了動。當然,他沒有讓姬天凝發覺自己的小動作,目光更加陰冷。
指尖果然有點發麻,目光掃過桌案上的東西,這些東西他只是拿起來幾樣看了看便放下了。搜這些東西出來的,卻不是他,而是他身邊的侍衛。
宮九天就想把侍衛招來,看看有何不妥,但是如此一來,必定會讓姬天凝恥笑。他穩穩地坐在椅子上,犀利的目光似乎想穿透姬天凝的心。
「王爺面色發青,此乃是鬱結於肝,面色晦暗,此乃是陰陽不調,指尖發麻指節僵硬,此乃是中了巫毒。此巫毒,無色無味,其性慢難為人覺察。其功能,可讓人接觸之下,由接觸之處,慢慢地滲透到全身。」
姬天凝笑語盈盈,似乎很關心地看著宮九天:「想必王爺剛剛接觸我的東西不久,此刻只有指尖發麻或者指節僵硬。」
被姬天凝如此一說,宮九天果然感覺到,指尖更加麻木,指節似乎也有些僵硬起來。
「來人,傳湯慕辰進來。」
「末將參見王爺。」
一個英武的男子,身著戎裝,走入大帳,正是姬天凝剛剛醒來之時,把頭顱伸入馬車之人。只是此人行禮的時候,動作有些僵硬。就連臉上的表情,似乎也有些木然。
宮九天看著湯慕辰,便是他命湯慕辰把姬天凝的東西搜了出來,那些無用無害的東西,仍然扔了回去,這些看起來奇奇怪怪的東西,便一直是湯慕辰收著,紮營後才送了過來。
「請王爺恕罪,末將身體不適,多有失禮。」
語調也有些緩慢起來,湯慕辰很奇怪,這是怎麼了?
聽著湯慕辰彷彿故意拉長的語調,宮九天的臉色更加陰沉。
「此藥名為殭屍散,接觸此藥之人,會在不知不覺中,身體麻木關節僵硬,便連說話也會漸漸緩慢。看著自己一點點僵硬,先是四肢關節僵硬活動不便,其後便是全身僵硬不能動彈。」
湯慕辰的臉色變了,目中露出憤怒之色,手按在肋下的寶劍上,只是這一個動作,便讓他感覺有些艱難。
「殭屍散的藥性緩慢,起碼要過三天三夜,才會關節僵直不能打彎,五天五夜,才會失去活動能力。七天七夜,才會看著自己變成一具殭屍。呵呵,是不是很好玩?本來這種東西,只是放在我隨身的物品上,給那些劫財劫色的小賊準備的。」
「殭屍散……」
宮九天的目光陰森到極點,這恐怖的名字,一聽就不是什麼善類。姬天凝的介紹,更是讓他寒到心底。
想到親眼看著自己,身體一點點僵硬,關節僵直,最後失去活動能力,變成一具活殭屍,就心中發寒。
這,還不如直接被毒死的好,最後到底是變成一具活殭屍,還是真正的殭屍,宮九天不想知道,也不敢去想。
「人家是美女耶,所以了,當然要防備那些小賊和色狼。唉,若是沒有人貪財,想動我的東西,自然不會中這種毒。因此這種毒,只是給那些見財起意,心懷不軌的匪類所準備。」
「大——膽,你——敢對——王爺無禮!」
湯慕辰臉色鐵青,卻仍然拉著長聲,喝斥姬天凝。他的話,因為中毒後拉長,顯得格外可笑,失去了恐嚇的目的。
姬天凝伸出舌頭,對湯慕辰做了一個鬼臉:「還是擔心你自己的毒吧,預備級小殭屍,沒有多久,你就會變成一具活殭屍。當然不久以後,你會是這種十大巫毒之一,殭屍散下南詔第一個真正的殭屍。」
「哼哼……」
宮九天從鼻孔之中,發出冷笑之聲,冷漠地看著姬天凝:「妖姬,你以為用此種辦法,就可以威脅本王嗎?」
一雙澄澈無辜的大眼睛看著宮九天,很純潔地道:「我幾時威脅過王爺?那些東西都是我的私人物品,若非貪財之輩,見財起意去拿,也不會有人中毒。」
「來人,把那個胡兒給我抓起來,送過來。」
「是!」
宮九天側目看著姬天凝,沒有從姬天凝的臉上發現驚慌失措的表情,靈動的嬌靨上含著些許戲謔。漆黑的眸子,深邃如夜空,讓人看不透。
「王爺是想利用離恨天來威脅我交出解藥嗎?王爺會如何做?是用刀架在他脖子上,還是綁在外面用鞭子抽?如此沒有創意的事情,恐怕不是王爺如此高明的人所做,或者,王爺另有高招?」
姬天凝一句話,道出了宮九天心中所想,深沉的眸子中,閃過一抹忌憚。他最不喜歡的,就是被人猜中心事。
他沒有說話,冷冽地盯住了姬天凝,難道這個巫女,還有著能看透人心的巫術?
「如果是這樣,就可以解釋,火逆鱗小兒為何對她情有獨鍾,鳳兒為何被她威脅,甚至在執行火刑的前一天,她為何會逃出皇宮。」
想到火逆鱗對姬天凝的寵愛放縱,若是姬天凝能看透人心事,便不足為奇。宮幻鳳在治療時,被暗中下了巫毒,亦可如此解釋。而在執行火刑前一天出逃,用看透了火逆鱗心中所想來解釋,亦非常合適。
「鳳兒已經答應過她,幫助她逃出皇宮,把她送到安全之地。她為何會半路逃跑,自行逃出皇宮?難道真的是能預知鳳兒的心事,知道鳳兒已經安排好一切,即便她逃出皇宮,也不得自由嗎?」
想到此處,宮九天對姬天凝更加忌憚,同時也感覺不能留此等巫女在世上。
「王爺可是在想,如何殺了我,何時殺了我嗎?」
宮九天心中一驚,為何他剛剛如此想,此妖姬便知道了?
其實,姬天凝只是通過分析推理,得出了這樣的結論,並非有讀心術,知道宮九天所想。但是在宮九天心中,便認為姬天凝有看透人心的巫術。
「本王會令你明白,什麼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時自有你苦苦哀求本王之時。」
「彼此彼此,等王爺變成尊貴的殭屍王,卻不知是誰來求誰。對了,王爺莫要忘記,還有皇后母子的性命,也握在王爺手中。」
「哈哈……」
宮九天怒極而笑,記憶中好多年沒有如此大怒,用笑掩飾心中的怒意,他不想在姬天凝面前發火,那是無能無奈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