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姬天凝,這位被後宮權力層,謠傳為妖姬孽妃的妖孽和巫女,如同突然從天上降臨到人間一般,沒有過去,只有現在。不知道她從何處來,家鄉何處,甚至連姓名的真假,亦沒有人知道。
宮九天知道的,只是姬天凝從戰場上出現後的事情,其他便再無所知了。
「父王,我只怕是時日無多了,日後國事還要父王多操勞。想父王為我南詔一生操勞,我本想讓父王享受些時日,莫要再多操勞。只是如今,也唯有勞煩父王,再次為南詔多加操勞了。」
「皇上言重了,為國盡忠,為君分憂,乃是微臣的本分。」
火逆鱗喘息著,一句話說得也頗為艱難,時斷時續,他伸出手,微微顫抖著抓住了宮九天的手臂,露出哀懇之色。
火逆鱗點點頭:「父王難道就看著宮家的基業就這般無人繼承嗎?父王有了繼承盡孝的人,我也就放心了。豐原之事,我也唯有托付給父王了。南詔的國事,鳳兒和我唯一的皇子,托付給父王,我便無憂了。」
陰鷙的目光微微低垂,沒有立即回答火逆鱗的話,他在思考。火逆鱗的話雖然真誠,他卻是不會輕易相信,畢竟此刻火逆鱗還活著,隨時可以翻盤。若是他帶兵出征,離開祖龍城,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驚人的變化。
這是權力與智謀的較量,他不能輕易決定,亦不會隨意答應。
看著龍榻上喘息的火逆鱗,心中有百般滋味,他多麼希望,有火逆鱗這樣一個出色的兒子,但是……
火逆鱗掙扎著從龍榻上起身,握住宮九天的手,懇切地看著宮九天:「父王,請恕我不能讓父王靜心休養,頤養天年。到如今,還要勞煩父王操心國事,領兵出征,實乃是令我心難安。」
「聖上言重,老臣惶恐不已。」
宮九天雖然如此說,臉上卻沒有絲毫惶恐之色,仍然穩如泰山般,坐在龍榻之側。宮幻鳳心中有些不忍,她還是第一次看到火逆鱗如此柔弱無助,牡丹花下的袖口中,纖纖素手悄然握緊。
側目用眼角看著火逆鱗,她不知道該如何做,剛才父親的話,言猶在耳。想起嫁到後宮中的初夜,銀牙不由得緊緊咬住嘴唇。
宮九天目光如無底深潭,掃過宮幻鳳,用目光阻止她參與此事,宮幻鳳猶豫不決,既想替火逆鱗向父親請命,請父親出兵,卻又明白,許多事情並不是那樣簡單。
「父王,如今聖上病重,該如何是好?」
宮幻鳳只能這樣問了一句,臉上滿是憂慮矛盾,火逆鱗的模樣令她心疼,卻又隱隱感到快意。
「他也有今日嗎?想當初,他那般對待我,可是真的悔悟了嗎?」
多次霸道的掠奪和沒有絲毫憐惜的蹂躪,猶如就在眼前,多年的冷落和虐待,令得宮幻鳳既期待火逆鱗的改變,又有些心灰意冷。她怕,怕火逆鱗再次如初夜那般,撕裂她鳳袍的同時,撕裂她的心。
一次次的撕裂,是她的痛苦,他的得意。
目光對上火逆鱗,看到他暗淡的眸子,柔弱的神情,心中不由得一緊。縱然他那般對待她,她仍然無法對他忘情,指甲深深地刺入手心中。
「父王,求父王代替皇上領兵出征,也好讓皇上安心靜養。」
宮幻鳳終究是無法看著火逆鱗這般模樣,拉住宮九天的衣袖哀求,目光中滿是懇求之意。宮九天心中暗自歎息,女人終究是女人,缺少男子的氣度和狠辣。看著女兒哀求的眼神,心中不由得就是一軟。
火逆鱗懇切地握住宮九天的手臂,目光中頗有懇求的意味:「父王,南詔唯有托付給父王,我才能安心啊。」
「唉……」
宮九天歎息一聲:「為國盡忠,為君分憂,乃是臣子本分。聖上病重,實在是令老臣憂心不已。如今聖上病重,國事無人處理,若是老臣再領兵出征,實在是難以安心。臣如今已經年邁,非比當初。聖上但請勿要憂慮,老臣立即命左思平、何墨起兵,進攻豐原,聽從尚秋原的調遣。」
「父王,只恐這些兵馬,不足以長驅直入,奪取都城豐饒。如今其餘四國,虎視眈眈,若是錯過了這次大好時機,就再無這般好的機會了。」
病態的臉上,滿是焦慮神色,銀針在頭上搖晃著。
火逆鱗扶住龍榻,起身從龍榻上下來,連鞋子也不曾穿,逕直跪倒在宮九天面前,重重地磕下頭去。
「父王,南詔的一切,攻破豐原,所有的一切,唯有托付給父王了!」
宮幻鳳大驚失色,呆立在一側,火逆鱗乃是九五之尊,南詔的一國之主,如何可以給臣子下跪。記得上次給宮九天施如此大禮,便是在先皇托孤之時,命火逆鱗跪在宮九天面前,以父王相稱,把火逆鱗和南詔,托付給了宮九天。
如今,火逆鱗再一次跪倒在宮九天面前,此舉,此言,已經明顯是托孤了。
宮九天亦急忙跪倒在地:「皇上折煞老臣了,老臣萬萬受不起,皇上請起。」
火逆鱗低頭以額觸地,宮九天急忙拉住火逆鱗,他畢竟是臣子,即便是權勢滔天,也不能如此僭越。火逆鱗給他施如此大禮,也不禁動容。他看出,火逆鱗此舉,明顯是在托付後事了。
「父王,我已時日無多,請父王選擇一位後嗣,也好繼承父王的基業。朝中之事,尚有各位大臣可以處理,唯有豐原迫不及待。如今,我已經把皇子托付給皇后,日後請父王盡心輔佐,莫要失了我南詔大好基業。」
言畢,火逆鱗黯然不已,頭頂的銀針在宮九天面前晃動,耀眼生輝。
深沉的眸子中,湧現出一抹得意的笑容,當初先皇要求他,托孤於他。如今,這一幕重演,無論火逆鱗心中對他如何忌憚,終是要把南詔的一切,唯一的皇子托付在他手中。
皇子尚在襁褓之中,南詔未來的二十年,便在他手中。
「皇上快快請起,莫要出此不吉之言,老臣定當盡力。」
火逆鱗沒有起身,無力地握住宮九天的手臂:「父王,求父王應允,小婿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皇上請起,為君分憂乃是臣子本分,老臣定當盡快點兵,親自領兵出征,為聖上平定豐原,拿下豐饒。」
到了這種地步,饒是宮九天老奸巨猾,也再無懷疑。他素知,這位皇上卻不是示弱之人,定然是病情沉重,已經無法控制,知道時日無多,才如此禮下於他。
「多謝父王。」
火逆鱗滿是病容的臉上,露出些許安慰的笑意,從地上起身,搖晃著被宮九天扶住,重新靠在龍榻上。
一抹精光從宮九天眼中閃過,看著火逆鱗問道:「老臣可以隨意選擇合意之人,以為後嗣嗎?」
「自然,我南詔的青年才俊,任憑父王挑選。若是父王願意多選幾個,亦是我南詔之福澤。」
「虎子一人可以抵千軍,犬子千人亦無用,老臣的確非常欣賞一位年輕人,聖上可願意讓此人做老臣的子嗣,繼承老臣的家業,為聖上效命否?」
「但若是父王合意之人,便是此人的福澤,有何不可。」
心中隱隱掠過不安,暗淡的目光掃過宮九天陰鷙的眸子,他想選擇的人是誰?宮家一族,早已經被他屠殺殆盡,已經沒有親族近支,即便是有,恐怕他亦不會選擇宮家族人。
火逆鱗想不出,宮九天會選擇誰為後嗣,滿朝的青年才俊,在心中掠過,平日裡,這老狐狸,最欣賞的是誰?
宮九天唇角露出一抹陰冷深沉的笑容,可以隨意選擇嗎?
一彎新月劃過精緻的角樓,給高牆內灑下一片朦朧昏黃的光,月夜下的皇宮,在清冷的月光裡顯得神秘而安靜。
月華如霜,遠遠望去,那一座座朱紅的宮殿像嵌在雪地上一樣。坐落在樹叢中的宮殿,露出金碧輝煌的琉璃瓦頂,恰似一座座金色的島嶼。
風雨閣華麗樓閣被四周碧綠的池水環繞,滿池的荷花隨風搖曳,送來陣陣清香。碧綠的荷葉下,錦鯉游曳,湖水碧綠而明淨。
飛簷上的兩條龍,金鱗金甲,活靈活現,似欲騰空飛去。好大的一座宮殿,金黃的琉璃瓦在月光下閃耀著奇幻的光芒。
深沉的夜色中,紫禁城那金黃色的琉璃瓦重簷殿頂,顯得格外迷離。
大殿的內柱都是由多根紅色巨柱支撐著,每個柱子上都刻著一條迴旋盤繞、栩栩如生的金龍,似欲騰空而去。
寢殿內雲頂檀木作梁,水晶玉璧為燈,珍珠為簾幕,范金為柱礎。六尺寬的沉香木闊床邊懸著鮫綃寶羅帳,帳上遍繡灑珠銀線海棠花,風起綃動,如墜雲山幻海一般。榻上設著青玉抱香枕,鋪著軟紈蠶冰簟,疊著玉帶羅衾。
殿中寶頂上懸著一座巨大的水晶燈,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鋪白色石條,猶如白玉一般。推開雕花長窗,窗外遍種奇花異草,風動花落,千朵萬朵,入目便是滿目的碧波荷花。
風雨閣本是坐落在水上,三面環水,清淨秀麗,火逆鱗愛此地可聽雨打荷葉,望一波碧水開拓胸襟,便多在此地流連。
姬天凝也甚是愛此地風景秀麗,荷花清香怡人。
俏麗在窗前,望著夜色中的皇宮,心中百感交集,到南詔已經有一段時日,她還是喜歡未曾入宮時的自由。雖然那時,她整日忙碌,為將士們治療,疲憊不堪,卻是不會如現在這般,無所事事。
禁宮再好,終是金絲牢籠,把她緊緊地鎖在其中。
「白馬皇帝和並肩王一大一小兩隻妖怪,鬥法不知道斗的如何了,吹皺一池春水,關我何事。」
腦海中,再次浮現出火逆鱗俊朗的臉龐,無奈的神情,她忽然想起,某白馬皇帝,說過讓她仔細看看詔書。詔書便在她的背包中,從房樑上掏出背包,這可是她的大殺器。
背包中,有一台手提電腦,還有手機等日常應用之物。
可惜的是,至今她也沒有找到可以充電的辦法,手提電腦也不敢輕易打開,唯恐會把本來就浪費了很多的電,用到沒有。火逆鱗所言的方盒子,便是指姬天凝的手提電腦,她自然無法把這種東西展現在火逆鱗和其他人面前。
拿出火逆鱗賜下的免罪詔書,她得到這個詔書容易嘛,難道其中還有什麼玄機,記得就是某色狼皇帝,允許她胡作非為,後宮中的嬪妃不得干涉,甚至連皇后也不能治她罪的詔書啊。
黃色的緞子上,精緻的龍紋彰顯尊貴,姬天凝打開詔書,好在現在她終於熟識這個世界的文字,不用擔憂看不懂。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蠻夷女子姬天凝,儀容秀麗,精通醫術,救治將士有功,特賜選入宮中陪王伴駕……」
「選入後宮,問過我的意見嗎?我儀容秀麗,關你色狼皇帝什麼事?憑什麼就把本女王擄近後宮,想當初我在醫科大也是大名鼎鼎的修羅女王。唉,這個世界的女子太沒有人權了,真是無語。」
姬天凝粉嫩的櫻唇撇出一抹優美的弧度,對詔書上的這句話很不感冒,就這樣一句話,她被擄入宮中,成為火逆鱗的婢女。如今雖然被封為貴嬪,在她眼中連個屁都不能算。
低聲誹謗著南詔的至尊,拿著詔書,向下面仔細一個個字地研究。
「因其乃是蠻夷女子,故而允許其暫無需恪守後宮規矩。若有過錯,小錯不究,不罰,姬天凝居留後宮,諸宮嬪妃不得故意刁難,處罰。除朕外,其他人等,不得責罰姬天凝,賜其貼身侍奉朕。若有大錯,亦由朕責罰……」
姬天凝咬著嘴唇,白馬皇帝還是把他自己摘了出去,這封詔書的意思,就是白馬皇帝還是可以責罰她的。
「哼,就知道皇帝這種生物都大大地狡猾,當初答應不會隨意處罰我,卻原來在詔書中給自己留了特權。怎麼辦好?要不要騙白馬皇帝再寫封免罪詔書給我?」
「等等,貼身侍奉他?這不是說,我就變成他的私人財產了嗎?」
秀眉蹙起,凝成麻花,到底還是無法逃脫被某色狼皇帝騷擾,成為他私人玩物的命運嗎?
「鄙視,嚴重地鄙視白馬皇帝,這是什麼意思?我一大好的現代青年,怎麼就變成他的貼身僕人了?該死,原來我的確沒有好好研究詔書啊,看起來白馬皇帝的人品不怎麼樣,他的詔書中,果然暗藏玄機。」
咬牙切齒恨了半響,繼續向下看下去,看看白馬皇帝到底在詔書中隱藏了多少玄機。
「特賜姬天凝免罪,後宮嬪妃不得干預其行事、處罰為難,違旨者重罰不殆。其在後宮中,賜住聽雨閣,。若其觸犯後宮規矩律例,他人不得追究,即便是有大過錯,後宮中嬪妃,亦不得為難處置……」
「算你有點良心,還好,還好,這樣我就可以在後宮橫著走了。幸好今日白馬皇帝有事求我,救了克無忌和樂天,只是不知道到如今,他二人仍然被軟禁在宮中,不知道何時才會被放出去。」
火逆鱗臥病龍榻,需要姬天凝配合,為此姬天凝提出的條件之一,就是不得為難克無忌和樂天,亦不能處罰他二人。
但是,此時乃是最敏感的時候,火逆鱗也沒有放二人出去,而是借口病重,留克無忌和樂天在後宮隨時侍候。這樣,亦是為了不令消息走漏,免引起軒然大波。本來,克無忌和樂天在仰飛天歸天時身在後宮,這觸了皇家大忌,應該賜死,以免消息走漏。
姬天凝想到克無忌和樂天有性命之憂,利用配合火逆鱗臥病龍榻為要挾,要火逆鱗答應不得對二人有絲毫為難之處,亦不得拘禁暗害二人。
火逆鱗無奈只能答應,這只是諸多條件中的一個。姬天凝本來是想要挾火逆鱗放她出宮,可惜火逆鱗可以答應她諸多要求,卻是不肯對此事有絲毫放鬆。
「姬天凝身為朕貼身侍候之人,有功則賞,小過不罰。若是安分盡職,日後再加封賞。念其靈慧,博學多才,特賜可隨意出入聽雨閣,後宮各地。不必向各處請安,他人亦不得為此見罪……」
一個字,一個字看下去,詔書中雖然表明,小過不罰,後宮中的嬪妃們,亦無權處罰姬天凝,但是卻坐實了她身為皇帝貼身侍女的地位。
彼時,他封她為承衣女,只是他身邊一個最卑微的侍女。
她並不在意,承衣女也好,貴嬪也好,與她而言,稱呼不同,卻都是毫無自由,任憑白馬皇帝宰割的僕人。因為,詔書有言,她屬於他,是侍候他的貼身丫頭,唯有他,可以處置她。
妙目中露出無奈,為何白馬皇帝一定要坐實她貼身丫頭的身份,難道他便沒有見過女人嗎?
後宮嬪妃上百,她算哪盤菜,何必一定要把她擺在眼前?
「白馬皇帝,你後宮中有那麼多的美女,為何偏偏抓住我不放?這詔書,免罪就免罪好了,為何一定要把我變作侍候你的貼身丫頭。哼,真當我是好欺負的不成,讓我貼身侍候你,那滋味便那般美嗎?」
後宮中的嬪妃,一個個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只是為了邀得他的恩寵。哪一個不是拜伏在他腳下,小心侍候著,哄他開心。沒有人拂逆他,那些美女,用盡百般手段,只是為了求得帝王一回眸。
有了那些美女小心翼翼的侍候,白馬皇帝還要拚命把她留在後宮,就放在身邊,令姬天凝很無語。
「白馬皇帝,你不是有虐待狂的同時,還有受虐的潛質吧?想我,要溫柔懶得給你,要恩寵對你不屑一顧,要唯唯諾諾,我還沒有學會,要承歡於你,我就想離你遠點。所謂珍惜生命,遠離皇帝,你為何偏偏盯著我不放?」
手中拿著詔書,她很無奈,詔書中的文字,在她眼中只是一大堆的廢話,因為那些廢話,坐實了她身為侍候他貼身丫頭的身份。
「朕保姬天凝在後宮性命無憂!」
「鄙視到極點,又是一句廢話,我只想離開這裡,誰要你保證我在後宮中性命無憂?性命無憂是何意?是不是隨便你蹂躪、虐待、拘禁?」
一句生命無憂,令姬天凝陷入暴走,這是什麼意思?如果沒有性命之憂,是不是就可以隨意處罰她,虐待她?
打一頓不會有性命之憂,逼她學習宮中的規矩,侍候白馬皇帝用膳,侍寢什麼地,也沒有性命之憂。難道,她只能淪落為他的貼身丫頭,再無翻身之日嗎?
「日後姬天凝用心侍候,再加封賞……」
這日後用心侍候一句話,令姬天凝無力地坐在窗前,看起來白馬皇帝早有陰謀。什麼叫日後用心侍候,難道他不知道,她從來沒有對他用心?更不想侍候他,成為貼身丫頭?
一句句話,在姬天凝眼中,都是白馬皇帝針對她想逃出皇宮所設定的陰謀。如果她逃出去,豈不是就自動放棄了皇帝的保護,如果有什麼事情,也只是她咎由自取?
「你很有本事嗎?有本事你保護我一輩子,隨便我到哪裡,其他人都不能傷害我啊?怕你嗎?如果能逃出去,這詔書就是廢紙一張,不對,是廢布一塊。」
忿忿不平地用手扯著詔書,頗有把詔書當做擦鞋布的念頭,好在詔書是用黃綾所寫,也不用擔心會被撕破。
「不錯的綾羅,是緞子還是絲綢?摸起來很光滑,圖案也很精美,好布料。最重要的是,這可是真正的詔書,要是能帶著穿越回去,就發財了。嗯,不知道拿出去,能不能買幾兩銀子,可惜小了一點,不然做成馬甲也能避寒。」
皇帝的詔書,大臣們會供在香堂中,祖宗祠堂中,以為榮耀。畢竟,皇帝不會天天寫詔書給大臣,最多的是口頭旨意。
後宮的嬪妃,更鮮有能得到詔書的機會,同在禁宮中,只需要太監口頭傳達旨意便可。
珍貴高貴的詔書,此刻在姬天凝手裡變成了抹布,在桌案上擦拭了幾下。
姬天凝很可惜,做詔書的布料是黃綾,用來做抹布或者擦鞋,都不是很合適。
「看起來,只能留著以後出去後,遇到困難時變賣幾兩銀子,或者用來嚇唬南詔的官員了。只是,這詔書是賜給後宮貼身丫頭的,要是真的被那些南詔的官員看到,估計我會死得很難看。」
向下再看下去,還有幾句話。
「因其有救治三軍將士之功,皇恩浩蕩,著此蠻夷女子,賜住聽雨閣,乃是莫大恩寵。著令其用心學宮中規矩,盡心侍候……」
看到此處,姬天凝的臉徹底垮了下來,詔書她不是沒有看過,只是當時看到詔書中規定,後宮的嬪妃不得干預她的事情,亦沒有責罰她的權利,便忽略了很多東西。何況,彼時她對這裡的文字,尚不是很熟識,見可以免除許多責罰,沒有生命危險,便放在一邊。
對這詔書,她從來未曾如何放在心上,而火逆鱗亦在口頭答應,不會因為她有小過錯處罰她,亦不會勉強她侍寢,便放了起來。
今日一個字一個字地仔細研究,方才發現,詔書中玄機重重。
「何為小錯?何為大過?還不是你白馬皇帝說的算。所以,這塊破布的意思,就是你想把我怎麼樣,便怎麼樣。嗚嗚,這不是說,鐵板釘釘,我就成為某色狼皇帝的私人丫頭了嗎?」
姬天凝欲哭無淚,大好的青春,人生華麗的第一次穿越,就要在悲慘的貼身丫頭歲月中度過嗎?
「和上百個美女搶一個男人,日日夜夜如同呆瓜一般,在金絲籠中,等待喜怒無常的皇帝歸來。天啊,你直接摔死我得了。為什麼,穿越後不讓我臉先著地,這樣也可以令某人色心死掉,免得像現在這樣,整天盯著我。」
想到要一直在皇宮這個華麗的金絲籠中住下去,和上百位美女搶奪一個男人,姬天凝悲從中來。
「難度太大了,如果只是幾位美女還有得搶,上百個美女,一人一口唾液也把我淹個半死了。何況,那些美女,就沒有一個好惹的。剛剛入宮沒有兩天,就遇到陰險毒辣的蘭貴嬪,差一點把小命賠上。現在倒好,後宮那些美女,對我虎視眈眈,我沒有得罪她們吧?」
姬天凝亦知,後宮中的嬪妃對她是又嫉妒,又羨慕。
「美女無過,被白馬皇帝喜歡是罪啊。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選擇住在冷宮裡,至少不用在這風雨閣中,備受風雨蹂躪。」
深夜中的禁宮,顯得愈加龐大,一個巨大的牢籠,把姬天凝困在其中。她從未如此迫切地,想飛出禁宮,得到自由。
「天真未鑿,鍾靈毓秀,知書達理,特賜封為後宮嬪妃,侍奉於朕……」
姬天凝雙手顫抖,捧著詔書,終於明白了火逆鱗的話。她的確沒有仔細研究過這詔書,話裡話外的意思,她便是火逆鱗的女人,承受恩澤是火逆鱗對她莫大的恩寵。溫泉中的調戲算什麼,她是他的女人,就如他所言,要隨時承受他的恩寵。
「不要……」
姬天凝霍然起身,並不是討厭火逆鱗,畢竟那位帥哥皇帝,很養眼很有個性。只是,她還沒有和上百位美女搶一個男人的習慣。
「哼,看起來要盡早逃出去了,不然說不定某天,就被色狼皇帝給吃掉。」
在寢室中徘徊,秀眉蹙起,要如何才能逃出去?
「稗子,稗子你進來。」
稗子聽到姬天凝的呼喚,急忙從外面走了進來:「奴才參見娘娘。」
「告訴你很多次了,沒有人時不用如此稱呼,上次你說有法子幫助我逃出去,計劃的如何了?」
稗子急忙走到門口,四下張望片刻,此時已經是深夜,下人們差不多都已經休息了。他因姬天凝沒有休息,便在房門外侍候。
「娘娘,不太好辦,如今皇宮中禁衛森嚴,比往日嚴密許多。自淑惠娘娘歸天,有人意欲謀害皇子後,皇宮中增加了侍衛,把守極為嚴密,往來檢查也十分嚴密。如今,並不是最好的時機,須知此事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還要等多久?」
姬天凝有些焦慮,她豈不知,如今皇宮禁衛森嚴,並不是逃走的好時機。若是失敗,只有死路一條。她不知道,那位白馬皇帝,是否連她逃走的罪過,都可以容忍。即便不處死她,只怕是比死更難受。
「太后到鴻蒙宮祈福的日子,可沒有多久了,過幾日皇宮中的守衛應該不會如此森嚴,或許我們有機會。」
「娘娘,您,您怎麼把皇上的詔書當抹布啊?」
稗子瞪大眼睛,單純的眼神中滿是震驚,看著姬天凝用手中的詔書在桌案上擦來擦去。那可是詔書,後宮嬪妃中,大概也只有這位娘娘,才有皇帝特賜的免罪詔書。正是因為如此,那些嬪妃們才不敢輕易來得罪姬天凝,只能暗自嫉恨。
「不過是一塊廢布,做抹布都是抬舉這廢布了,有等於沒有,有什麼用?」
「娘娘不可如此說,要不是有聖上欽賜的詔書,娘娘豈能安穩地在聽雨閣中居住。須知,娘娘屢次違反宮中律例,若不是有聖上賜的免罪詔書,早就該受到處罰了。」
「哦,我違反宮中律例了嗎?」
一雙清澈如山泉的妙目,看著稗子,她很乖了,既沒有去調戲侍衛帥哥,也沒有去惹後宮的嬪妃,怎麼就違反後宮的律例了?
稗子滿頭冷汗,看著姬天凝,屢次違反後宮律例,做下大逆不道之事,還能如此鎮定,振振有詞問自己犯了什麼過錯的娘娘,也唯有這位了。
「後宮女子,均為聖上的女人,若是拂逆聖上,違背旨意,便是死罪。娘娘,您想想,您有多少此違背過聖上的旨意,拂逆過聖上?不肯承受聖上恩澤,便是可以誅滅九族的大罪了。」
「不是吧?」
姬天凝托著粉腮,這簡直就沒法活了,難道白馬皇帝要霸王硬上弓,她還要跪在地上謝恩不成?
「見到太后和皇后不拜,覲見聖上失禮,衣著暴露……」
稗子一句句說了下去,目光從姬天凝身上掠過,今晚還好,這位娘娘沒有身著暴露的裝束,也不曾穿著奇裝異服。身上是簡單的宮裝,頗有幾分古裝美女的風姿。
「我衣著暴露了嗎?沒有啊,現在是夏天,如此熱的天氣,還要穿如此多的衣服,會生痱子的。夏日的衣著,應該通風透氣,輕薄吸汗,難道那些美女們,穿那麼多衣服不熱嗎?」
「娘娘,此地乃是禁宮,便是在民間,娘娘的衣著也不應該如此暴露。須知,女子在他人面前露出身體,乃是……」
稗子說不下去了,那個詞彙,太過傷人,亦不應該放在他尊敬的神仙姐姐身上。
「反正無論如何,後宮的美女們都太悠閒了,要是不在背後非議我,她們會憋死的。妖姬、孽妃、巫女,這些誇獎我還沒有謝過她們,若我真的是妖精或者巫女就好了,至少不用愁如何才能逃出去。這詔書,簡直就是無用之物。你看看,裡裡外外就是說,我是某色狼皇帝的私人貼身丫頭,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稗子一把抓過姬天凝手中的詔書,仔細地疊了起來:「娘娘,要把詔書收好,須知娘娘在後宮中,只是貴嬪,上面還有可以管娘娘的嬪妃。那些娘娘們之所以沒有為難娘娘,就是因為聖上賜了娘娘免罪詔書。」
「稗子,趕緊想法子幫助我逃出去吧,我要被悶死了。」
寢宮中,龍榻前宮九天露出陰鷙的笑容,抱拳道:「聖上天恩浩蕩,老臣感激莫名,有勞聖上掛懷,既然聖上有詔旨命老臣選擇後嗣,繼承老臣家業,老臣敢不從命。如今,老臣頗為欣賞一人,意欲讓此子做老臣的後嗣,未知聖上意下如何?」
「此乃是他的福澤,只要父王肯,想必被父王選中之人,萬無推脫之理。未知父王選中何人?」
「唉,可歎老臣征戰多年,身後連一個子嗣都無有。如今承蒙聖上天恩,恩准老臣挑選後嗣,只是唯恐此子不願,該如何是好?」
「父王乃是南詔並肩王,選中誰為後嗣,乃是此人的運氣,豈有不應允之理。父王但放心選人無妨,諒無人會拒絕。即便是此人不願,朕亦當下詔旨,令此人為父王后嗣。」
火逆鱗心中隱隱不安,宮九天乃是一隻老狐狸,他到底要選擇誰?想滿朝的文武,或者南詔其他官員,以及身無官職之人,恐怕沒有誰會拒絕。
畢竟,成為並肩王宮九天的後嗣,便可一步登天,成為南詔最尊貴的小王爺,日後可以繼承並肩王之位,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宮九天起身躬身道謝,心中得意非常,暗道:「皇上,你必不會想到,本王要選擇何人為後嗣。若說南詔還有一個人會拒絕本王,可能便是此人了。本王倒是想看看,你如何命令他屈服,肯拜在本王膝下,以為後嗣。」
「老臣謝聖上洪恩,必當盡心盡力,掃平豐原,以報聖上天恩。」
雙目暗淡無神,無力地靠在龍榻之上,神色中帶著些許痛苦之意,頭上的銀針晃動不已。
「未知父王意欲選擇那家的公子?」
「南詔唯有一人,可入老臣之目,此子風姿卓越,文武雙全,乃是不世出的奇才。」
「父王眼界極高,此子能得父王如此稱讚,朕愈發好奇,想知道是何人。」
「此子十歲便入軍中,十三歲便曾領兵出征,素有謀略,才智過人。他曾身為大將軍,屢經戰陣,如今更是聖上臂助,得到詔書點兵意欲掃平豐原。」
陰鷙的笑意,從深沉的眸子中閃過,略略顯露出一絲得意。他便是要選擇此人,看火逆鱗有何話說。
「既然你把他當做心腹,本王便是要選你的心腹為後嗣,看你如何對待。」
火逆鱗微微垂下眼瞼,掩飾心中的震驚,臉上露出疲憊痛苦之色,用手指敲打頭顱,似乎在忍受痛苦。以此遮掩自己的表情,他沒有想到,宮九天會選擇尚秋原為子嗣。
「朕剛剛對尚秋原表示寵信,賜予同浴,下詔旨令他出兵豐原,你便意欲收他為子。只可惜,你的如意算盤,未必便會如願,似他這等高傲之人,豈會願意拜在你的膝下,做你的兒子。何況,如今尚家,只餘留下這一脈,他如何肯到你府中,為你接續香煙。」
「父王的眼力,還是那般犀利,尚秋原的確是人中奇才。」
君臣各懷心腹事,寢宮中一時間寂靜非常,火逆鱗閉著眼睛,神色倦怠,不停地用指揉著頭顱。銀針因為他手指的碰觸,微微顫動搖曳,在燈光下耀人眼目。
過了片刻,火逆鱗才睜開眼睛,無力地用暗淡的目光看著宮九天:「尚秋原自然是上佳人選,父王可把此意告知於他,父王身邊有這般出色的子嗣,亦是我南詔之福。」
「多謝聖上洪恩,只恐他不願意做老臣的子嗣,繼承老臣家業。」
「此乃是他的福澤,亦是父王的意願,朕亦不好勉強他。父王請先把美意向尚秋原表達,也許他樂於繼承父王家業,在父王膝下行孝。朕亦會勸告他,令他拜在父王膝下。」
「如此,老臣便謝過聖上天恩,天色已晚,聖上早些休息吧。出兵之事,聖上無需憂慮,明日老臣便點兵,掃平豐原,指日可待。」
「如此最好,諸事便勞煩父王操勞,朕已十分疲憊,皇后,送父王出宮。」
宮九天起身,走出寢宮,微微側頭望向火逆鱗,但見火逆鱗半躺靠在龍榻上,滿臉疲憊之色,臉色晦暗,有氣無力。
「可能他真的大限將至了,如此,便是我宮家掌握南詔最好的時機。我卻不會,再令權柄失衡,落於他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