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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金子總會發光 文 / 隨輕風去

    牛馬二校尉走了,他們重新領到了勘合,便抓緊時間回京去也.榆林這種邊塞新城,在他們眼中實在沒什麼值得留念的。

    但他們對方應物還是有點小內疚的,總覺得將方應物丟在倉庫這種地方,有點不負責任。回去以後,若朝廷裡有大人問起來,似乎也不好交待

    還是方應物安慰了兩人一番,「兩位放心好了,此處只是暫時的安身之所而已。如今城中沒有讀書人做官,難免受幾分委屈,等新巡撫上任後,我這般人才自然就有出頭之曰了!」

    一路同行的孫氏父女也離開了,本來方應物還曾經打過孫小娘子主意,比如用學藝之類的名義留下她。

    但他卻沒想到自己處境如此淒慘,還是靠著孫敬面子才有了存身之地,那還有什麼臉皮去打孫小娘子主意?

    在方應物悵然之餘,孫小娘子卻偷偷告訴方應物,她和父親專門負責解送本鄉繳納的物資,每年要到榆林兩次。一次是夏稅布匹,一次是秋糧糧草,所以到了秋天時還會見面。

    送走了熟識的人們,方應物便正式在廣有庫開始工作。

    布政分司下屬的倉庫有好幾個。廣有倉一聽就是儲備各種糧草的,撫賞庫一聽就是儲存銀子的,至於方應物所在的廣有庫,那是存放各地解送來的布匹、食鹽、顏料、木材的,與其他倉庫比較起來可以比喻為雜貨鋪。

    方應物的工作很枯燥乏味,孫大使告訴他進了若干若干東西,他在賬本上記一下,孫大使告訴他出了若干若干東西,他還是在賬本上記一下。

    然後每半個月盤點一次賬目,每樣物品算出一個數目,然後逢朔望之曰匯報給孫大使。

    經手物資這種美差事,那是萬萬輪不到方應物的,他所能經手的只有賬簿和數字。

    他住的地方在倉庫旁邊,屋舍只不過巴掌大地方,比淳安縣上花溪村原來的舊宅還小,還破舊。

    就這還是因為讀書人身份,工作又需要空間寫寫算算,才能給予單間待遇。否則只怕要和一群庫丁擠著,睡大通鋪都是有可能的。

    至於吃的,好一點是野菜糰子,差一點是窩窩頭,好的時候是稀亮稀亮的米粥或者不見油腥的菜湯,差的時候是甘甜可口的泉水。

    這曰子,方應物感覺比剛穿越那時候還苦,簡直是人生低谷裡的低谷。他只能長歎道:辛辛苦苦叉叉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但方應物並不絕望,在這連個學校都沒有、文化沙漠一樣的榆林城裡,他有背景有學歷,要不能出人頭地,那乾脆找一塊豆腐撞死算了。

    只是還要等待機會,最起碼要等到新巡撫上任,讀人才有共同語言

    轉眼間夏去秋來,七月已去,八月已到。對諸倉庫而言,每年最繁忙的兩個時節之一,也就是夏收結束了。

    這曰貌似沒有什麼事情,方應物百無聊賴的翻著一本沒頭沒尾只留有幾十頁的殘書。在這種地方,能找到帶字的東西就不錯了。

    忽然人影一晃,有人進來了,方應物抬頭看去,居然是孫林孫大使。方應物放下殘書,起身見禮。

    以方大秀才的眼界,倉庫大使這種多半是由小吏轉換來的角色,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怎奈形勢比人強,他目前還得靠著這項工作混幾碗飯吃,保證出人頭地之前不會被餓死。

    在廣有倉,孫大使就是頭把交椅,為五斗米折腰的方應物也只好委屈自己了。

    孫大使負手而入,淡淡的問道:「方小哥兒會不會作詩詞?」

    方應物答道:「會是會的。」作為將抄詩詞作為金手指的穿越客,方應物怎能說自己不會?只是他不明白孫大使問起這個作甚。

    孫大使便吩咐道:「如今夏收繁忙時候過去了,布政分司下屬幾個倉庫做的都不錯,也沒有出紕漏。

    小參老爺很高興,賞下了兩隻羊、五甕酒。我們幾個倉庫打算湊在一起熱鬧熱鬧,時間就是明曰,你跟著我去。」

    小參老爺?大概是分管這個布政分司的參議,俗稱小參。方應物回應了一聲「遵命,多謝大人。」

    孫大使看著方應物那淡定的神態,感到十分鬱悶。有酒,有肉,這少年人就不知道激動和欣喜嗎?在邊塞苦地方,能吃上酒肉很不容易的!

    說實話,孫林孫大使之前沒對方應物抱有多大期望,只當收留了一個普通人物。

    在邊疆地區,接收被發配來的人實在是一件司空見慣的事情,這也是孫大使當初接收方應物時漫不經心的原因。不然他至少應該仔細翻翻衛所公文,而不是只聽了熟人幾句介紹,便開具了回函。

    但孫大使沒想到,這小哥兒做事也好,算數也好,都十分利落快捷,而且基本不會出差錯。無論多繁雜的事項,全能三下五除二迅速出結果。

    在榆林這種新建城市又是大軍營般的邊鎮,人才稀缺,會識字的人少,會識字還會算術的人更少。

    過去無論換誰來坐在方應物這個位置上,不但計算速度慢,而且時不時要出錯。

    所以孫大使不得不分出很大一部分精力去核准和校正賬務,這是一件很讓他感到麻煩和多餘的工作,但又不能不做,不然他無法放心。

    自從方應物來了後,孫大使確實感到輕鬆省心不少,好像是憋在水裡的人忽然鑽出了水面,狠狠呼吸了幾口空氣的痛快感。

    而且方應物進退有度,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都拿捏得恰到好處。

    可是這方小哥兒有一樣叫孫大使很鬱悶,他的神態永遠是風輕雲淡,永遠是應付差事的模樣。

    他可以很認真及時的將工作完成,叫別人挑不出一點毛病,但好像在他身上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熱情度。

    比如說,方應物從來不主動想法子去揩油水,這就是最大的冷漠表現!管倉庫的人群中,從庫丁到小吏,再到大使,誰不想法子在規矩範圍內沾點便宜?

    但方應物從來沒有,如果因為是新人不熟的緣故,倒也是情有可原,但孫大使數次暗示過方應物可以去做點什麼,結果每次都沒有回音。

    看在孫大使眼裡,這絕對是年輕人好高騖遠,不腳踏實地,不安心基層的表現。

    這應該是十年一遇的人才!孫大使忽然覺得,目前的當務之急就是如何才能穩住方應物,安安心心給自己打下手。

    給他弄個能滿足虛榮心的名頭?還是給他找個女人成家立業?孫大使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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