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西沉。
整座荒城慢慢暗了下來。
葉歸與靈槐站在小山包上,一任晚風把自己的衣裙吹得獵獵飛揚。
城中,隨著夜幕的降臨,一直躲在暗處的怨靈也漸漸開始出來活動了,一開始還是低聲的呻吟嚎叫,到了更晚一些,有膽大些的,竟是在城池上空飛舞不已。
忽然,一隻巨大的怨靈竟是咆哮著向著靈槐衝了過來,靈槐一驚,下一刻,手中清瀑劍已是亮了起來,呼的一聲,光芒暴漲,那怨靈遇上了清瀑劍這等神兵利器,當即化作了飛灰。
靈槐見了,為這只不幸的怨靈心疼不已,秀眉微皺,已是從懷中取出了那輪迴盤。
說也奇怪,一見到怨靈,原本一直平平無奇的輪迴盤竟是陡然亮了起來,一道金色光芒自那盤中暴漲而出。
靈槐只覺得那盤子似乎被一股大力牽引著一般,便要脫手飛出,忙道:「古大哥,快,盤子要飛走了。」
葉歸一個閃身,已是從靈槐手中接過了輪迴盤,此時,他已經融化了北宮無咎的靈魂,是以靈魂之力已是遠勝於靈槐,那輪迴盤一入他手,立時安靜了下來。
但是,盤中光芒卻是比先前亮了許多。
葉歸手持輪迴盤,站在山包之上,放眼看向全城,目光中保含悲憫,像是一尊自梵天而來的古佛一般。
靈槐見葉歸將輪迴盤牢牢控制住了,不由大喜,道:「古大哥,好棒。」
說話間,已是有幾隻怨靈向著她衝了過來,葉歸不及細想,已是將她拉了過來,道:「小心!」
靈槐被他這麼一拉,站立不住,竟是被他拉在了懷中。
下一刻,只見葉歸將輪迴盤高高祭起,臉色十分肅穆,口中念道:「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利都婆毗。阿彌利哆。悉耽婆毗。阿彌唎哆。毗迦蘭帝。阿彌唎哆。毗迦蘭多。伽彌膩。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訶。」
正是九幽冥王所說的往生咒。
隨著誦經聲緩緩響起,那輪迴盤在空中陡的旋轉起來,邊旋轉邊長大,等到葉歸經文念完,那輪迴盤直徑已是達到了六丈多,通體泛著金光,將這座城都籠罩了起來。
此時,先前那些躁動不安的怨靈也安靜了下來,俱是抬頭看著那光芒萬丈的盤子。
忽然,聽的一聲巨響傳來,卻是大街上那只被葉歸打死的怪物也站了起來,不小心將一座房子碰翻在地,發出了一聲巨響。
便在此時,那輪迴盤竟是又生異變,只見盤面上,有六道光柱升起,每一道光柱之上,都有數個巨大的梵文亮起,繞著輪迴盤緩緩旋轉。
葉歸與靈槐雖然俱是不識梵文,但卻也料想到,這些字符,必是指輪迴中的六道。
約過了半盞茶的工夫,那數十個古拙蒼勁的梵文漸漸在盤中匯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卍」字。
到了此時,輪迴盤上所有的光芒都暗了了下去,只剩下一個巨大的「卍」字,但是光芒卻是比先前亮了數十倍不止,便是葉歸與靈槐這樣的修為,也是不敢絲毫不敢直視。
與此同時,滿城的怨靈也迅速被分成了六類,各依生前業力被分到不同的光柱上去,良久,再沒有一個怨靈。
那輪迴盤此時終於安靜了下來,漸漸小了下來,終於,變成了一面尋常盤子般大小,通體泛著淡淡的金光。
那金光越來越淡,越來越淡,到了最後,竟是連整個盤子都看不見了,消融在沉沉的夜色中。
靈槐見輪迴盤消失,不由鬆了口氣,道:「終於結束了。」
話剛出口,猛的想起自己還在葉歸懷中,臉色不由微微一紅,好在黑暗中看不見。
葉歸道:「回去了,這輪迴盤是有靈氣之物,只要完成了任務,就會自動回到主人手中的。」
靈槐這才想起他適才念的那幾句古怪的咒語,道:「那咒語這般古奧,要想記住卻也真難。虧你能記住。」
葉歸微微一笑,暗道:「幸好在賀雄那看了不少書。」
想起賀雄,不由想起了藍冰,不由微歎了口氣,暗道:「不知道冰兒現在怎麼樣了?」
靈槐見他一直不說話,已是從他懷中掙脫了出來,道:「古大哥,你怎麼了?」
葉歸聽到這聲「古大哥」,不由的又想起了心頭的擔憂,猶豫要不要將真實身份告訴她。
想了一會,暗道:「像我這樣的身份,如今,必是天下修道名門的公敵,往後艱險還不知道有多少,算了,還是不告訴她了吧。」
打定主意,已是道:「沒什麼,對了,我們該分手了。」
靈槐點了點頭,忽然道:「古大哥,你要去哪裡?」
葉歸一直對後腦勺那根簪子心存疑慮,原本想問師父楚清秋的,眼下逃出了明光宮,自是不能問了,不由想道:「那本人物誌上說涿鹿古戰場有一個無知老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我何不去問問他?」想到這裡,已是有了去向。
但這個去向卻不好跟她說,畢竟涿鹿古戰場在靈槐這樣的名門弟子眼中,可不是一個好地方。
想了想,便道:「我還有一些要事要辦,眼下還不知道要去哪裡。你回去吧,出來這麼久,你師父該擔心你了。」
靈槐本來還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忽然卻不知道該怎麼說好了。手中法訣起處,清瀑劍已是直直飛上了天際,只聽靈槐道:「那麼,古大哥,再會了。」
更不說話,御起清瀑劍,在天際中滑出一道美麗的黃色光線,已是去得遠了。
葉歸見她說走便走,暗道:「這姑娘雖然可愛,卻也有她的倔強。」
他嘴角略略抽動了一下,放眼全城,再無一點燈火,猛的一股孤獨感身上心頭來,再也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