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手輕腳走過去,挪動一張凳子在床邊,單南弦坐下的時候視線一直凝聚在姚漫那張血色盡失的小臉上。
毋庸置疑,她有一張漂亮無暇的臉,小巧的臉蛋,明眸皓齒,削尖的下巴線條很完美,鼻子是微微挺~翹的,睫毛也是少有的纖長,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眉骨右上方有一道直徑大約兩指寬的疤痕。
更何況這個疤痕還是永久性不可治癒的,換句話說,就是破相。對於一個漂亮的女人來說,破相就等於是要了她半條命。
單南弦一雙利眸深處劃過一絲叫人捉摸不透的神色,下意識地伸手去探探她的體溫,觸到她肌膚的剎那,異常滾燙的溫度叫他眉頭蹙緊。
想要替她把被子攏緊,姚漫原本緊閉的雙眼卻此時緩緩睜開,見到咫尺之前是單南弦那張英俊的臉後,雙眼霍然瞪大。
「你出去!」她倒抽了一口冷氣,雙手緊緊攏在胸前。
單南弦僵硬地收回手,直起身體,雙臂攏在胸前,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冷淡地說,「你又發病了。」
姚漫深呼吸,努力地將自己想像成一具只會說話、沒有感情、不會思考的木偶,然而脫口而出的聲音依然有些發顫,「請,請放我出去……我……我保證……什麼都不會說……」
單南弦挑眉,看著她蒼白的臉,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開玩笑!現在你已經恢復了記憶,知道我所有的秘密,我更不能放你走!何況你還是單家的長媳,既然是單家的長媳,那麼就算是死,也應該是死在單家!」
「我知道。」姚漫仰頭怯弱地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眸子裡露出一絲祈求,「可是,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父母了,讓我見見他們……也不行嗎?」
「你的父母?呵,你確定他們還認你這個女兒?自從找到你的姐姐姚瀾,他們就放棄了你,你到現在還惦記著他們做什麼?說白了,你也不過是姚家的犧牲品。」他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說出這麼刻毒的話,難得薄唇邊還帶著一絲笑意。
姚漫閉了閉眼睛,有些麻木。
「不管他們怎麼看,可到底是我的父母……」她伸出手,拉住了單南弦的衣袖,「求求你,讓我見見他們吧,哪怕是在遠處看看也好。」
然而,單南弦卻毫無反應地望著她,彷彿置身事外。
他不吭一聲的冷漠態度,叫姚漫的一顆心漸漸地沉下去,她一下子就急了,「單南弦,你沒權利把我關在這棟房子裡!」
單南弦忽然伸手,生硬用力地掰起了她的下頜,咬牙切齒地說,「姚漫,你給我聽好了!當初你從樓梯上摔下來,是我及時把你帶去了醫院;是我不惜花費重金帶你去國外治病,免受癱瘓之苦;也是我花錢建造了這麼一座海邊別墅,好讓你養病!所以,姚漫,你這條命是我單南弦的,我怎麼處置你,隨我高興!」
姚漫只覺得腦袋轟地一聲,良久,她咬牙艱難地逸出,「我沒要你救,要是早知道會被你關在這個牢籠裡囚禁起來,我寧願死掉!」
大掌倏然收緊,姚漫的下頜被他捏得生疼,他涼薄地道,「要死?除非得到我的允許!」
他甩開手再也不看她一眼,逕直走到門邊,卻又頓住腳步,半轉過頭來說,「對了,還有件事我差點忘了。你,還記得莫子遇吧。」
姚漫倏然抬頭,「他……他怎麼了?」
單南弦勾了勾唇角,眼神深處卻是冷的,「不算太壞,也不算太好。」
不算太壞,也不算太好?……
他這是什麼意思?莫非,莫子遇過得並不好?怎麼會……
姚漫滿心憂慮,只覺得眼前一片暈眩。
恰好管家張嫂拿了電話進來,目不斜視地遞給單南弦,「是曹先生的電話。」
單南弦接了電話,就站在原地,「曹副總,什麼事?」
打來電話的正是曹偉倫,他鮮少主動聯繫單南弦,平素裡也是秘書代勞,現在他直接打來電話,想必是有要事要談。
果然,曹偉倫在那頭說,「秦晉琛好像有所察覺了,他成立了項目專案組,對內對外一致保密,看來這次的事情有些棘手。」
單南弦蹙了蹙眉,「就算再棘手,也得摸清他們的低價,有勞曹副總費心了。」
「我盡可能在不曝露自己的情況下,拿到機密報價單……」
這個電話不知說了有多久,在旁聽著的姚漫一顆心漸漸沉到谷底,隱約覺察到單南弦又在計劃些什麼陰謀了。
正思忖著,單南弦掛上電話,眉梢輕輕一挑,一手插進口袋,另一手握上門把,用很慢的語速說,「我最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給我安靜點,別使絆子,要不然,我可不敢保證莫子遇今後的日子會不會好過!」
……
與此同時,香溪莊園。
曹偉倫和單南弦通完電話後,便下車進了那棟小花園洋房,先跟葉正國和唐霜夫婦打過招呼,然後便去了葉婉露的臥室。
門是虛掩著的,微微推開門,一眼就看見葉婉露坐在飄窗邊,一條腿伸直,另一條腿微微彎曲,背靠窗欞,穿著單薄的衣服,手裡端著一杯紅酒。
她的長髮本來是鬆鬆垮垮綰了一個髻在腦後,可現在全散了,頗凌亂地披散在肩頭,飄窗外有風灌進來,她的髮絲不停在額前拂動。
那麼冷的天,她竟然坐在那裡一動不動,還
還喝酒……
「婉露!」曹偉倫一下子急了,走過去要躲過她手裡的酒杯。
葉婉露卻躲過他,悶得想哭,原來呆在家裡靜養哪兒也不去,並沒有她想像得那麼好過。
她仰脖喝了一口,抹了一把嘴角,喘了口氣說,「你也陪我喝一杯吧,這酒,我提了一箱,家裡多得是,不夠了再拿。」
曹偉倫看著這樣的葉婉露,忽然說不出一句阻止的話來,索性真的坐下來陪她喝酒。
都說酒是穿腸的毒藥,如果喝多了,那嘴就沒一個把門的,什麼都跟豆子似的往外倒,可結果呢?
臥室裡,兩人手裡各自端著酒杯,窩在沙發裡,偶爾兩隻酒杯碰在一起,「叮」一聲,玻璃清脆的響動,可不影響他們的態度。
葉婉露喝得不快,喝一口又停一口,有時候也咕嚕咕嚕地猛喝進去一大口,可總有一口含在嘴裡,半瞇著眼睛,看似臉不紅氣不喘,好像沒有醉的樣子,最後卻是眼睛乾脆閉了起來,像是極為疲憊的,睡了過去。
曹偉倫從沙發裡站起來,手裡的酒杯撩開,順手把葉婉露手裡的酒杯也給拽了出來,她挺安靜的,像個孩子。
他抱起她,將她輕輕放在床邊,讓她的腦袋枕在自己懷裡,曹偉倫慢慢地低下頭,唇湊在她耳邊,低吟,「葉婉露,我喜歡你,而你明明知道卻也能當做無事……多殘忍。」
虛掩的臥室門外,一道小小的身影僵直地站在那裡,一雙小手緊捏成拳,微微顫抖著,兩道帥氣的濃眉幾乎快擰成了麻花。
曹偉倫似乎覺察到了門口有人,轉頭去看,卻發現一團小小的黑影忽地一閃就不見了,等他將葉婉露平放在床上,蓋好被子,再出來時,卻發現走廊上什麼人都沒有。
他微微蹙眉,去輕輕敲了敲兒童房的門,輕喚道,「盧卡斯,你睡了嗎?」
兒童房裡無人回應,曹偉倫頓了頓,又敲了一次,卻依然聽不到房裡有任何聲響。
或許,是他看錯了?
……
翌日是週末,葉婉露起得很晚,吃早飯的時候發現兒子盧卡斯異常的安靜,他手中的盤子還剩下一大堆沒吃的食物。
「盧卡斯,你怎麼不吃飯?」
「我吃不下。」
「吃不下?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摸盧卡斯的額頭,盧卡斯卻歪過身子,躲開了她的觸碰,葉婉露笑容頓時僵住,「盧卡斯,你到底怎麼了?」
「沒什麼!」氣咻咻地說完這句話後,盧卡斯騰地起身,「我吃飽了,我要回房間做作業。」
唐霜抱怨道,「這孩子,好端端的突然發什麼脾氣……」
葉婉露視線凝聚在兒子身上,若有所思。
兩個小時後,盧卡斯一直關在臥室裡沒出來過,葉婉露擔心他,便端了一盤水果上樓去。
轉動門把的時候,卻發現門是上了鎖的,她愕了愕,抬手敲了敲門,「盧卡斯,開開門,媽咪給你端了水果。」
屋子裡沒人應門。
葉婉露耐心地又敲了一次,盧卡斯依舊沒有作何反應,她有些擔心了,想起昨晚曹偉倫來過,會不會是因為他的緣故,兒子不高興了?
「盧卡斯,你開開門啊?是不是媽咪說錯什麼,或是做錯什麼了,你在跟媽咪生氣啊?如果你生媽咪的氣,就要跟媽咪說啊,不要跟媽咪賭氣了好不好?」
可任憑葉婉露如何道歉如何哀求,盧卡斯就是不開門,她越發擔心兒子,就趕緊找來鑰匙打開兒童房的門。
推開門往裡一看,葉婉露大吃一驚,「盧卡斯?」
原來,房間裡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