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婉露急了,從包包裡掏出某樣東西,啪地一聲拍在桌面上,說道,「如果我說,我和晉琛有個五歲的兒子呢?!」
桑桐倒抽口冷氣,腳步僵住,緩緩回頭看向葉婉露,「你說什麼?你跟晉琛……有個五歲的兒子?」
「是!這是照片,你自己看!」葉婉露斬釘截鐵地說,手指了指桌面上的一張照片。
桑桐打心裡不想看那張照片裡有些什麼,可是,右手不聽使喚地伸出,拾起葉婉露拍在桌面上的照片,眸光顫抖,緩緩落在照片上,葉婉露手裡挽著一個五歲左右的小男孩兒,兩人的眉眼笑得像是彎月。
「你要是覺得這是ps的,大可以拿去檢驗,反正我手裡也多的是,這張是近期的,還有盧卡斯小時候的照片,我也可以給你看!」
葉婉露說著,就從包包裡取出一個小相冊,桑桐接過來一看,裡面全都是那小男孩兒小時候的照片,從幾個月大,到一歲、兩歲、三歲……穿著一年四季不同服飾拍下的照片。
其中的有幾張,是葉婉露跟孩子的合照,兩人的笑容如出一轍。
桑桐顫著嗓音,問,「你說……孩子多大了?」
「五歲零兩個月,就在我離開雲海,去到德國柏林後的第二個星期,我發現自己懷孕了。當初,是我執意提出要分手,那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懷孕了,如果我早知道,就算他犯了再大的錯,就是有再大的誤會,我也不會離開他,和他說分手。」
葉婉露歎了口氣,開始講訴自己在國外的經歷,「一開始我不想讓父母擔心,就瞞著他們把孩子生下來了,還跟他們玩起了失蹤,就是想偷偷把孩子生下來。再後來,為了養育孩子,我四處奔波,加上孩子小,我也沒心思談情說愛,可是現在孩子大了,總是會問我,他的爸爸是誰,為什麼不見他的爸爸?看著盧卡斯這樣,我更擔心,想著以後他越來越大,這個問題我更難回答,所以……」
「所以,你才帶孩子回國,就是想讓孩子跟秦晉琛相認?」桑桐接過她的話。
葉婉露愣了愣,其實她原本不是想說這個,可事情既然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她不能再打退堂鼓,就一把拽住桑桐的手腕,幾近央求道,「桑桐,我知道我說這話很過分,可還是希望你……成全我跟晉琛。」
桑桐放下手裡的照片,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掰開葉婉露的手指,顫抖著聲音說,「給我一點兒時間,我……我需要好好想想……」
不遠處電梯門響起「叮」的一聲,緊接著梯門打開,桑桐快速轉身,逃也似地奔進電梯間裡,等不及摁下閉合鍵。
葉婉露的話,字字如同一把無形的利刃,一刀刀扎進她的胸口,她萬萬沒有想到,秦晉琛和葉婉露,竟然還有了五歲的兒子……
電梯間裡只有她一個人,她雙手撐在兩邊梯壁上,三面鏡子將她臉上每個表情都分析得一覽無遺,她深呼吸一口氣,唇間輕啟,半口氣都吐不出來。好不容易電梯門打開,她想邁步走出去,卻發覺兩條腿像是灌了鉛一般,拖都拖不動。
她扶著牆壁走出來,差點兒被外面等電梯的人又給擠進去,她只好挪步到外面的步行街,看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幾欲暈厥過去,有人發現她臉色蒼白,問她,「小姐,你還好吧?」
「我,我沒事,麻煩你幫我打輛車好嗎?」
幸虧桑桐遇見個好心人,對方真的幫她打了輛計程車,又扶她坐上去,桑桐整個人都是虛脫的,滿腦子都在想剛才的事情,根本連對方的長相都沒看清楚。
「小姐,你去哪兒?」
桑桐回過神來,「去照……」
原本想說去照母山頂,可是話到了嘴邊,她想起了秦晉琛,想起葉婉露說當年強~暴她的那個人就是秦晉琛,而他竟然是錯把她當成了葉婉露……
一顆心霎時酸澀難當,她脫口而出,「去南山墓園!」
司機見她臉色,也沒多說什麼,桑桐緊抿著唇沒有說話,心裡一直有一口氣堵著,但是她始終沒有哭出來,一直憋著到了墓地。
但,她也沒有第一時間就哭出來,而是沿著路道往上走,桑爸爸桑媽媽的墓地離路邊並不遠,她順著一米寬的石子路往上爬。
只是走得艱難,眼前似乎全是樹,一道道石碑,以及整個世界,似乎都在眼前旋轉。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堅持走過去的,直到站在父母的墓碑前,她再也支撐不住,膝蓋一軟,跪了下去。
堅硬的地面磕得她生疼,桑桐雙手撐在身前,頭垂了下去,肩膀輕聳著,漸漸地,兩個肩頭似乎壓有千斤重再也提不起,沉默數秒後,身子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爸……媽……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啊?」
桑桐不知道,她現在還能倚靠誰,還能找誰去哭,所以她只能來到父母的墓碑前,桑爸爸面容慈愛,桑媽媽笑容溫婉,卻聽不到她這個女兒的一句話。
桑桐的眼淚一滴滴掉落在身前,心痛到麻木,早就在葉婉露告訴她一切的時候,心就「砰」地一聲四分五裂了。
她喉間輕哽出聲,劇烈地喘息之後,肚子明顯感覺到不適,桑桐直起上半身,淚水刷過精緻的小臉,表情痛苦難受。
越來越大的風擦過耳畔,桑桐單手撐在腰後,鼻尖酸澀難耐,她忽然覺得,「活著」兩個字本身就是個諷刺。
她沒想過輕生,只是這一切……太諷刺了。
她以為自
自己終於找到了幸福,遇到生命裡最可貴的摯愛,有一個那樣優秀的男人愛著她,疼著她,不在乎她的過去,願意一輩子珍惜她,此生她再無遺憾。
卻不想,那個口口聲聲說一輩子要寵她、疼她、愛她的男人,竟然就是曾經強~暴她的人!而更可笑的是,他之所以會強暴她,只不過是錯把她當成了另一個女人,又在六年後,把她當成了替補!而他,早就跟那個女人有了孩子!
——秦晉琛,你這樣算什麼?
桑桐忽然伸出手狠狠拍向墓碑,斷裂般的疼痛令她整個手臂都在顫抖,指尖破了皮,有血絲往外滲。
她還是禁不住痛哭出聲,她雙手捂向臉,暫時的黑暗卻仍舊令她忘卻不了這種鋪天蓋地襲來的痛苦,她覺得,已經到了她承受能力的邊緣,慟哭不止,腹部猛烈地收縮,抽痛得厲害,她下意識地捧住肚子,強忍著不再哭。
可情緒並不是說忍就能忍住的,她辛苦萬分,哽咽著喘息,就像是上氣不接下氣那樣吃力,肚子隱隱傳來痛覺,拚命想轉移開注意力。
她想,心裡念著一些美好的事就行了,可偏偏這種滅頂的痛苦見縫插針,直襲心尖最脆弱的柔軟之地,桑桐嗚咽一聲,還是忍不住痛哭出聲。
如果秦晉琛這會兒在她跟前的話,她一定會控制不住,咬掉他一塊肉,要他半條命。
卻也只是憑空想想罷了,真正哭過之後,她並沒有第一時間趕去秦曹質問秦晉琛,而是打了一輛計程車,回照母山頂。
剛才在墓地,她哭了太久,上車後不久,就不知不覺地睡著了,最後還是司機把她叫醒的。
她沒有急著下車,透過車窗望向前面偌大的別墅,茂密蔥鬱的兩層樓房,院落裡新種下的月桂樹已經長高了不少,花房裡重又鋪上了乾乾淨淨的白狐裘,都是秦晉琛吩咐劉嬸替她準備的。
若是放在平時,桑桐一定會覺得很窩心,可現在看在她眼裡,卻是滿目刺痛。這個地方,彷彿一座牢籠,窒息而令人恐懼,她連踏進一步的勇氣都沒有。
她想了想,揮手對司機說,「司機,對不起,麻煩你還是載我去怡蘭苑吧。」
怡蘭苑,桑媽媽還在世的時候,和她相依為命的地方。
司機只花了二十多分鐘,就把她送到了怡蘭苑,進了屋,桑桐和衣躺在床上,肚子裡的小胚芽彷彿知道媽媽回了娘家似地,微微收縮了一下,她只好坐起身來,掌心本能地在腹部輕撫。
桑桐沒有開燈,就這樣坐在漆黑的房間內,鼻端再度酸澀,眼眶濕潤,手掌一寸寸撫摸,「孩子,你說媽咪應該怎麼做?」
雖然小傢伙在她肚子裡才三個月不到,但早已血脈相連,她沒法不去愛肚子裡的孩子。
一想到肚子裡的孩子,桑桐就心酸難忍。
這個孩子生下來後,就會跟另一個孩子爭搶父愛,那樣的話,孩子將會面臨的又是另一種痛苦,她身邊有個單南弦這樣的例子,她不想以後生個孩子,被別人叫做私生子。
可是,要打掉孩子嗎?不!她捨不得!只要一想到那份血肉分離的痛苦,桑桐渾身就有抽筋的感覺。
那她到底該怎麼做?
包裡的手機驟然響起,桑桐拿過來一看,是秦晉琛!她快速擦乾淨眼淚,強自鎮定心弦後,放到耳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