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晉琛回到床邊,頹然地坐下,伸手捧住桑桐的雙手,把臉埋進她的手心裡,低聲呢喃,「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你……我不該讓你一個人去那個地方的……對不起……」
後悔,自責,心痛,愧疚……各種滋味都湧上了秦晉琛的心頭。
似乎感應到了什麼,床上臉色蒼白的人兒眉睫略皺,被攥於秦晉琛掌心的手也動了動,然後她顫抖起來,似乎在做夢。
他湊近了一些,聽見她斷斷續續地說,「不……不要……你別過來……不要……」
秦晉琛心口一揪,雙眼倏然圓瞪,1夜未合的雙眼佈滿了血絲,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臉上先是佈滿了震驚、愧疚還有自責的表情,而後一點點轉化為憤怒,直至陰寒冰冷。
下一刻,秦晉琛掏出了手機,按了一串電話號碼,等到對方接了電話之後,他急切地吩咐,「朝哥,麻煩你幫我辦件事,我想拿到整個悅來度假村昨天一天的監控錄像視頻!是!整個!不,我今天就要。」
對方似乎說了什麼讓秦晉琛不滿意的話,他整個人都變了,臉黑得就像墨汁一樣,大喝道,「我不管這件事有多棘手,你必須把監控視頻給我找來!我只給你一天時間!」說完也不等對方說一句話,就掛斷了電話。
他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查一查那個男人到底對桑桐做了什麼,讓她病成這副慘狀!
事實上,秦晉琛已經打了最壞的主意,想到極有可能桑桐是被那男子……糟蹋兩個字他說不出口,但他打定主意,不管事情有多糟糕,他都不會在桑桐面前提起一個字,他不但不會嫌棄她,還會比以前更加疼愛她。
曾經,她的心裡陰影被他治癒了,這一次他也一定會讓她好起來。
思及此,秦晉琛攥緊了她的手。
好在下午的時候,桑桐終於醒過來了,但依舊意識迷糊,而且無法說話,聲音像是啞了似地,醫生來做了檢查,發現桑桐體內的扁桃體、咽喉、上呼吸道還有支氣管全部都紅腫了,連吞嚥口水都很困難,聲帶完全失聲,要什麼不要什麼,除了點頭就是搖頭。
不單如此,她眼淚鼻涕一起來,身上還起了大片大片的紅疹子,醫生只好繼續給她打點滴消炎,除了藥和水,她什麼都吃不下,於是秦晉琛一口一口地餵她喝粥。
卻也只是喝了幾口,她就搖頭想要躺下。
她虛弱得連抬手抹虛汗這樣的動作都像足了電視機裡的慢鏡頭,一秒一秒,異常吃力遲緩,喘著粗氣完成。
她的意識也是間歇性混沌的,彷彿魂魄早已立體飛昇,徒留一身皮囊沒有腐壞,做著最後的抗爭。
她每隔兩小時,就要從夢裡咳醒,睡睡咳咳,如此反覆,偶爾還因為咳嗽,將吃下去的粥又吐出來,怕她餓著,秦晉琛又不厭其煩地餵她吃些東西。
好不容易又折騰到了第二天早上,桑桐才終於好轉了些,睡得比較踏實了,劉嬸走進來輕拍了拍秦晉琛的後背,看著他赤紅的雙眼,擔憂地說,「少爺,你也去睡一覺吧,自從前天晚上接少夫人回來,你一直都沒有合過眼了。」
「我沒事兒,我要看著桑桐好起來。」
「那怎麼行?這樣會把你累壞的,聽我的少爺,你去小睡一會兒,我替你守著少夫人,等她醒了,我就叫醒你。」
秦晉琛不肯,可劉嬸一直在勸他,沒轍,他只好去躺一會兒,卻也不敢走遠了,就在旁邊的沙發上躺下。
剛剛蓋上被子,衣兜裡的手機就震動起來,他拿起來一看,是之前他委託幫忙調查度假村監控視頻的那位朋友打來的,他立馬接聽,「喂,朝哥,你拿到視頻了嗎?」
對方似乎說了些什麼,秦晉琛似乎鬆了一口氣,「不是我預測的最壞情況就好,那你有沒有細查桑桐被捲進這個案子的原因,還有對方是誰?」
秦晉琛此時已經完全沒有了睏意,手機就放在耳邊,對方又說了什麼,他微微一怔,似不確定地問,「你查清楚了?」
對方又重複了一遍,他半垂著長睫,神色靜如平淡無波的湖面,看不出半絲動盪,卻又像是極力隱忍著什麼,像極了暴風雨前的寧靜,讓人覺得有隨時爆發的可能。
他放下電話,沒有掛掉,只是放下。
一手拿著電話,一手插在褲子口袋,側首看了看躺在床上依舊臉色蒼白的桑桐,短短幾秒間唇線抿起,鬆開,又咬了咬,似乎直到這時,他才終於接受電話中傳來的事實,平靜的臉色逐寸逐寸龜裂,顯出狂怒的前兆。
下一刻,他驟然伸手捶向一側的石牆!
力道之大,竟然以肉~~體擊打牆面就能發出沉悶的一道「咚——」響聲,可以見得,秦晉琛是真的動怒了。
剛才朝哥打來電話,告訴他有關悅來度假村監控視頻的事情,通過他們找到的視頻,並未查到那名可疑男子的真實身份,但是從視頻裡顯示的畫面來看,除了用一把刀威脅桑桐掩護自己以外,他並沒有把桑桐怎麼樣。
但同時,朝哥在另一卷監控錄像帶裡發現,桑桐原本泡完溫泉池後是要回自己的房間的,但是卻在看見房間門口的一名男子後,為了躲避他,才匆匆逃去了偏僻的別墅區,之後才撞上了那名戴墨鏡的可疑男子。
朝哥已經查到了桑桐躲避的那名男子的身份,竟然是東海珠寶行的老總魏長征的兒子魏東海!
魏東海?那個臭名昭著的魏家公子哥?
秦晉琛的記憶力很好,他還記得魏
魏東海是年會上單思玲帶來的男伴,當時還有些意外,想不通單老夫人怎麼會允許自己的孫女跟魏東海這樣的人廝混在一起。
等一等,單思玲……
莫非,這件事跟單思玲有關係?
沉思片刻,他又抬起手機,吩咐道,「朝哥,麻煩你把魏東海給我找來,我要親自問他一件事!」
秦晉琛在這方面也有自己的人脈,只是平時不常用,因為他行事一向低調,也鮮少與人結仇,更不喜歡欠人人情,這一次為了桑桐,他卻是破了例。
……
雲海市酒吧一條街。
當清早的初陽在天空破開朝霧,金碧王朝的包廂內仍暗沉得不分日夜,寬闊的凹形三邊沙發裡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個男子的長軀,在桌上散亂立著或橫倒在地的滿目酒瓶,以及繼任眉頭微蹙的沉睡面容和衣衫不整,處處都顯示出宿醉未醒。
寂靜中不知道誰的手機響起鬧鈴,魏東海揉了揉眼睛,邊打哈欠邊踢了踢睡死在旁的幾位朋友。
有人動了動,關掉了手機鬧鈴。
然而安靜不到片刻,包廂的門又被人推開,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有人走到魏東海面前,踹了踹他的身子,他不耐煩地咒罵了一句,轉個身又睡過去。
然而來人很執著,用腳再次踹了踹他,並說,「魏公子,該醒醒了。」
魏東海這才勉強睜開了眼睛,只見眼前一道高大的黑影擋住他的視線,他駭然一驚,撐坐了起來,「你……你們是誰?!」
來人正是朝哥,他冷笑一聲,說道,「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
魏東海楞了一下,下一秒倏地起身想要逃跑,可惜朝哥不是一個人來的,自然帶了幾個高大的手下,頓時擋住了魏東海的逃路,「你們是誰?放開我!你們知不知道老子是誰?老子是東海珠寶行的唔唔唔……」
魏東海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朝哥用一團髒抹布堵住了嘴,朝哥對手下使了了眼神,幾個人把魏東海五花大綁了,帶上了車。
魏東海嚇得臉色慘白,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陣仗,一雙腿直打顫,此時身上完全見不著平日裡的那份瘋流倜儻,而是惶恐緊張。
好不容易撐到目的地,他被人帶下了車,朝哥給他取掉眼罩,又取掉嘴裡的髒抹布,豁然睜開眼後極不適應外面的光亮,他瞇了瞇眼睛,這才適應了。
第一個反應就是壯著膽子喊,「你們到底是誰?綁架嗎?你們說,要多少錢?只要保證我沒事,多少錢我都給,我爸是東海珠寶行的老闆,給得起錢!」
「哦?魏公子這麼確定?」
淡冷低回的嗓音帶著淺譏從前方傳了過來,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施施然走向魏東海,他抬起眼皮看向那道身影,這一眼整個人都呆滯了。
是他……秦晉琛!
頃刻間,魏東海的臉都白了。
那日連桑桐的臉都沒見著,就發生了悅來度假村的命案,他覺得倒霉得很,正好有朋友打電話約他喝酒玩樂,他想也不想就去了,之後單思玲跟他打過電話,可包廂裡鬧得很,他聽也沒聽清楚就掛了,所以根本就不知道桑桐出了事,更不知道秦晉琛為了桑桐,正在追查這件事情。
這突發狀況令魏東海措手不及,他惶惶然地看著眼前的高大男子,張大了嘴,卻吐不出一個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