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姚漫又說,「對了,我好像聽童夢說,桑桐辭職了,具體的原因大概是因為她在酒店裡受了什麼氣。」
單南弦聞言,一下子緊張起來,「她受了氣?桑桐受誰的氣了?童夢?還是童肅呈那隻老狐狸?」
姚漫汗顏,哪有女婿這麼說自己岳父的?
搖了搖頭,她說,「不是,聽說好像麗景來了一個大客戶,是個女的,哦對了,秦晉琛也認識她,好像姓藍,桑桐被安排到那個女客戶的身邊,然後……」
姚漫聲音略頓,突然不說話了。
「然後什麼?」明知道她是在故弄玄虛,單南弦還是莫名地鑽進了她的套子。
姚漫淺淺莞爾,「想知道?想知道到底桑桐發生了什麼事,受了誰的氣,你就乖乖的吃飯,乖乖的聽醫生的話,接受治療,不要鬧小孩子脾氣,等你吃完飯,接受治療和檢查,我自然會告訴你。」
單南弦陷入了沉默當中。
半晌,才說,「好吧,我可以吃飯,也可以接受治療,但是你告訴我到底她出了什麼事,受了誰的氣。還有,你得幫我出去一趟。」
姚漫大吃一驚,「你瘋了?就你現在這個狀況,你怎麼出去?」
「憑我自己的力量,當然不能出去,就算是出得去,也未必走得了多遠,所以才要你的幫忙。」
姚漫慢慢消化他的話,慢慢地回過神來,「你想讓我想辦法帶你出去,去見桑桐,是嗎?」
「沒錯。」
姚漫蹙了蹙眉,想到自己的手機還在他手裡,想到自己的秘密不能被單老夫人發現,看來這個忙她不得不幫。
想了想,她說,「好!我可以幫你,不過我不敢保證你能見得到桑桐。」
單南弦微微頷首,「只要你肯帶我去見她就行了。」
如果撇開他拿手機威脅她的事不說,其實姚漫挺同情單南弦,她點點頭,說道,「你放心,我答應你的事我自然會盡力,也請你遵守承諾,等我幫了你,就得把手機還給我。」
姚漫鄭重其事的口吻,讓單南弦心底泛起異樣,雖然對他這個小嫂子尚存疑慮,卻因為她這句話,莫名地感覺很溫暖,還有踏實。
他想,雖然自己的手段卑劣了點,但總算是找到一個可靠之人。
……
單南弦果真乖乖地吃了晚飯,乖乖地接受了治療,而姚漫也果然說話算數,第二天傍晚的時候,就偷偷地用一輛輪椅把單南弦運上了自己的小轎車。
「你放心,我出來的時候沒人知道,醫院這個時候人來人往也很多,應該沒人會注意到走失一個病人。不過,我們的時間不多,晚上查房之前必須回來。」
說著,姚漫就發動了引擎。
她一邊開車,一邊把桑桐母親生病的事情說給單南弦聽,單南弦聽後臉色大變,「什麼,桑伯母生病了?」
「嗯,好像病得不輕。不過你也別慌,秦晉琛把她安排在專屬病房裡,給了最好的治療,應該說沒有什麼大礙。」
聽說秦晉琛的名字,單南弦微微揚起眉梢,那雙孤孑的眸子裡看不出任何波瀾,他沒有接上姚漫的話,只是望向車窗外,雙手漸漸攥緊。
……
夕陽快落山的時候,桑桐就去醫院看望媽媽了,她把她背後的靠枕挪了挪,窗簾拉開,陽光從朝南的窗口照進病房,擺放在牆角的加濕器調到最小,淡淡的水汽從裡面噴出來。
她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悲傷,不那麼敏感,可惜未能如常所願,看到媽媽因為疼痛而蹙緊了眉頭的時候,她差點兒忍不住哭出來。
為了不被媽媽發現自己在流淚,桑桐偷偷跑到了樓下,剛抵達一層,她猛然停住了腳步。
囂鬧聲像是一下子被劈開,只剩下眼前的單南弦,他也看見了她,卻是坐在輪椅上,身後推著他的人是一個陌生女孩兒。
她愣了愣,面上閃過一絲驚詫,立刻就有轉身的衝動,單南弦喊了一聲「桐桐」,下意識地撲過去,卻忘記自己坐在輪椅上,頓時十分狼狽地摔倒在地。
住院部大廳裡三三兩兩的路人全部驚奇地看向了他。
桑桐聽到聲響,錯愕地回轉身,正好看見他趴伏在地上的狼狽瞬間。
她的腳步剛往前邁了一步,下意識地又往後縮回,微微張了張嘴,所有的話又嚥了回去。
他摔倒了關她什麼事?他出醜丟人關她什麼事?她已經說過了,他們沒有任何關係了,她現在已經嫁給了秦晉琛,而他也是別人的丈夫!
她咬著嘴唇,又望了一眼仍然趴在地上的單南弦,下一秒,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然,一道清脆的厲喝聲傳來,霎時止住了她往前奔跑的腳步,「桑小姐,請留步!我二弟不會耽擱你太多的時間,請你聽完他要說的話,再走也不遲!」
桑桐吃了一驚,不單是她,就連單南弦愣住了。
姚漫吃力地扶起單南弦,讓他安坐回輪椅上,再推著單南弦一步步走到桑桐面前,目光灼灼。
「桑小姐,你好,我是單南弦的大嫂。他因為你受了很嚴重的腿傷,又因為你擅自從病房裡逃了出來,無論他做了多少對不起你的事,也請你看在他不顧自己安危的份兒上,給他一個說話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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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漫的口吻,哪有平日裡那股怯懦的樣子,有的只是身為單南弦大嫂的儀容,就連桑桐也被她這股氣勢震懾到,不由自主地點了頭。
於是,姚漫把單南弦推到後花園後就迴避開,桑桐蹙眉盯著單南弦的傷腿,問,「你的腿是怎麼回事兒?聽你大嫂說,是因為我?」
「嗯,我想從家裡搬出來,所以就用了一招苦肉計。」單南弦故作輕鬆地笑了笑,「對了,我很快就要從家裡搬出來了,我後悔了,這次是真的要跟單家斷絕關係。」
「你要是**出來了,那顧伯母怎麼辦?」
「我現在顧不了那麼多,我只知道,我想跟你在一起,我要跟童夢離婚。」單南弦拉住桑桐的手。
「單南弦,你不能這麼做,你奶奶肯定會採取行動,還有童家,童肅呈父女倆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你。」
桑桐想要甩掉單南弦的手,但他很堅決,「放心,我不會讓他們如願的!」
她的腦子裡很混亂,無法消化單南弦突然帶來的衝擊。
搖了搖頭,她說,「其實我能理解你奶奶的心情,她其實考慮得也沒錯,畢竟我沒有好的家世,沒有好的背景,甚至連身子都是不乾淨的,這樣的我的確配不上你。而你,南弦,你有你的責任,不管怎麼說,你現在都結了婚,還有顧伯母要照顧,若是為了跟我在一起,卻要傷害你的母親,我也是不願意的。」
「南弦,你先回去,有些事我要好好想想。」
的確,現在桑桐的腦子裡簡直是亂成了一團糨糊,因為媽媽的事,秦晉琛的事,還有辭職的事,現在又加上個單南弦……
單南弦看著她,催促道「桐桐,我就等你一句話,只要你願意,任何事我都願意去做!」
對單南弦來說,他這是在孤注一擲,面前的路到底有多難,他何嘗不知,不過是求桑桐一句肯定。
然而,桑桐堅決地搖頭,「不可以!」
「不可以?」單南弦不可置信地瞪著桑桐,臉色蒼白,「為什麼不可以?為什麼?!桐桐,難道你對秦晉琛……」
「南弦,別說了!這和誰都沒有關係!我還是那句話,過去的就是過去了,不可能因為你一句『後悔』,就會有任何改變。」
單南弦不可思議地瞪著她,頻頻搖頭,彷彿想當桑桐說的話不存在似地,突然伸開雙臂抱住了她的腰,「桐桐,你知道的,我的心意永遠不會變!」
「不!南弦!」她搖頭,眼淚幾欲奪眶而出,「都過去了!」
就在這時,一道俊朗的身影忽然出現在後花園的入口處,穿著黑色西服的秦晉琛沉穩地邁步走近,朗聲道,「老婆!原來你在這兒!我找你很久了。」
桑桐一驚,聽出那是秦晉琛的聲音。
愣了只是兩三秒就回過神來,她轉身,朝秦晉琛走去,並親暱地挽住他的臂膀,「老公,你什麼時候來的?」
說話間,她朝他努力地眨了眨眼。
秦晉琛輕輕勾了勾唇,自是明白她的意思,很自然地攬住她的纖腰,「我去過了,媽說你一聲不吭地下了樓,我擔心你出事,就過來看看你。」
此時的桑桐和秦晉琛宛如天底下最幸福的新婚夫婦,她嫣然嫵媚,依偎在秦晉琛的臂彎裡,而秦晉琛則是俊逸不凡,臉上並沒有笑容,卻是極其認真緊張地凝視著她。
兩人親親我我你儂我儂的畫面,霎時間奪走了單南弦所有的勇氣,他全身都僵直了。
明知道這副畫面繼續看下去是鑽心裂肺,然而單南弦就像是著了魔一般,雙眼移不開半分。
「原來單先生也在這兒?也是來看望媽的吧,怎麼不上去坐會兒?」秦晉琛的聲音不算很熱情,但一聲極順溜的「媽」,表達了他和桑桐之間的親密。
單南弦張嘴想要說些什麼,然而桑桐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不了,單先生只是找我說幾句話而已,現在該說的話已經說完,我們也該上去了,免得媽擔心。」
說著,她朝姚漫的方向看了一眼,姚漫心領神會,朝單南弦走來。
單南弦沒有說話,薄唇緊抿,拳頭攥得死緊,那雙迸射出陰鷙眸光的眼睛直直地瞪著桑桐和秦晉琛,視線始終沒有移開半分。
那眼神好似一把鋒利的刀,要生生將她的靈魂劈開,將秦晉琛千刀萬剮……
桑桐原本是挽住秦晉琛的臂膀,因為單南弦憎恨的視線,緊張到挽住的動作都變成了掐捏,秦晉琛被她掐得生疼,忍不住挑了挑眉,可她絲毫不知。
他好看的眉宇緊蹙起來,瞥了桑桐一眼,發現她的唇瓣都快咬出了血。
墨黑的眸底不由得黯淡下來,下一秒,倏地伸手輕捏住她的下頜,輕笑道,「上去吧,這四周到處都是蚊蟲,到時候你又得喊我給你擦藥。」
說著,在她額頭上輕輕啄了一口,又朗聲說道,「單先生,既然不上去坐,那就恕不遠送了。」
這便是下逐客令了。
秦晉琛說完,頭也不回地攬住桑桐的肩頭,往電梯間的方向走,桑桐正巴不得趕緊逃離這令人尷尬的場地,便默許了他的舉動。
兩道身形相攜而去,就像是兩把鹽水,撒在了單南弦原本開裂的傷處,疼的鑽心刺骨,可他的目光就是移不開,死死地盯著他們倆的背影。
姚漫擔心他生
事,催促道,「走吧,別再看了。」
單南弦沒有說話,那樣子就像是死人一般,面色蒼白,了無聲息,姚漫歎了口氣,推著他往停車庫的方向走去。
……
電梯的門剛剛打開,桑桐帶著一種凜然的念頭,拒絕去想單南弦那副慘白如紙的面孔,走得飛快,直到她被一雙有力的臂彎抱住,才回過神來。
抬頭一看,是蹙著眉頭凝視著她的秦晉琛,頃刻間,她才發現自己正掐著他的手臂。
垂眸看向他的手臂,上面明顯有一道道的掐痕,桑桐頓時慌了手腳,「對不起,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幸虧你不是故意的,否則我會以為你想謀殺親夫。」聽似玩笑話,但秦晉琛說得很認真,面色陰沉,沒有絲毫調侃的意思。
她想他一定是生氣了,也難怪他會生氣,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很不爭氣,每次只要單南弦出現的時候,她的心情就會受到影響,有所動搖。
尤其是他從輪椅上摔下來的一剎那,她開始懷疑,自己對單南弦是不是太狠心了?她甚至還來不及問一句,他為什麼受了傷。
可是,如果不對他狠,他會和家人反目成仇,這也不是她想看到的事。
這樣優柔寡斷的自己,連她都覺得生氣,何況是秦晉琛?
但面前的男人並沒有罵她,眸子裡起初的怒意漸漸褪去,餘下的則是憐愛。
的確,秦晉琛在樓下小花園裡看到單南弦抱著桑桐的那一幕時,是妒火中燒的,是恨鐵不成鋼,氣惱桑桐的出爾反爾,氣惱她屢屢流露出對單南弦餘情未了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