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子通擺了擺手,低聲斥道:「你這孩子又省得些什麼!咱們五行門在兩淮之地要想做大,這等地方官吏決計不可得罪!我等不斷給他們銀子,便是堵住了這些人的嘴。若非如此明廷只需一紙禁令,咱們又何能明地裡籠來這許多的兄弟!」
火玄牝挨了訓斥,當即住口不言。呂子通微一沉吟,逕沖身旁的柳少陽囑咐道:「陽兒,這些日子叔父要籌措舉事之計,無暇去赴這等官宴應酬。季知府的宅邸你也熟絡,這回你便代叔父走上一遭。讓賬房多支備些錢帛厚禮,勿要開罪於這等小人!」
柳少陽恭聲應了,群豪隨之相繼散去。到了後日時過晌午,柳少陽帶了所備的金銀賀禮,便要前往赴宴。
不想才出得屋來,便見江雪茵閃在門邊伸手一攔,輕笑一聲道:「少陽哥,你去那勞什子知府的家裡赴宴,倘若有趣我便與你一道如何?」
柳少陽微微一怔,旋即道:「雪茵你有所不知!這些個官宦之家設下的酒宴,場面只怕紛亂得緊。那等彈冠稱頌,烏煙瘴氣的所在,當真也沒什麼好瞧。我只辦完了叔父交與的差事,便也即刻回來!」
江雪茵神色閃過一絲微暈,佯作嗔慍道:「你既不肯讓我同去,定是有什麼事要瞞著我。我聽人說那季知府的宅中,美妾艷婢著實不少。這份厚禮若是能送得他高興,討上幾個鶯鶯燕燕來作相好,怕也不是什麼難事……」說到後面佯裝不過,已然掩口輕笑起來。
柳少陽見她輕顰微嗔之際,煞是楚楚動人。不禁心神微蕩,柔聲笑道:「將來有你這等美人來做娘子,乃是何等深厚的福澤。便是傳言傾城的西子玉環再世,我也決計不會去多瞧一眼!」
江雪茵聞言臉頰暈紅,噗嗤一聲笑道:「我只道你是個老實人,何時也這般盡撿好聽的說了。你既然如此講了我若再纏著同去,倒是顯得心眼忒也小了!」
說罷側過身子一讓,切聲叮囑道:「少陽哥,適才都是與你說著玩的。瞧著時候已經不早啦,記得早去早歸!|」
初春二月裡的淮安城,已然是暖意怡人。這一日黃昏堪過暮色四合,上阪街淮安府署後的知府宅邸內外,正是結綵張燈,燭火輝煌。知府季寧軒藉著小兒滿月的契機,擺下夜宴廣招賓朋。淮安府上下的三教九流裡,凡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大都迭至齊聚,登門拜賀。
柳少陽與這位季知府雖曾有數面之緣,卻素來自忖廟堂江湖無甚交情。這回他孤身一人獨來,本想著只將賀金奉上莫失了禮數,瞅著機會便可告退。
誰料想自打入了宅邸院門,這位平素裡無利不動,官腔十足的知府大人。竟而不惜自降輩分,拉著柳少陽好生熱情,詢長問短左右招呼。
前來相賀的賓客,多是些趨炎附勢之徒。眼看那季寧軒對柳少陽如此看重,也都攏將過來奉承不絕。人人交口相贊之際,皆念叨起「少年有為」、「英雄了得」云云。如此番情狀柳少陽來時渾沒想到,一時多有猝起不意,當真弄得他直似丈二的和尚,著實摸不著頭腦。
好不容易挨到寒暄客套方歇,堂中廳內酒宴已備,眾人當即入席。季寧軒任著來朋前後落座也不去瞧,唯獨只把柳少陽請往上座。柳少陽相辭推卻不過,心中忐忑之餘,便也只好從命坐了。
這季寧軒為官數載柄權一方,宅邸外面漆飾得平平無奇,裡面卻修得甚是奢華。府內飛閣迴廊,雕龍畫鳳。暗香疏影,殿樓相疊。
此際賓客相聚的正廳之中,步步皆以盈寸厚的獸皮地氈鋪就。佳餚珍味、酒果細點,擺得桌几之上五色齊輝。四周燃起百十支燈燭掩映,將廳中堂下照得有如白晝。
眾人在席間酒過三巡,道賀稱頌之聲此起彼伏。那知府季寧軒似乎興致甚高,受了賓朋諸多賀祝奉承的言語後,甚為志得意滿之餘,又站起身來伸手虛按。
在座諸人漸漸安靜下來,只聽季寧軒朗然笑道:「今日本府的犬子滿月設宴,難得這許多賓朋賣老夫的薄面,都能來赴宴道賀。恰逢本府前些日子收了一位義女,端得是才藝雙絕。今日大傢伙酒飲酣處,我便讓這新收的義女舞奏幾曲,聊以為諸位高朋助興!」
前來赴宴道賀的眾多賓客,多是淮安府百里境內的官宦顯貴。這些人平素裡喝酒擺宴,本就要有婢姬獻曲弄舞。如今人人喝得微醺神迷,乍聽季寧軒要讓自己的義女出來獻舞,登時轟然叫起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