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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示欄 第一百一十一章 溘然長逝 文 / 渭水商風

    江雪茵得了父親應允,之後幾日興高采烈,張羅著收拾行裝。那家僕老吳頭隨著江紫彥離鄉近二十載,如今得知要重返故土,愕然之下更是喜不自勝。

    島上鄉間的左鄰右舍聽聞江家父女要走,不時有三三兩兩前來道別。加之打點物什,收拾細軟,如此足足忙了十餘天,方才左右準備妥當。只是一時間尋不到北上明庭的海船,倒也未能定下何時啟程。

    這一日暮靄時分,江雪茵正在院中晾曬鮮魚,準備乾糧。忽見柳少陽從門外一路走來,口中嚷道::「雪茵,咱們去支會爹和老吳頭一聲,明日便可以走啦!」

    原來柳少陽適才在外尋覓海船,恰遇見有南洋諸國的船隻往明庭販貨,暫泊靠在了伊江島海邊。當下便登船與管事的商量妥當,約好了翌日搭船同往中土。江雪茵聽他前後這麼一說,當真是喜出望外。當即便拉著柳少陽徑往屋中走去,要告訴給江紫彥知曉。

    兩人甫一進屋,便眼瞅著江紫彥正端坐在床頭,抬眼望著窗外的古木斜陽怔然出神,好似渾沒瞧見兩人進來。

    江雪茵緩步走上前去,輕聲道:「爹,少陽哥把回中土的船隻找到了。已經和船家商量妥當,明天一早便要啟程了!」

    江紫彥半晌方才回過神來,沉聲澀然道:「是麼?那好得緊誒!」說著語調一緩,臉上現出肅然之色,沖柳少陽道:「陽兒,你坐到我跟前來,岳父有話和你說!」

    柳少陽見江紫彥叫他過去,忙走到近前恭聲道:「爹,您有什麼話便吩咐吧!」

    江紫彥望了望江雪茵,臉上儘是慈愛之色。又盯著柳少陽打量許久,神情轉為肅然,緩緩道:「陽兒,我這女兒便托付於你了。她從小被我管教得太嚴,性子裡透著些古怪,往後煩著你多擔待些。這次你們回到中土,便尋個吉日把婚事操辦了吧!」

    江雪茵在邊上聽得面色微暈,訝然道:「爹,此事來日方長,你怎麼這時候提起來了!」

    柳少陽聽江紫彥如此叮囑自己,心中隱然覺出有些不妙,但又不敢往深裡去想,嘴上還是笑著應道:「爹你儘管放心,這次回去我便在淮安府招結同門故交,請叔父和您老為我和雪茵證婚。我今生能娶得賢妻如此,往後決不會讓她受半分委屈!」

    江紫彥聽了這話,臉上神色舒展開來,闔目輕聲歎道:「這便好……這便好……」

    柳少陽和江雪茵眼看江紫彥的神情語氣與平時有異,對望一眼正要出言相詢。卻見江紫彥緩緩伸出左手,握住了柳少陽的手腕。又微顫著伸出了右手,示意江雪茵將手遞過來。江雪茵見狀雖不明其意,卻仍是依命抬轉手臂,將左手遞了過去。

    江紫彥探出的兩隻手一邊一個,握住了兩人手腕。忽地縱聲長笑之下,兩手倏然一緊,牢牢攥住了柳少陽與江雪茵的腕間脈門。

    這一番變故霎時陡生,柳少陽猛然間覺出自己內關、列缺兩穴同時被制,渾身氣力半點使不出來,一時間已然驚得呆了。江雪茵更是擰臂而掙,驚呼出聲道:「爹,你這是做什麼?」

    江紫彥眸間精光閃過,高聲道:「不要亂動!」話音甫落,柳少陽只覺得兩股絲絲寒氣,從自己腕間衝穴而入,徐徐淌過手足十二正經,分流入自己丹田任督的氣海之中。這感覺初時如墜冰窖,週身瑟瑟發寒。到得後來竟而由寒轉暖,通體舒泰,只覺得頭腦迷惘之間有如飄然御風,有說不出的舒坦愜然。

    如此也不知過了多久,柳少陽忽覺腕脈禁錮一鬆,頭腦漸漸清醒過來。耳中隱隱聽得江雪茵的聲音高叫道:「爹,你怎麼了!」

    他心知大有不妙,緊忙睜眼去瞧。只見江紫彥此刻已是面頰凹陷,渾身大汗淋漓,呵然慘笑間,癱軟在了床榻之上。

    他心中震驚之餘,已隱隱明白了方才是怎麼回事。手足無措間,禁不住顫聲道:「岳父,您老……您老這是何苦……」說到後面,眼中已是淚水盈眶。

    江雪茵眼見得父親如此,一面忙伸掌抵在了江紫彥胸前檀中、中庭兩穴,一面急道:「爹,你千萬別丟下我,女兒這就給你度過真氣!」

    江紫彥用力掙開,搖了搖頭喘息道:「茵兒,沒用的,『人之生,氣之聚也。聚則為生,散則為死。』我身中奇毒,週身百脈早就衰微瀕死。這些年全憑本元真氣護住了心脈,才得以留得一條命在……方纔我已逆運『萬化混元功』,已將一身真氣係數散到了你二人體內……這真氣一散斷然無倖,縱是再聚體內,也已是徒勞無用了!」

    江雪茵聽他這麼一說,神情呆滯間,口中訥訥道:「爹,都是女兒的錯……是女兒逼死了你……如果女兒不說要回中土,您也不會死了,對不對……」說到這裡,眸中淚水已是簌簌而落。

    江紫彥見女兒傷心,勉強笑道:「茵兒,你說的什麼胡話!爹自從十幾年前成為廢人起,早就心存一死之念了。只是還想眼看你長大成人,這才苟且活到了今日。如今你一身陰寒玄功,武林之中已然罕有敵手……你這夫君更是陰陽二氣雙修,將來武學一道的成就,定然遠在你爹昔年之上……爹能親眼瞧見這些,便也能到九泉之下見你娘親了……」

    他話頭說到這裡,已然斷斷續續說不出話來。猛咳數聲緩了緩,這才又衝柳少陽緩緩道:「陽兒,老夫時間不多了,只是一死心期還未了結,難免有些死不瞑目……你我這一年多來雖無師徒之名,卻已有傳業之實……我臨死前有樁夙願……你能幫我做了麼?……此事說來有違玄門道義,太也難為你了……」

    柳少陽顫聲道:「岳父,您老有什麼話儘管吩咐……小婿決計赴湯蹈火,無有所辭!」

    江紫彥慘然一笑,低聲道:「好孩子……我是想臨死前收你為徒,讓你從孫玄宗手裡奪回掌門之位……哎,你本就是齊雲一脈的弟子,此事不答允也沒什麼……」

    柳少陽萬沒料到江紫彥彌留之際說的竟是此事,一時間心亂如麻,不知如何回答。江紫彥見他為難,輕歎一聲不再言語。

    柳少陽眼瞅著江紫彥命在頃刻,心中實不忍讓老人失望,禁不住脫口道:「您老人家於臥有授業之恩,我這就拜您為師!」說著心間一熱當即跪在地上,行了九叩拜師之禮。

    榻上的江紫彥見狀,本已毫無生機的臉上泛起一陣血色,笑道:「好……好……」說著費力從床邊取出一個木匣。

    江紫彥將那匣子緩緩打開,取出一枚刻有銘文的狹長鐵牌遞到柳少陽手中,顫聲道:「這是本門的掌門信物『正一天師令』……以後你便是我龍虎派的掌門了……嘿嘿……想不到我江紫彥昔年痛失四徒,到得臨死之時……又能收得這麼一個好徒兒……」

    他聲音越來越低,說到後面已然直若蚊鳴,微不可聞。進而又扭頭去瞧早就淚眼婆娑的江雪茵,吃力地伸出手晃了晃,似乎想為女兒拭去眼角淚水。但手還沒觸到江雪茵的面頰,眼簾便已緩緩垂閉,驀地裡身子往側首一歪,就此不動了。

    正是:此去心期殊難了,引得江湖起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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