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玄宗眼見勢急,眸間戾芒閃過,伸手從背上緩緩解下佩劍,雙目環視飛鷹幫眾人,最後死死地盯在了伍天柯身上,口中寒聲道:「老夫行走江湖之上,久聞飛鷹幫裡俱是綠林道上的好漢,怎麼今日要依多為勝麼?嘿嘿,貧道今日雖說人單勢孤,卻還不怕你們這群鬼魅!」
他身為龍虎派掌門,座下有玄門一支弟子數百。只是他昔年以詭計從江紫彥手中謀得掌門之位,此番欲尋江紫彥下落,頗有一番見不得人的計較。故而未帶任何門中弟子,只是他隻身一人而來。
那白澤尊者霍天魁氣怒之下,一雙怪眼瞪得老圓,粗聲粗氣道:「幫主,這賊道卑鄙無恥,奸詐至極!咱們飛鷹幫這些年縱橫湖廣,何曾吃過如此暗虧?和這種人還講什麼江湖道義,您老只顧瞧好,我和老祁帶著這幾十號兄弟並肩齊上,管把這牛鼻子頃刻化作肉泥!」
伍天柯此時面上殷紅漸退,聞言一揮手沉聲道:「休得如此!他要依著江湖規矩單打獨鬥,老夫自當奉陪。我倒要瞧瞧這奸道還有何能耐,你等只管杵在一旁圍定,莫讓那知曉隱秘的小姑娘溜了便是!」
「誰說本姑娘要溜了?我便站在這裡,你和那賊道誰有本事,便來擒我好了!」莫雪茵本倚在水玄靈與柳少陽身旁,柳少陽此刻昏厥不醒,水玄靈又是心力交瘁下神思恍惚,若呆若癡。她正不知如何是好,此時聽了這話心中氣惱,禁不住長身而起,柳眉微挑,水眸含怒。
伍天柯見她強敵環飼,說起話來卻是毫不遲疑,眸目間不由閃過數分欽佩之色,揚聲道:「如此最好,你這女娃兒小小年紀,膽色倒也猶勝鬚眉!」
孫玄宗覷見伍天柯神色已復常態,心中凜然之下,暗自忖道:「這老雕兒陡然之間幾乎生受了我一掌,竟沒有受傷麼?想這廝不過是綠林道中悍匪,武道修為卻這般了得!」
原來他兩人適才交手兔起鶻落,快如閃電,又只是一招之下旋即分開,場中的飛鷹幫眾人均沒瞧得清楚。但孫玄宗自己卻心中明白,自己的「赤龍炎天掌」雖未拍實,也已幾近挨在了伍天柯胸膛之上。這一掌又是自己運勁十成,全身修為所聚而發,掌力透出的玄火真氣定已竄入伍天柯體內。他本想著伍天柯若非重傷,也需盤坐下來調運吐納一番,但瞧著眼下情形,卻是實在大出他心中所料。
其實他有所不知,伍天柯此時面上雖是從容,筋骨百脈卻已有如翻江倒海,大為難受。只是伍天柯生平最為在乎顏面,故而雖是吃了暗虧,明知此刻當以吐納調息為當,卻是在人前萬萬不肯服軟。也只是暗自集運起週身內息,與侵入體內的玄勁相抗。
霍天魁聽伍天柯這般吩咐,只得耐住心中火氣,恭聲應道:「屬下謹遵幫助之命!」言罷退在一側。孫玄宗這當功夫,一直盯著伍天柯想要察出端倪,但伍天柯脾性頗為硬氣,不管體內數股真氣如何激鬥,半分也未表露出來。孫玄宗瞅了半晌,也未瞧出破綻,一時心中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
伍天柯趁著這片刻之間,將己身內功生匯流轉,仗著精深修行,將竄入體內的陽剛之火勉強抑制在一處。
他遭人暗算心中不忿,恨不得將孫玄宗立斃手中,當即從背上取出兵刃鑌鐵長鞭,口中慍怒道:「姓孫的,老夫生平最恨使詐之輩,咱們這番梁子算是結下了,江湖上稱你『青鋒所指,南國無對』,老夫早就想見識一番了,這便劃下道來比試比試吧!」
說到此處沖莫雪茵斜睥一眼,續而沉聲道:「你我便依著道上規矩,誰勝了就來取這單貨,輸了的滾蛋!」
莫雪茵雖非久歷江湖,可這一年多來遊走南北,專挑江湖好手比試之下,早已不是年前初來中土時,事事納罕之狀。
她聽出伍天柯竟把自己當做所劫財貨,不由又是好氣又覺好笑。她此時人為刀俎也是無奈,索性冷哼一聲背身負手而立,心中暗暗思慮起柳少陽之事來。
孫玄宗本計較著猝然出手,除去伍天柯這一大敵,飛鷹幫其餘人手皆不足慮。而後又估摸著伍天柯身受重傷,轉而才出言誘他與自己單打獨鬥。
如今眼見盤算落空,卻也只得橫下心來,嘴角邊上抽扯兩下,皮笑肉不笑地說:「伍幫主果有豪傑之風!你我兵刃拳腳之下見輸贏,這便請吧!」
說罷雙足前後凝寂立定,手中青鋼長劍側指蒼穹。他此時不知伍天柯武功虛實,力求穩妥擺作守勢,用的乃是「連雲劍法」的起手招式。
伍天柯見孫玄宗意在先圖守禦,暗罵此人心思憑地狡詐。他雖以精純內功,封住了體內孫玄宗衝入玄火真氣。但倘若劇鬥之下息勁耗損,難免便會彈壓不住。但所謂「一言既出,駟馬那追」。他既已應承下來比鬥之事,此刻乃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正是伍天柯略一沉吟,欲要出手之際。忽聽得背後巷口腳步響動處,一聲言語傳來,音若洪鐘也似:「伍幫主,孫道長!多日不見,難得二位好生雅興,是要在這背街小巷裡考較武學麼?」
孫玄宗與伍天柯聽得這話均是面色一變,打眼朝來聲方向望去。只見六七名江湖漢子,舉步徐徐而來,當先一長髯老者身著錦袍,背懸長劍,面上似笑非笑,竟是五行門門主呂子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