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誠不知道兩位主考已經把他視為眼中釘,商議好了對付他的辦法,懵然無知地提著籃子走向考場。
朱由檢依然準備在貢院的外面等候,這次不用魏忠賢給他送馬車,王承恩把家裡最豪華的馬車趕了出來。這架馬車也是四輪馬車,從外面看甚是普通,但裡面卻別有洞天,安樂椅、美夢思、桌椅板凳、暖爐一應俱全,這是朱由誠讓木工改造的,稱之為「房車」,他們一起外出賞景時就是坐這輛車出門的。
朱由檢本來不想用這輛馬車,說要與誠哥哥同甘共苦,不過朱由誠勸他,說如果他外面凍得生病了,自己在裡面考試也不安心,朱由檢這才勉強同意。
朱由誠不願意提前進考場,那一間一間的小隔間特別侷促,他才不願提前進去享受,拖到考前一天的下午才去考場。
看著前面長長的隊伍,朱由誠有點發怵,把時間浪費在這裡真是沒有意思。
一個身著九品官服的官員一點他,喝道:「你,哎,說你呢,過來。」
朱由誠認得,這是魏忠賢的一個小太保,三個月前拎著五瓶樂園佳釀來拜訪他,被他連酒帶人一起扔了出去。朱由誠非常鄙視魏忠賢的乾兒子、乾孫子,一個人連自尊都不要,什麼壞事做不出來,所以前段時間才會對魏忠賢大收孝子賢孫而異常憤怒。
他叫自己做什麼?是不是因為禮物被拒,心生惡念,想趁機報復一下自己?朱由誠暗暗思忖,腳步不停,走到那個小太保面前,穩穩地站著。
那人隨意地翻看了一下朱誠的大籃子,便說道:「好了,你可以進去了。」
朱由誠這才明白,自己又享受了一把特權,便對那人微一點頭,進了貢院。
那名小太保見朱由誠領情,知道這個人情算是被他記住了,喜不自勝,覺得週身的骨頭都輕了幾分。
朱由誠找到自己的考號,發現自己的小隔間裡面居然有兩床被子,奇道:「難道這間考房已經有人了嗎?」
一名巡查的軍官走過來說道:「朱公子,這間考房正是公子您的,考棚內的一位大人知道您日理萬機非常辛苦,擔心今夜天寒,所以備好棉被為您御寒。這次考試要呆上一天一夜,怕你沒帶食物,特地給你備上酒菜,吃完了可以好好考試。」
說完,他一揮手,後面的士兵將一盤盤熱氣騰騰的菜放在考試用的木板上,末了,還有一名士兵將一個玲瓏剔透的玻璃瓶放在桌上,朱由誠認得,這正是樂園佳釀。
難道這又是魏忠賢的十三太保和四十小太保做的好事?不管了,送上門的好處,不收白不收。雖然這一桌的酒菜比不上兒童樂園廚師做的精美,也比不上魏紅蓮做得溫馨,但勝在溫度合適,朱由誠毫不客氣坐下來大吃起來。
遠遠的,孫慎行看著朱由誠大口吃菜,陰陰地一笑。不錯,這兩床棉被和一桌酒菜是孫慎行和王圖送的。
原來孫慎行和王圖定下毒計後,兩人心情大悅,走到貢院考房前檢查房舍。
才走了兩步,王圖臉色大變,道:「孫大人,您的妙計怕是要落空了。」
孫慎行不以為然:「此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果你不說,還有誰能識破我們的計劃?」
「孫大人,你的計劃有兩大破綻。其一是,現在天氣寒冷,考生就算坐有火盆的考房裡考試,也要不時活動手腳,才不致於被凍僵。朱由誠再蠢也不會挑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睡覺吧。」
「哎呀,這是我的失策,沒想到秋闈是在八月考試,天氣炎熱,睡在哪裡都行。但春闈天氣尚未轉暖,確實沒有人會在冰冷的貢院睡覺。不過你說兩大破綻,還有一大破綻在哪裡?」
「其二是,考題並非由我們出,考卷已經印好,考題印刷在試卷上,你如何能改為口試題?」
「關於試卷,我早就想好了,只發答題紙,不發試卷,理由嘛,就是避諱。」
避諱是封建社會的特有現象,人們對皇帝或尊長不能直呼或直書其名,否則就有因犯諱而坐牢甚至丟腦袋的危險。避諱常見的方法是用意義相同或相近的別的字來代替要避諱的字,或者寫字時故是少寫一筆,寫成錯別字。比如唐太宗李世民時期,避諱世民二字,結果堂堂六部之一的民部便改成戶部,一直流傳到今。而建奴韃子竊奪漢家江山後,避諱到了可笑的地步。比如為了避康麻子玄燁的諱,生生把《隋唐演義》中的李玄霸改成了李元霸。
王圖恍然大悟,道:「先帝神宗顯皇帝名曰朱翊鈞,光宗貞皇帝名曰朱常洛,當今聖上名曰朱由校,這翊鈞二字不常用,而常、洛、由、校四字卻是經常使用,必定會印在試卷上,我們借口避諱,不發試卷不僅無罪,反而有功。」
孫慎行微微一笑,道:「王兄,你比我更狠。我只想到避當今聖上名字中的由、校二字的諱,你卻連先帝也一起算上。也罷,聖上與兩位先帝的關係非常親密,避這二位的諱,皇上可能更高興,這樣我們的把握更大。不過天寒倒還真是個麻煩呢。」
一名士兵上前,輕輕地把一件披風披在王圖的身上。
孫慎行心中一動,把披風抓在手裡,王圖不明其義,道:「孫兄,你冷麼,那就拿去披吧。」
孫慎行哈哈大笑,道:「我有辦法彌補第一個破綻了。」
王圖大喜,追問道:「什麼辦法?」
孫慎行晃了晃手中的披風道:「給他送溫暖呀。我們在他的考房裡鋪上墊被,再給一床又輕又軟的蓋被,如此一來,睡在考房內依然非常舒適,你說他會不會睡呢?」
「這樣會不會給別人留下口實呢?」
「放心,早在萬曆朝時,朱由誠就被皇上收為義孫,前不久又被當今聖上認為親弟弟,咱們給他送去棉被,別人最多會說我們趨炎附勢,絕不會懷疑我們的用心。」
「既然如此,那我們再做得更穩當一點,給他送去一頓酒肉,喝醉了,他就真的別想考了。」
「好,我把家裡珍藏的樂園佳釀拿出來。可惜了,朱由誠年紀太輕,不一定會喝酒,這瓶樂園佳釀給他,算是牛嚼牡丹了。」
朱由誠這頭牛沒有嚼樂園佳釀這朵牡丹,他兩世為人,知道酒多誤事,而且醉駕是要進拘留所的,所以從不喝酒,即使要喝,也是喝不會醉人的糯米酒。
吃完,朱由誠摸摸自己的肚皮,覺得上下眼皮的關係變得非常親密,老想合在一起,趕緊打開被子,鋪好,鑽進了溫暖的被窩。
朱由誠的前世是刑警,風餐露宿,野外露宿是平常事。再說北京春天,雖然冷,卻還乾燥,他睡得特別沉。
過了許久,遠處鐘鼓樓鼓響,發考卷的時候到了。
所有的考生都動了起了,收拾東西,準備考試。只有朱由誠這個角落,因為除了他,沒有別的考生,特別安靜。
發放完試卷,孫慎行開始大聲念考題,不少考生大吃一驚,這麼考試是不是要玩死人呀。有些人趕緊磨墨記題,有些人倒拿筆,用筆尾把考題刻在考房內的白|粉牆。虧得張居正為內閣首輔時,主持維修貢院,將原來木製隔間改為磚混結構的隔間,並且粉上石灰,否則哪有這麼容易刻字上去。
報完考題,王圖瞟了一眼朱由誠所在的那個角落,發現那裡依然靜悄悄,不由冷笑一聲,心道:「看你怎麼考試,這個會元,和你無緣嘍。」
(求收藏,求推薦票,下章預告:第一百章誰在科場放鞭炮?預告了好幾天這個標題,一直沒寫到,真是不好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