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自神州黎族?」老人沒有回到長黎的問題,反而是以渾濁的眼神靜靜凝視長黎雙眼,直視本心,似乎要將他徹底看透。
「老人家多慮了,我雖與九十九大王族的人打交道不多,但也知道神州族群門第之森嚴,死而復生之人,怎麼會有親族?不舉世皆敵為天下所不容就已經萬幸了,哪還敢頂著一個未知的王族身份行走天下。」長黎平靜回應,態度恭敬而坦誠,並沒有因為老人的疑慮而露出不快,他有預感,這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可以回答他的許多疑問。
「唉……也是。雖然我並未到過神州,但對於人族那幾大王族的血脈氣息,我想我並不陌生,年輕時和他們打交道多了,如今只能說朽木老矣,老眼昏花,難以看穿小友的來歷,希望你不要見怪。」老人輕輕搖了搖頭,慢悠悠說道。
「我不屬於任何王族,甚至還曾被黎族的幾位半神追殺過數次,老人家既然可以看出我修行了三種古經,有關修行,不知您可否再指點一二?」長黎認真道。
「世間大道萬千,諸人各取其道,越往上前路越是狹窄,行至盡頭雖有百川歸海,相通融匯之處,然真正屹立於萬古之巔俯視蒼生者,無不是踏出了自己的道的絕代天驕,這些人的道都是不同的。」老人緩緩解釋道,「前人經典,縱然再玄奧強大,終究只是我輩修者前行的階梯而已,可以借鑒,卻不能迷信。能有幸修行一種,你的起點就已高於絕大多數人,修習兩種,資質非凡著可以借此相互印證,融匯所長,至於三種……唉,貪多卻並非好事,如天經戰經與劫經這等經典,早已將一種道推演至盡頭,修習這些東西雖然可以讓你短時間內修為進展神速,然而對於修行者的桎梏更是極為可怕,自古至今從沒有兩人憑借相同的古經成道,日後你若想登臨真正的絕巔,就必須走出自己的大道。」
「謝謝老人家提醒,請問這世間可否有過三種古經同修之人?。」長黎問道。
「世間最不缺的就是天才,更不缺覺得自己能突破桎梏,打破神話的天才,修行三種甚至更多古經的人,以前自然是有過,劫經、戰經、魂經、心經、天經、夢經、鬼經、魔經、妖經、荒經……這些經典若能選其三修成,其修為早已是封神成聖之輩,他們雖然個個心高氣傲,修為也算震古爍今,只是讓人可惜了一身至尊資質。」老人歎息一聲,道,「為一時之利而自毀根基,究竟值與不值,我們這些外人也難以去評判。唉!年輕人,你還是走吧。你雖是有福緣的人,但還是別和這兒什麼有牽連為妙,這片星域本是詛咒之地,不是外人應該來的地方。冤冤相報何時了,時至今日,我們不再想與神州仙域扯上任何關係,如今我壽元將近,就讓我這最後的守護者與一切恩怨都安靜地埋葬在黃土中吧。」
「詛咒之地?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地方,被誰所詛咒?」長黎不甘心地追問道,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了,卻始終不明白這「詛咒」二字的真意所指,如今難得遇到一個堪比活化石的老人,當然不能輕易放棄。
「靈氣枯竭的星域,不要說是修行,即使只是單純地生存都很艱難,無盡歲月之前,這兒本來就是一片死星域,直到一些被視為罪人的人被放逐於此。誠然,最初的那些人中,的確是有一些大凶大惡之人,不過也同樣有更多無辜之人,因戰敗被放逐於此。此後千萬年,最初的那些人早已作古,可深植於血脈中的詛咒,卻被一代代人繼承了下來,只要是這裡誕生的人,縱然是相隔百代的後裔,出生之時也已身負詛咒,不能離開,只能被人當做獵物來屠戮,說是詛咒之地,難道有錯?」
「老人家,我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嗎?」長黎問道。
「詛咒之力源於血脈傳承,外人是幫不了的,也正是因為這種氣息的存在,我們難以逃脫試煉者的追殺,只能被動去迎戰,至死方休。」老人搖頭道。
「這兒早已成為死地,怎麼還會有人來獵殺你們呢?」長黎不解道。
「你既然都能來到這兒,那還有什麼事不可能的呢?王族底蘊深厚,他們是通過遺留的古老法陣,隔無盡星域將靈魂烙印投映到了這個地方來,化生成人,代為征伐。這些人的戰力記憶與本體無異,縱然在這兒戰死,也只是稍微對元氣造成一些損傷,無關大,修行幾個月即可恢復。然而我們這些被視為罪人的原住民,受到的傷害確實真實存在的,死了就是死了,沒有再次重生的機會。」老人黯然道,縱然是在這片星域毀滅後,這種獵殺試煉也沒有停止過,如今他們這個族群早已青黃不接,經近乎滅族了。
「我不肯化道,苦苦支撐著最後一片生域,就是想讓剩下的孩子能度過完整的一生,哪怕是看到他們戰死沙場,也不願讓他們受靈氣枯竭,身形腐朽之苦。」老人低下了頭顱,渾濁的雙眼中有水花閃動,縱然是一生殺戮無數的「罪人」,心中也有不願觸及的大願。
「什麼是生域?」長黎等老人情緒穩定了一些後,再次問道。
「詛咒之地劃分地域比你們神州簡單多了,人能生存的地方,我們稱之為生域,其餘地方則全部稱之為死域。這片星域本來沒有任何生靈生存,所謂的生域,其實只是前人遺留下來的一些陣法結界,可以借此汲取戰死在這片星域的屍體的靈氣,這就是為什麼你看到的那些不朽的神屍聖體會腐朽。人為製造的結界,自然需要人來維持,否則積聚的靈氣將會消散,生域會重新化為死域,族人們將徹底消亡。事到如今,中年一代還沒有真正成長起來,彌留的老傢伙,數十年前為了修補秘境缺口,除了我之外所有人一身修為都早已消散,而少年一代,只有寥寥三人了。」
「維持結界需要神靈以上的修為,所以您才會自稱為最後的守護者。」長黎歎息道。
「不好,它要回來了!你快些走吧!快。」老人僵硬的臉龐忽然不自然地抽動了一下,平和的神色陡然一凜,言語之中多了一絲莫名的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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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究竟出了什麼事?」長黎心頭一驚,一絲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讓他感覺眼前這個慈祥的老人似乎變了個人一樣,那種渾濁的眼神忽然變得凌厲如刀,神級靈識直逼心海,讓他有些無法直視。
「哼,走?走得了嗎?」老人嘴角緩緩浮現出一縷邪惡的微笑,渾濁的眼神陡然爆出一絲精光,神級意念困鎖四方,讓長黎無路可走。同一時間,老人身後的那棵枯樹,好像活過來了一般,五條手腕粗的枯籐激射而出,如鐵鏈般纏向長黎的四肢和腰身。
「老人家,您這是何意?」長黎下意識地握緊了斷劍,雖然不知能否對抗神級強者,但既然得知老人還要分神維持結界,他覺得或許有一戰之力,並非沒有機會逃出生天。
「怦!」宛若金鐵交鳴的碰撞之音,不禁讓長黎心底一沉,無堅不摧的斷劍,砍在如虯龍一般的枯籐之上,居然震得他虎口發麻,高高濺起了三尺火花,鋒利的劍刃入木不及半寸,看來很難應對枯籐的追擊。
襲向腰身的枯籐被斷劍盪開了,但其餘四道枯籐如影隨形,轉瞬即至。長黎眼見正面難以撼動,逍遙游身法瞬息展開,速度快到極致,一身份化為五道幻影,整個人變得如同滑溜的游魚一般,身貼冰冷的樹籐,堪堪避過封鎖,之後又是天人一縱,足足躍出百丈開外,躲過了老樹的第一次襲擊。
「我高估你了,看來你並未隱藏修為,真的只是一個九宮境界的小修士,既然知道了你的底細,那我就可以毫無忌憚地出手了。」老人嘴角露出一絲戲謔的笑意,他依舊盤坐在樹底未動分毫,但那邪惡的笑意卻讓百丈外的長黎心生不妙。
「我感覺的出來,現在的你已經不是之前那個老人了,你究竟是誰,為何要對我出手?」長黎開口問道。
「他叫枯木,我也叫枯木。他幾百年前本來就該死了,可他為了活下去,與我簽訂了共生契約,現在是我掌控身體的時間,所以一切都由我來決定。」枯木認定長黎是籠中之鳥,不可能飛走,所以並沒有著急出手。
「共生契約,原來如此。」長黎仔細看去,這才注意到老人其實並非是端坐在樹下,而是膝蓋以下全部沒入了樹根之中,與身後那棵枯樹共生為一體,用來維持他本已凋零的生命。
「既然是共生契約,那你們一定也達成了某種共識,我想以枯木老人的性格,共生的條件必然會以生域結界的安危為重,只要我離開了這片生域,你是不可能衝出去追擊我的,是不是呢?」長黎掌握有極速身法,天人縱,逍遙游,之後又偷師妖聖學到了一種極速符,他有信心在很短的世間內衝出隕星,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