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無雙想要掙扎起身,他已扶起了她,又為她在背後墊上軟枕,突如其來的溫柔舉動似曾相識,聶無雙一顫,避開了他的手。大
清遠坐在床榻前,眸光清澄似泉:「娘娘,快些用點粥吧。」
聶無雙見他坦蕩,心中愧疚,低聲道:「謝謝。」懶
清香的粥,令她已經空了一夜的胃口大開。她不再顧忌,就著他的手大口地吃了起來,清遠看著她囫圇吞棗的樣子,眼底湧過深深的憐惜。
一碗粥下肚,似靈魂的冰冷都要被驅散,她張了張口剛想要道謝,忽地,一股濁氣從胸腹中湧出,她忍不住抓住他的手,伏在床邊嘔吐起來,剛才吞下的粥又通通吐了出來。一地的狼藉,令她不禁心中惶惶。
清遠一動不動地扶著她,任由她吐出的穢物沾在自己潔白的僧袍上。
聶無雙好不容易緩過神,不由慚愧道:「清遠禪師,不好意思……我……我也不知我這是怎麼了。」
「娘娘有孕,這是害喜。」清遠扶她躺好,安慰道:「娘娘應該慶幸,這一路奔逃,母子平安。大」
他低了眉眼,宣了一句佛號。聶無雙撫著自己的小腹,心中漸漸歡喜,是的,她怎麼忘了,自己肚中還有一條小生命,屬於她的小生命。
清遠看著她蒼白的面上漸漸流露的歡喜,低頭一歎,開始整理穢物。他淡淡地說道:「娘娘要多休息,等等貧僧再為娘娘端來飯菜。」蟲
他說完,轉身拿了髒了的衣物出門。聶無雙看著他翩然的僧衣在門邊掠過,心頭湧起滿滿的暖意。時至今日,她才真正明白他的慈悲,那是在無怨無悔的慈悲為懷。
她低頭輕撫自己的小腹,低喃:「孩子,我們一定會活下來的,一定會的,娘親會帶著你好好地活下去……」
禪房外,清遠看著她或歡喜或悲切的神色,久久凝視……
……
聶無雙在東林寺中暫時安頓了下來。連日的奔逃已經幾乎耗盡她所有的體力,暫得安穩那簡直已是天大恩賜。清遠知道這事關重大,不敢與任何人說。更何況應京那邊局勢未定,有隻言片語的消息傳來山門,僧人們都在議論京城的翻天覆地,他更不敢讓人知道皇后聶無雙就藏在他的房中。大
他日夜在自己的禪房中守著她,幾乎寸步不離。好在他如今是住持方丈,晨課晚課主持之後便沒有別的瑣事。就算是有事,他也只在禪房外吩咐,不讓任何人近禪房一步。
聶無雙心中卻是開始不安,如今蕭鳳青已公然謀反,歐陽寧與楊直也不知到底帶了大皇子他們踏上北去的路上沒有。而自己藏身東林寺中,也不知會不會最終被蕭鳳青的軍隊追蹤到。
她心裡不安,面上卻是竭力佯裝鎮定。每夜,清遠那低喃一般的梵音在她耳邊,一遍一遍,讓她安穩睡去。可是還是無法令噩夢遠去。
一夜,聶無雙又從噩夢中驚醒,她伸出手,還未喚來清遠,就觸摸到了他的一片僧衣衣角。
黑暗中,清遠扶她起身,低聲問:「娘娘又做噩夢了?」
聶無雙擦了額上冷汗,歎了一口氣:「是。我……我夢見他來了。」重重的迷霧中,蕭鳳青執著滴血的長劍,薄唇勾起嗜血的冷意,她想要逃,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喝點熱水吧。」清遠熟練地在黑暗中端來一碗熱水,餵她喝下。
聶無雙定了定神,看著黑暗中這幾日守護著她的清遠,心中感動莫名:「多謝清遠師傅,若不是你,我早就死了。」
有月光從禪房的窗欞照入,淡淡打在他的臉上,清雅從容,帶著佛門的慈悲,令人不會起半分褻瀆之意。
清遠看著她,:「娘娘言重了。」他說著,為她掖好被褥,眸色帶著暖意:「能照顧娘娘,是貧僧在佛前唸經千遍的福報。」
他的話真誠而坦蕩。聶無雙心中動容,不由認真看著他。這兩三日東林寺雖然風平浪靜,但是他一刻都不敢鬆懈,幾日為了照顧她,他眼臉都有了陰影,容色也憔悴了幾分。
「清遠……」聶無雙感動哽咽,握了他的手:「謝謝……」
清遠的手微微一顫,不由飛快縮回。聶無雙想要說什麼,目光卻定在了他的手腕上。就著明亮的月光,她眸色一縮,這……這不就是他贈給她的佛珠麼?怎麼他竟貼身有一副一模一樣的?
她詫異抬起頭來,清遠已飛快把袖子掩下,站起身:「貧僧出外間打坐,不打擾娘娘安歇了。」
「清遠!」她忽地出聲叫住他。
清遠頓住身形,回頭看著她:「娘娘還有何吩咐?」
聶無雙欲言又止,看著他清雅俊秀的面容,心頭湧起無力。她低了頭:「沒事,我不過是想說清遠師傅好好安歇,不必為我守夜。」
清遠一笑,低了眼:「多謝皇后關心。」他說完,走出外間席地躺下,不一會,悠長的呼吸聲傳來,竟是安穩睡了。
聶無雙躺在床上,心頭卻是驚濤駭浪翻湧不息,窺探所得的這個小秘密不知如何安放。她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他墮入魔障中,一道空門,兩重天地。他收留她已是破了佛門的戒律,如果他再為她動了情……
她輾轉反側,心中無法安然。有淚點點滑落眼角,怎麼辦?又該怎麼辦呢?
正在這時,門忽地「砰砰」敲響。有僧人在外面驚恐不安地叫道:「住持方丈,不好了,不好了,山下來了許多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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